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慕容信的愧疚，柳扶搖清楚他是為了什麽愧疚，趴在慕容信懷裏的柳扶搖勾了勾唇角，愧疚也好，心疼也好，總歸她就是讓慕容信明白，他們的兒子慕容昭陽，誰都不可以動，敢動那就不要怕死！

    

    兩個人情緒都不好，到了該用夕食的時候，都沒有用，直到月色漸深，奶嬤嬤把兩個小團子送過來，夫妻兩個才急匆匆的簡單沐浴了一下，把兩個小團子放到他們那張大大的拔步床上。

    

    就著昏黃的燈光，柳扶搖輕輕的逗弄著孫兒孫女，看著兩個小團子來回的翻身，才有了一點笑模樣，而待在大床外側的慕容信看著柳扶搖唇角的笑容，有些高興的跟著勾了勾唇角，這樣就好，能笑就好！

    

    月上中天的時候，慕容信就著昏黃的光芒，看著大床裏側已經睡著了的柳扶搖和兩個小團子，抿了抿嘴，伸手越過兩個小團子輕輕的在柳扶搖的臉上輕觸了一下，縮回手想著柳扶搖下午時嚎啕大哭的樣子。

    

    想著柳扶搖說過的話，慕容信愧疚的看著哪怕睡著了還是眉頭緊蹙的王妃，他這大半輩子對得起任何人，唯一對不起的便是自己的發妻，當初他一眼看上了廷尉府的女郎，可是母後皇兄全部不同意，各種手段頻出，若不是她聰明，若不是他堅持，兩人或許早就各自婚嫁了。

    

    如此熬了三年多了，在他二十二歲那年才得以大婚，可兩人剛剛成婚半年，西涼入侵，邊關連失三座城池，慕容信不得不告別新婚妻子，連夜奔赴邊疆，這一去就是五年多！

    

    柳扶搖一個不得當朝太後和帝王喜歡的王妃，獨自把持王府五年多，這其中的艱辛和煎熬可見一斑，等慕容信斬殺西涼幾十萬鐵騎班師回朝以後，太後又是各種作妖，又要賜側妃，又要賜庶妃的，後來還是太後選中的人在宮城裏鬧出了當時皇室裏最大的醜聞，慕容信徹底發作了一回，太後才消停！

    

    慕容信在二十九歲快到而立之年的時候才得了慕容昭陽這個兒子，對於慕容信來說，慕容昭陽是他的兒子是他的血脈傳承，慕容信自小聰慧，在宮城裏長大的他看慣了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為了不讓自家兒子像他小時候一樣，他就沒打算再生第二個孩子。

    

    所幸柳扶搖了解他的心思，沒有像其他的女人家那樣，認為多子多福，這些年他們夫妻兩個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了，可是慕容信卻是忽略了柳扶搖，那個與他相約白首的發妻！

    

    在慕容昭陽十五歲那年，在皇家獵場遇刺受傷，還承天運夢到了以後的事情，可就是夢中兒子那慘烈的結局，讓慕容信這個不眨眼可以斬殺人命的戰神差點心肝俱裂，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兒子被他最尊敬的皇兄的兒子逼迫自刎於長安城下！

    

    緊接著事情一件件的發生，兒子娶了夢中那個為他們一家三口斂屍的小女郎，那是個特別招人疼的小女郎，他和王妃當成女兒一樣教養長大，可是小女郎太過看重兒子，他們一家四口仔細的分析夢中之事，為了不讓兒子再落得夢中的結局，不讓宸王府灰飛煙滅。

    

    他們仔細的計劃著每一步，先是弄死了夢中那個罪魁禍首，他在夢裏不無辜，在現實中同樣不無辜，雖然當時能直接弄死他，慕容信也有些驚訝，過後才知道是王妃插手了，直接把慕容玄明慕戀的對象換成了太子。

    

    如此便是皇兄不想不舍得弄死他，皇後也不會讓他活著，畢竟慕容玄明活著，對太子慕容玄玨來說，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說不得什麽就會連累太子，做為母親的皇後不可能讓唯一的兒子有這麽一個威脅存在。

    

    慕容信當時知道柳扶搖插手後，也隻是悄悄的幫著把尾巴清掃幹淨，他一直以為慕容玄明死了，柳扶搖就會放下心來，剩下的其他威脅，他們可以慢慢的謀劃，可他沒有想到，柳扶搖就從來沒有放下心。

    

    這麽多年，慕容信一直以為隻有白玉落執念太深，可是他沒有想到不止是白玉落，柳扶搖這個執念也從不曾放下，是他對不起兒子，也對不起妻子，讓妻子一直在惶恐不安中過了這麽多年，如果不是今日爆發出來，慕容信怕是還不知道妻子壓在心底的恐懼。

    

    慕容信一直以為這麽些年，柳扶搖過得很幸福，其實不然，他以為不納側妃不蓄通房，獨寵她一人，又有兒子兒媳在膝下盡孝，柳扶搖過得很幸福很快樂，可是今日柳扶搖這直白的控訴卻是把這美好的表皮生生給撕了下來。

    

    想到這些，慕容信躺在床上苦笑了一下，枉他一直沾沾自喜，妻賢子孝，最近又添得一雙孫兒孫女，宸王府的地位超然，兒子手握十萬鐵騎，他即是大燕唯一的親王還手握三軍虎符，其實他連人夫君都沒有做好，更是沒有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他自認權勢滔天卻護不住唯一的兒子！

    

    自責不已的慕容信，想法也越來越偏激，憑什麽他一生對大燕，對皇室，對皇兄忠心耿耿，最後卻是得來如此慘烈的結局，想著夢中兒子為了城門的王妃和他這個父王，還有整個長安的百姓，自刎於城門之下，慕容信此刻也有了毀滅天下為為兒子陪葬的想法。

    

    想著柳扶搖說起過，白玉落就曾有過顛覆天下的想法，也有過謀逆篡位的想法，不過是因為慕容昭陽傲骨錚錚，赤子丹心，而且慕容昭陽也沒有一統天下的打算，不然，白玉落還真有顛覆天下的打算。

    

    對於白玉落的這一想法，慕容信一直以為不過是小女郎心疼夫君，一時衝動的想法，可直到下午柳扶搖那一通撕心裂肺的嗬斥，慕容信才明白，不管是白玉落，還是柳扶搖，她們是真的有過這個想法，不是玩笑，不過是因為慕容昭陽不喜，所以才沒有付諸行動罷了！

    

    其實照現在慕容信的心態，是頗為讚同的，以前的曹孟德還說過：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話雖然自私了一些，可是那又如何，能保護好兒子，便是自私一些又何妨，夢中他慕容信倒是對得起大燕黎庶，對得起大燕江山，也對得起慕容皇室，對他皇兄就更不用說了，可是最後呢，他對不起相濡以沫得王妃，更對不起被逼自刎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