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對衣衣的拒絕，夏誠顯得很惋惜，孜孜不倦在她耳邊說一些被收養的好處。

    因此，衣衣也從他的話裏分析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因為家產繼承的問題，林老隻收了一個養子，就是蒼林，蒼是他母親的姓氏，林則是取自林老的林。

    林老並沒有和那些收養子的人家一樣讓人改姓，雖然每每對蒼林催婚，表現得好似對傳承後代很感興趣，但隻看他自己都不娶妻生子，且根本不曾強硬要求蒼林帶一個媳婦回來的表現看，他其實並不注重這些。

    他隻是喜歡小孩，想蒼林盡快給他生一個孫子罷了。

    但若是蒼林非不娶妻，要和他一樣收養子，他也隻能這樣泄憤似的打打人，最後妥協的肯定是他。

    再比如，他喜歡往家裏撿人，但好在，因為夏誠所說的那些原因，家裏人數並沒有直線上升，多到無窮無盡數。

    當然，對於喜歡小孩的林老而言，這並不是幸事，他沒準巴不得養很多小孩呢，反正他有一個商隊，有錢，養得起。

    用林老的話來說，就是每當走一次商回到家裏，看到一群孩子在無憂無慮地嬉鬧，他會覺得再累都值了。

    與之相比，收養衣衣的那個孤兒院的院長奶奶就苦命多了，因為堅持不準拍照，不接受采訪與曝光，幾乎沒有大老板願意資助他們，畢竟真正不求名利一心做慈善的人還是很少的。

    院長奶奶要付出自己全部的心力與心血才可以養活那些孩子。

    不過，衣衣在心裏笑了，她這時候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大致是這樣的，好像是一次捐款，貧窮的老太太捐了五百，富家老太太捐了五萬，五百對於貧窮老太太已經是全部，但五萬對於富家老太太隻是她資產的一小部分，然而，能說富家老太太沒有貧窮老太太善良有愛心嗎？

    不，不能，兩者的心其實是一樣的，不會因捐錢的多少有區別。

    同樣，林老很輕易就可以養活好多孩子，院長奶奶卻需要付出很多很多，但能說林老對孩子的愛比院長奶奶要少嗎？

    不能！

    若是夏誠沒有半分誇大與虛假的話，衣衣想，這樣的老人著實值得她敬佩，尤其是當夏誠提到，林老收養的大多數小孩，父親都是死在了守城之戰上時。

    不管他們上城牆的初衷是什麽，但他們造成的結果卻是庇護了一城的居民，隻從這個結果看，他們都是英雄。

    英雄是偉大的，可英雄的後代卻是悲苦的，異世皇室的影響力太低，亦或者說因為地域與地域之間聯係不緊密，當地世家豪族根深蒂固，皇室根本動搖不了，他們也沒有想過要建設這樣一個機構，專門收容那些無處可去的孤兒。

    世家豪族也隻會庇護加入他們的武者後代。

    即便是他們宮家，要收容亦是收容那些資質好的，不像林老這樣無私，連生重病被家人拋棄的孩子都肯收留，還盡心盡力求醫買藥治療。

    當然，前提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反正跟著林老這支商隊，今年是不可能回到西山鎮了，衣衣也就終於答應跟著夏誠一起去他們家，住到能夠自主謀生之時。

    跟著夏誠蹭了頓飯，衣衣上了當頭林老坐的那輛插旗車，進去後驚歎地發現，這簡直就是個移動的房子。

    入門是駕駛室，但不是光光一個座位，簾子後還帶了一個單人床。

    走進去，是集合的客廳加廚房，夏誠說他們大都數時候在這裏吃飯，去外麵隻是因著長途跋涉，憋得悶了才想著透透氣。

    客廳廚房後麵是一節一節的房間，數量管夠。

    夏誠帶著衣衣挑了一間，又去存儲廂裏找了幹淨的被褥，快手快腳地鋪上，不愧是照顧弟弟妹妹照顧慣了的男人，動作就是利落。

    不僅如此，他還留意到衣衣可能沒有換洗衣服，貼心地送來了一些有九成新的，因為林老喜歡撿人的舉動，這些都有準備。

    隻有一件獸皮衣，其餘都是細布做的，摸起來很舒服但不保暖，不過車裏麵開了取暖器，穿著也不會覺得冷。

    林老他們身上裹得獸皮早在一進來就取下了。

    衣衣挑了件淺藍色的，洗了澡換上。

    這裏有澡堂，燒的雪水，於是熱水管夠，不用擔心浪費，她舒服地泡了半個時，回來後放任自己卷進柔軟的被褥裏，隻覺得這才是雙月季出行的正確方式。

    當然，衣衣的警惕性並沒有因此降到及格線以下，她仍然放出了二叔戒備。

    一夜好眠。

    她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中午，醒來時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先拍了拍自己的臉，又曲起手指敲了敲放到枕頭邊的小樹苗。

    “有人過來沒？”

    “有…人…敲…門。”二叔的聲音仍是拖得長長的，不過不是結巴，反而有點像是詠歎調，帶著奇異的、讓人平靜下來的魅力。

    “敲了幾次，大概什麽時候？”

    “兩…次…早…上…和…剛…剛。”

    衣衣沒有再問下去，這個時間，除了叫自己吃飯的想來也沒別的了，正好，她肚子餓了。

    既然是剛剛敲的，應該還沒吃完。

    她飛快收拾好自己，來到前廳，滿以為能看到整車裏的人一起吃飯，但現實殘酷地告訴她，隻有殘羹冷炙。

    衣衣：“……”

    抹把臉，可以確定了，二叔那樣說話並不是他意識初生，說不利落，而是自身種族如此，天生慢半拍，這可能是樹人的通病。

    “你是翎丫頭吧？”正當衣衣滿心遺憾，準備自力更生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女聲？她腦中閃過夏誠的介紹，商隊中女性很少，能上這輛車的隻有負責廚房的慧姨。

    夏誠說慧姨還有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兒，性子很溫柔，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她。

    衣衣轉身，看著從廚房中走出來的一大一小，應該就是慧姨和她的女兒。

    慧姨並不年輕，臉上有著細細的皺紋，但相信誰見到她都不會說她老了，就像是被沙粒打磨的珍珠，經曆歲月流逝越發香醇的美酒，她身上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成熟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