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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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檳撈著清澈見底的河水,輕輕拍打在自己的臉上,一旁的少玖不安地整理著自己的紅色外套,時刻警惕著四周。
    河水不自覺打濕了香檳的紅色洋裝,她細聲細語地呼喚著少玖,想要他與自己一起這享受甘甜的水流,但少玖似乎並不情願。
    “你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我去3區森林那邊看看。”少玖打算離開。
    香檳怒衝衝地站起,走向他,“你就不能不離開我嗎!我再被蛇咬了怎麽辦!”
    但她並不是在無理取鬧,她隻是想盡自己所能留住少玖。
    4區的叢林因有少女這份吵鬧聲變得喧囂了一些,但那男子隻是一再做著無謂的安慰,希望她能夠平靜下來。
    “乖……”少玖輕撫香檳的頭發,“你要照顧好自己。目前除我們之外還有14個人沒有死,他們如果不死我就沒辦法讓你回到a區。”
    “我不要回a區了!”香檳猛地撲進少玖的懷裏,“我隻想和你待在一起,多一秒都好。”
    少玖何嚐不想要這樣的時刻與永久劃上等號,但是從他決定陪香檳來這個該死的地方,或者說,從他對香檳動了不該有的感情之後,甚至是決定收養香檳那一刻起,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悲劇、注定的分離。
    他無奈地掰開香檳的手,“你不要亂走……我一定盡快回來。”
    香檳被甩在原地,目送少玖奔離而去。每次他們分別,她總在害怕他們再也不會相見。
    而這一次,她這樣的感覺尤為強烈。
    一年前,移居到b區的香檳被少玖收養,但他們之間的情感卻逐漸與親情背道而馳。
    香檳常常在想,擺在眼前這注定的分別也許就是她愛上少玖的懲罰。
    她是a區富商的私生女,縱然不幸也不該在b區苟活一生——至少少玖是這樣想的,尤其是不應該與自己這樣的一個人。
    奉社區之命,凡38歲以上的未婚者,必須從a區移民中選擇一個孩子作為自己的義子。
    當然,那些孩子都已經成年,所謂收養,其實並不需要盡任何撫養義務,僅僅是給予他們一個合理的b區身份,或者說,歸宿。
    而少玖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是一個遊俠,一個打手,一個在血汗中摸爬滾打的,乖張而暴戾的人,這樣的他,又該以怎樣的姿態去做一個“父親”呢。
    他為了躲避社區的追查,四處逃竄,在黑市摸爬滾打近半年,卻無意之間被那個女孩撞了個滿懷。
    遇見香檳之後,他態度大轉,在他死心塌地要收養她為義女的那一刻,也許他也難以說清他那樣的感情是出於憐憫,還是占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香檳並不屬於他,甚至不屬於b區。她必須離開這裏,離開他,而這一切,少玖認為,必須由他、也隻允許他來完成。
    少玖總是說香檳屬於a區,卻不是因為她嬌生慣養,不適應b區的生活,而是他必須及時止損——在他們之間的羈絆,變得更加難以割舍之前。
    她是一隻金絲雀,即使他用盡全力,用最好的泥土為她築巢,但隻需要一場雨,一切都會再度垮塌。
    他的大義,隻不過是他私欲的假象,而每每他想到這裏,總會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肮髒。
    但事實上,一直以來都不是香檳想要回到那個地方,而是為了少玖,她不得不回去。
    她也許永遠無法理解少玖為什麽癡迷於自己卻又強迫自己承受分離。
    她不想看到他因她而稍稍變好的生活又因她爛透得徹底,所以她答應了他,以這樣的方式,一路被他護送到冠軍的王座,順理成章地回到她的故鄉。
    但此刻的她,也是真的想要反悔了。
    在這殘酷的遊戲中,她更加堅信了少玖對她的重要性。
    早在他們相識相知的某一刻起,她便已經無法離開他了。
    所謂義父,也不過比她年長了11歲,拋去這些莫須有的頭銜,他隻是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大男孩。
    但是愛發生在這裏,通通成為了罪過。
    至少在少玖的心中,這有關愛的一切,都比他所做過的任何一件壞事,要錯的更多。
    而就在這片森林的一側,第四海角森林裏口幹舌燥的方仕成正向著河流尋去。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他從背後的箭筒裏拔出一隻箭,握在手裏,轉頭對著身後弱不禁風的少年說。
    苑傑一路從六區跟著他過來,既不怕他,也不攻擊他,孱弱到似乎風一吹就會跌倒。
    方仕成起初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但那陰魂不散的腳步聲實在是搞得他有些神經衰弱。
    苑傑臉色蒼白,看起來虛弱得厲害,但他依舊不肯停止。
    “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就讓我跟著你吧。”
    方仕成無奈搖搖頭,也許是苑傑脆弱的樣子實在是觸動了他人性的良知,如果他現在手上有麵包,想必也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分給他。
    天空上的濃雲已經持續了一天多,四下比平日要更加陰暗潮濕,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有雨水落下來。
    氣溫涼了許多,一陣冷風吹過,不禁激起方仕成一陣戰栗。
    “我有點不祥的預感。”苑傑在方仕成背後輕聲嘟囔著。
    方仕成倒吸一口涼氣,用箭尾抽打了一下苑傑,“你再神神叨叨地我可要殺你了啊!”
    苑傑輕哼一聲,揉了揉自己的頭,“我是真的覺得嘛……你殺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從小體弱,要不是移民到了a區,勉強支撐著自己半死不活的身子,可能早就死了。所以即使現在還活著,也過不了多久。不過我爸媽總說我第六感很準,說不定能幫點忙——你還是小心一點吧。”
    方仕成把箭握得更緊了一點,“我當然知道要小心!”
    但他沒有再繼續向前走,而是停在了苑傑麵前,“你在b區長大?”
    苑傑點點頭,“嗯,你是b區人吧,我一猜就知道,所以才想跟著你。a區人一定會當場殺了我。”
    方仕成輕輕擦拭自己的箭頭,“你這麽沒用,來這裏做什麽?”
    苑傑沉默了一會兒,“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還在b區。我回不去,也盡不成孝道。a區的醫療固然出色,但那也是有針對性的,像我這樣一個完全的病秧子,即使是最頂尖的醫生也無從下手。說實話,我雖然在那兒不至於死去,但是活得很辛苦。”
    苑傑聲音很輕,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去。
    “但……萬一我獲勝了……我也想讓b區人也能享受a區的醫療。如果當初父親能到a區生活,他的病也許就有的治……”
    方仕成垂下眼,似乎能夠體會到苑傑心中的遺憾。那道城牆,真的隔絕太多了。
    “也許父親就不會死……”
    就在這一瞬間,苑傑倒下了,甚至他的話還未說完。
    方仕成一時沒來的及接受自己眼前已然發生的一切,回神過來才心想到是否是苑傑的虛弱最終沒能支撐他的身體而倒下了,憋在自己嘴裏那句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無奈吐槽,不自覺在心中冉冉升起。
    他想說,憑苑傑的這副身子,怎麽可能會贏。
    也許他隻是想用通過這種方式從容地迎接死亡,這樣一種,可以讓他的母親沒有那麽痛苦而不舍的方式。
    警報並沒有響起,方仕成認為苑傑隻是暈倒了,但他俯身伸手探他的後背,卻碰到冰冷而殘酷的物什。
    一把飛刀,和一灘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