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宮家,宮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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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聲色俱厲的黃大爺。

    在衣衣心裏,黃大爺就是個慈祥的老爺爺,不管是記憶還是現實中真正接觸,都不曾見過他紅臉發火。

    那雙眼,像是隨時隨地帶著笑意,帶著暖暖的溫度,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永遠是溫和的,不急不緩的,帶有一股特殊的平和力。

    便是偶有調侃玩笑之語,也不惹人反感,不會讓人覺得唐突、厭惡。

    如今,哪怕是事實擺在麵前,她亦很難相信喝出“三黃”同時說出那話的是黃大爺。

    特別是“小兔崽子”,莫名感覺有了一股匪氣。

    至此,衣衣終於有了兩人是親父子的認知。

    “親人?”黃導師不愧是黃導師,哪怕看到黃大爺萬年難得一見的怒氣,此時的聲音仍然是桀驁不馴的,他睨著衣衣,神色不善,語氣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諷別人,“嗬嗬,老子可不敢認宮家人為親人!”

    衣衣瞠目結舌,原本她還在琢磨著讓黃大爺幫自己出氣,可現在一看,都不用自己推把手,黃導師已經引火上身了。

    就這模樣,黃大爺不收拾他才怪!

    其實,在衣衣的猜測中,宮翎與黃導師劇烈交鋒的那三年,他肯定在家裏提起過,所以才有那一句“你不是想看看那個困擾我三年多的刺頭嗎,喏,這位就是。”

    而以自己對黃興的了解和一直給他的印象,哪怕他不站在自己這邊,亦會覺得是,這裏麵有什麽誤會,誤會自然是要化解的。

    化解這人舍黃大爺其誰?

    於是,衣衣最開始的打算就是做出尊敬導師的好學生模樣,同時不著痕跡地告點小狀,等黃大爺如自己所願訓斥他時,就可以欣賞他礙於父母,不得不強忍下來的憋屈表情。

    但現在衣衣本能感覺到了不對勁,也顧不得裝乖乖女,直接暴露本性道:“你在陰陽怪氣什麽?”

    她皺著眉頭,細細打量著黃導師。

    據衣衣所知,黃導師折騰自己時,盡管喜歡使用暴力手段,但有一點卻是能讓人察覺到他看似憨厚外表下的精明。

    那就是他收拾自己從來都是師出有名。

    無論是揍自己,還是揍自己,外人從來挑不出錯。

    所以,哪怕他多次體罰衣衣這個嫡係,也沒有看不過眼的誰或是敵對的誰揪著這點,和黃導師過不去。

    每每想起這個,衣衣恨得牙癢癢的同時發自心底的敬佩。

    然而,他卻於此刻,明晃晃地表現出了對自己的敵意,任誰來看,錯處都在他那邊。

    這不像是那個精明的黃導師,是誰刺激得他失去了理智……

    宮家裏的誰?

    “老子陰陽怪氣?”黃導師猛地拔高聲音,神色中的怒意不加掩飾,“最陰陽怪氣、最無理取鬧的不正是你們宮家人嗎?老子可不敢跟你們比!”

    雖然知道此時的黃導師有問題,但衣衣可不會客氣,眼神很冷地懟了回去,“我們宮家人怎麽陰陽怪氣?怎麽無理取鬧了?別忘了你現在住的是宮家的地,你的導師職位以及隨之而來的一切福利都來自宮家!”

    “不求你感激涕零、對宮家產生歸屬感與責任感,但至少最基礎的尊敬要有吧?”

    這是在罵我是個白眼狼?黃導師嗤笑一聲,“老子從來沒有對宮家不敬的想法,當年宮家在此立足,揮灑無盡鮮血才守住鎮南門,庇護多少西山鎮的人,宮家的高義沒誰不知道,要不然宮家也不會得了人心,由此聚集這麽多客卿。”

    所有人眼中都透出疑問。

    既然如此,那你何出此言?

    “老子罵的是宮家人!”黃導師神色坦然,說得無比理直氣壯,他嗤笑著,又道,“宮家先祖的確高義,可宮家這一代人卻是爛到了骨子裏。”

    衣衣臉黑了,她也是宮家人,這一句可把她給罵了進去。

    真心不知道是哪個親戚做了哪樣天怒人怨的事,惹得黃導師這麽大怨氣,連自己家這一代都遷怒了。

    好在隨後,他便解釋了。

    “先有宮三長老那廝仗著家主的寵愛,嫉賢妒能,隨意給人安上背叛宮家的罪名排除異己,後又有宮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女孩,為掩蓋錯誤,隨意汙蔑人背叛宮家,還搞了什麽狗屁證據把人給趕出去!”

    “若不是老子的根基,老子一家的根基都在這裏,老子還真想如他們一般棄宮家而去,被蓋上背叛者的戳子,誰還敢要他們?如今獸潮季近在咫尺,他們一家老小連離開都不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說著說著,黃導師的聲音由高亢轉入低沉,到了最後更是宛若呢喃,他粗狂的臉上難得有了不明顯的傷心。

    衣衣聽得很清楚,眼中卻布滿疑惑之色。

    宮欣給那些在自己家門前鬧的失去孩子的父母安上背叛宮家罪名,這事她知道。

    這也是此前為什麽說她覺得自己老了。

    這一招極為狠辣,可謂是釜底抽薪。

    鬧事的人通通變成了宮家叛徒,誰還敢鬧?恐怕連吃瓜群眾議論時都要帶著小心吧!

    衣衣初初聽聞時,心裏升起了一股寒意,但轉念這寒意便散去了,因為她忽然想到此前自己先入為主的有了宮欣一定會展開報複的念頭。

    於是,自然而然認為這罪名就是宮欣給挖的坑。

    僅僅為了穩固名聲與地位就陷害人背叛宮家,特別是在苦主失去孩子這個前提下,出於人類同情弱者的本性,恐怕沒哪個普通人於第一時間不覺得設計這一切且本身才八歲的宮欣可怕,讓人齒冷。

    衣衣雖然聰明,卻還在普通人的範疇。

    如果她沒有和宮欣接觸,如果她沒有視宮欣為對手與之打了五六年的架,沒準一直就這麽認為了。

    但衣衣很了解宮欣發自內心的驕傲,這種驕傲就像一把尺子,讓她哪怕再狡黠如狐,內心亦會有衡量、有忖度。

    如此的宮欣,不會做這樣的事。

    除非是這其中本身有什麽特殊的原因讓她違背自己的心也要這樣做,亦或者有人借了她的名頭,再加上一些捕風捉影、推波助瀾,傳到眾人耳裏已經完全偏離了真相。

    所以,在沒找宮欣親口驗證之前,她對此緘默。

    至於疑惑?是衣衣覺得奇怪,遭受背叛罪名被趕出宮家就沒人要了嗎?

    而且據她私下了解,那被趕出去的幾家人,每家人裏至少有一個一階武士,獸潮年年在,可如果連武者家庭都活不下去,那些完全止步於武徒之境的人又該怎麽辦?

    這樣想,她也是這樣問的。

    黃導師沒回答,卻也不再陰陽怪氣地挑刺。

    黃大爺不自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臉上的表情像是陷入了回憶。

    衣衣隻得看向黃奶奶,黃興和他的母親雖然也在,可前者瞪大眼睛一臉茫然,後者根本不熟悉,一直沒抬頭,也看不清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