第十四章 不必要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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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組人被帶到了停機坪前,組裏的每個人都相互沉默著,也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仿佛一個個準備受刑的人正在等待著審判。
因為d區域已經十分靠近極圈,所以日出的時間十分短暫,即使是準備出發的此刻,天色尚且是陰沉不堪的。
風聲伴隨著遠方飛機的轟鳴前來,大家不約而同望向天空,六架帶著點點燈光的直升飛機緩緩從地平線升起,正從遙遠的天際向這裏靠近。
每個人神情不同,眼中寫滿的言語也不同,有期待、有惶恐、有解脫也有毀滅。
第一架直升機很快降臨了地麵,第一組人依次走上了飛機。其他五架飛機在天上懸停等待著,巨大的噪聲與狂風讓每個人更加心亂如麻。
隨後,這架飛機在人們的唏噓聲中緩緩駛離,仿若死神收割過靈魂。
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起,他們的人生,便真正掌握在自己手裏了。而仍舊站在地麵上的每一個人,都心事重重地目送那飛機遠去。
按照相鄰的編號分組,童鑰自然是跟達、白堯、李利洛斯一組。
白堯這日始終沉默著,尚且沒有與童鑰說一句話,就好像昨夜他們在餐桌前“暢聊”的故事不過是童鑰的一場夢。
童鑰時不時還是會忍不住打量他,也許是那一身純白的身影在這近乎漆黑的天底下太過紮眼。
他把臉一直埋在那從未見他摘下的白色圍巾中,心事重重地好像在考量些什麽,眼神空洞又更好似靈魂早已不在此處。
童鑰不得不感慨,他倒是很有先知意識,要是早知道這地方的天氣是這樣冷暖不定,她也該戴一條圍巾來。
眼看著其他組的直升機一個個飛去,撲麵而來的壓迫感也很快降臨在童鑰這一組人身上。
李利洛斯突然旋過身,“要不我們結盟吧!”
風聲有些嘈雜,把她的聲音削弱了大半。
她於是又呐喊了幾次,扯著一旁白堯的衣袖喊。
“什麽?!”白堯注意到她,卻沒有聽清她的話,彎著腰想讓她再重複一遍。
李利洛斯靠近一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加大音量朝他喊到:“我們結盟吧!我們四個!”隨後看向童鑰,和她身後的達。
童鑰心中有一些遲疑,她很難相信這句話是從昨天餐桌上那個吵嚷著“沒有人會手下留情”的女孩口中說出來的。
童鑰認為自己從不是一個善於與別人打交道的人,也不是黎昕那樣願意別人著想的人。
盡管作為童欽的女兒,她常常也被認定,總歸是會遺傳到一些父親的無私精神,但她總不那樣認為。她不會像父親那樣隨時準備為他人犧牲——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自己毫不了解的“對手”。
她隻是覺得,在危機逼近自己時突然的脆弱,真是既可笑又無奈的人性所露。
即使她依舊記得織雪前夜對她所說,恰當的利用是必要的,但她依舊沒有打算應允這個請求的意思。
或許是她認為——這個女孩的身上並沒有她想要的東西。
但在她還沒開口拒絕之前,白堯就已經無比堅決地挪走了李利洛斯的手,剝下了她全部的尊嚴,冷不丁地丟下一句,“我不結盟。”
李利洛斯的臉上驟然由恐懼變為失落,又變為怨恨。
背後的第四組已經登上了飛機,卷起的風將李利洛斯頭發吹亂,稍稍遮住了她陰沉的臉。
“你們會後悔的……”
童鑰的眉毛稍稍顫動,對李利洛斯氣急敗壞的狠話不以為意,反而開始思考起白堯這話語中的深意,“不結盟……不就意味著誓死與他人為敵了?”她自顧自說著。
“以一敵百……”她瞥了一眼白堯的形態,個子很高,似乎也很強壯,也許是白色的肌膚和頭發削弱了他的氣勢,但冷漠的氣質又填補了一些,童鑰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若是他以一敵百的樣子,倒還是不容易想象。
“你能行嗎?”
白堯頓了一下,垂眼看向童鑰那半帶質疑的目光,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嘴角彎起的那一個瞬間。
他稍稍後退,麵對巨大的噪聲俯身依附在童鑰的耳邊。
“你有沒有聽說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
童鑰有些懷疑地望了白堯一眼,“那你這漁翁,會有那麽好運氣遇上乖乖落網的鷸和蚌嗎?”
“不會。”他收了收聲,“所以我隻殺礙事的人。”
白堯把吹亂的圍巾重新纏繞好,“至於那些無所謂的家夥……就讓他們自己玩。”
童鑰欲言又止,心想他這話未免說的太滿了。
雖然童鑰一直都認為白堯同其他人不太一樣,比起一個參與者,更像一個旁觀者,但這可是darkside,他敢說這樣的話,難不成也有哈羅德這樣的“貴人”相助?
也因此,她更對他有了幾分好奇,也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麽讓他有了這樣的底氣。
達在這時卻猛地將她拽向自己,引得童鑰一絲詫異,但此刻達的神色意外的嚴肅,讓她也不敢造次,隻好乖乖就範。
白堯默默目睹了這一切,似乎並沒有往心裏去,隻是將胸前的圍巾攏好,又抱起雙臂,向著直升機懸停的方向望去了。
“那個男人很危險。”達依舊沒有要放開童鑰的意思,一隻手始終緊緊抓著童鑰的手腕,生怕她溜走。說起話來也絲毫不遮掩,就好像刻意想讓白堯聽到一樣。
但是白堯,當然不在意。
“請你放手……”童鑰有些氣憤。
“相信我,我能保護你。”
“我不需要。”
達這才有些泄氣地放輕了手上的力量,童鑰見機甩開了他。
“麻煩你跟我保持距離。”童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講話毫不留情。
“你不怕嗎?一個女孩,在那樣的地方單打獨鬥。”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童鑰的態度稍稍緩和,但這並不能讓她放棄對陌生人本能的抗拒。
她當然也會不安,但她尚且沒有辦法相信其他人。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絕對的冷靜,除非他是惡魔。
想到這裏,童鑰不自覺又望向了眼前的白堯,正仰頭看著那些螺旋槳,嘴角還些許上揚,似乎隻是在欣賞南飛的大雁。
“看來我確實低估你的勇敢了。”達說。
童鑰輕呼一口氣,仿佛自己猜中了達的心思,“難道你一直都隻是在試探我是不是個軟柿子?”
達笑了,“當然不是……”他收回笑容,眼神變得堅定,“我隻是想保護你,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你。”
童鑰不禁覺得他的話荒謬的令人發笑,“我不會需要你的幫助的。我不需要任何人。”
“你一定會的。”達說。
童鑰因他的執著而更加不解。
“等時機成熟,你就會明白。”達似乎有所隱瞞,卻又隻字不提,這令童鑰更加別扭,幹脆把他當作一個完全的怪人,不再搭理。
“反正都是對手。”童鑰心想,“到了darkside還不一定會發生什麽呢,不必過於在意。”
此時達說的每一句話,不管多麽真誠,都值得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