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莫名其妙就下套(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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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停了,雪也停了,漫長的雙月季終於過去了。

    空氣中仍然充斥著凜冽的氣息,但雪下已經開始發生細微的變化,熬過一個雙月季的植物注定會比前一年長得更好,雪既是磨難,也是獎勵。

    餓了一個雙月季的動物變得更加凶悍,像衣衣搭乘的這個商隊就遇上過好幾波體型巨大的野獸,雇傭兵們摩拳擦掌著一擁而上,結果弄死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有靈晶。

    (雖然凶獸額頭上大都有刻痕,但有些是淺色,有些凶獸會聰明地藏起來,因此分辨起來,靠氣勢的居多。打個比方,野獸和凶獸就好像有沒有見過血殺過人的人類。)

    偏偏商隊車輛上都裝滿了貨物,不可能騰出空間來裝載,他們也隻能遺憾地綁一些在車頂上,其餘都留給那片森林。

    講真,有點打擊士氣。

    當然,這些人裏並不包括衣衣。

    “宮翎,下來幫忙。”

    “好。”

    衣衣應了聲,將手上厚重的大部頭《北大陸基礎獸類》放到一邊,起身開門,一路穿過一間間住人的小格子房,從小門下,然後徑直走到不遠處幾人站的地方。

    正中間站著一個頭頂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是這支商隊的管事,管著丁字四號地行器內的所有大小事宜,是衣衣通過林府的人脈搭上的。

    沒找宮玥,畢竟她本家不在這兒,要幫忙隻能通過豐禾城這一支,必不可少地就要和他們接觸,有違衣衣的打算。

    比較遺憾的是,大概在林坤的計算裏,所有和他們林府有來往的都必然會被盛怒的高級宮家來人清算掉,他就沒有去禍害那些比較正派的商隊。

    如衣衣搭乘的這支,還是好不容易從矮個裏拔高的。

    黑心是黑心,各種亂收費,但信譽還不錯,收了石珠就不會“吃掉”客人,隻要不出現人力所不能抗拒的意外,都能把客人安安全全送到一開始約定好的地方。

    當然,窮一點的沒準下車時連褲子都當出去了。

    水費不要錢,吃喝拉撒不要錢……

    總之,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不能收費的,那條條框框的明目都可以媲美衣衣前世了。

    上車不過三天,她就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偏偏衣衣身上的“銀行卡”在這裏用不了,車費都是夏仇讚助的,根本拿不出來,一度很是遭受了一番冷臉。

    衣衣沒錢吃飯,也不想去吃那些幹糧,就找了管事,說以工抵錢。

    雖然小孩的外表不具備說服力,但她先是展示了自己超越常人的力量,又自薦曾經給大廚打過下手,對處理獸類很有心得。

    管事也摳,想著不花錢勞動力,不要白不要,將信將疑地讓衣衣嚐試了一回。

    然後,就越來越過分,從一開始地給人打下手,到現在獨立處理,比如現在。

    聽到衣衣走過來的腳步聲,地中海管事都不用回頭,便跟招小狗似的揮了揮下命令。

    “快,沿著這裏,剝皮,卸幾根大骨下來,肉取最鮮嫩的部分,三、不五百斤。”

    衣衣頓時皺起眉頭,心下升起淡淡的懷疑之色。

    畢竟好的皮子可以帶上,商隊還是很看重的,而毫無疑問要讓它賣出最好的價錢,皮子的完整性是先決條件。

    雖然經過宮大師的魔鬼訓練,衣衣的扒皮技能已然接近她這個階段能達到的滿級,但別人不知道啊。

    ——這幅身體還是很有欺騙性的。

    又不是傻的,這些人明知道自己做不好,還要自己上,要麽破壞欲-旺盛想看一地碎皮子,要麽就是故意給自己下套。

    她認真觀察過去,果然看到了地中海管事眼底深藏的惡意。

    再瞄了一眼地上,好家夥,這隻野獸體型比之他們所在的地行器亦不差,要知道哪怕丁字四號不像前麵的甲字後麵拖著一長串,也比衣衣前世那種雙層公交車要大。

    這麽大一隻,要剝下完整一張皮子可不容易。

    衣衣如是想著,一邊撿起地上不知是誰扔下的大長刀,一邊向著巨獸走去,先是試探性用刀背敲了敲,一陣金屬的顫音,反彈的力道震得她的手臂微微發麻,一個不穩,差點就落了下去。

    神情不自覺變得凝重,越是堅韌的皮子,剝起來越困難,過程中的阻力會讓穿行的刀子變得不連貫,很容易便會從中斷開。

    另一邊從窗戶探出頭來看熱鬧的人發現這一幕,頓時哄堂大笑。

    有人尖著嗓子嘲笑衣衣,“宮翎,你不行啊,瞧瞧,連刀都握不穩,還是回去再吃幾年奶吧,毛都沒長齊就來搶大人的飯碗,膽子可真不小!”

    有人調侃,“管事你缺不缺德啊?人小姑娘小小一隻,能吃多少東西,每天丟的肉都不止了,你逼得她以工來抵飯錢,連小孩勞動力都不放過!這也罷了,我看她挺樂在其中的,可你讓她給你剝皮,一個小姑娘哪裏做過這樣血腥的工作?喂喂喂,有點過了啊。”

    然後一群人起哄,這邊嘲笑衣衣,那邊批判管事,兩方人先還隻是個說各的。

    漸漸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吵了起來,都說一個女人相當於五百隻鴨子,他們嘴巴不停,話跟機關槍一樣掃射出來,說是一千隻鴨子在嘎嘎叫,都是往小了說。

    本應安靜的森林頓時熱鬧得像菜市場。

    按理說,衣衣應該被他們吵得心神不寧,可隨著那些人越說越起勁,她臉上的凝重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不可見的笑意。

    哎呀呀,看來雇傭兵們也很不待見這個管事呢。

    那些爭吵,看似偏向管事——嘲笑對著衣衣,管事隻用調侃,然而若是細心一點,便會發現他們在提醒她。

    提醒她這個工作不合理,同時點明一個事實,衣衣還小,本來就做不了這個。

    如果最後的成品一塌糊塗,亦不能怪她。

    至於承擔責任什麽的,更是無恥之尤。

    本來衣衣還有點憤怒的,任誰發現自己被下套被算計,心情都好不到哪裏去,現在卻是多雲轉晴。

    不由得看向管事,心想:他會怎麽做呢?在自己的算計已經被戳破的情況下,是硬著頭皮當耳朵聾了沒聽到,還是收回成命?

    管事眼珠子都沒動一下,不耐煩地催促,“快幹活,休息的時間本來就很短,你這邊遲了,廚房那邊就做不完,既然幹不了一開始就乖乖吃你的幹糧去,免得現在來拖別人後腿。

    還有,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答應了我,如果做不好耽誤大家工作,可是要罰石珠的。”

    他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把傭兵們的言論當個屁一樣放了。

    衣衣有些吃驚,倒不是堅信管事不需要忌憚傭兵,而是從管事的言行中可以推論出來:哪怕受人鄙夷,臉皮丟到地下給人踩,此人仍然堅持算計自己的決定。

    為什麽啊?

    她自認進入商隊後一直循規蹈矩,還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小格子房裏,不與外人接觸,按理說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得罪一個人到他非要給自己下套?!

    這不科學!

    衣衣簡直要一口老血當空噴出來,莫非又是那倒黴體質作怪?

    顯然,這句話的無恥程度也把傭兵們鎮住了,當即空氣中就是一靜,所有人齊刷刷看過來,視線專注、熱烈得顧不上掩飾。

    莫名尷尬的氣氛靜靜流淌,像是把時間給抽走了,所有人就著這個姿勢定格。

    衣衣相信,如果眼睛裏的火焰可以實體化,自己和管事一定會被這熱烈的視線燒死。

    偏偏這時的管事依舊淡定,隻眼神催促而帶著淡淡威脅意味。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下車幹活,他們也是起哄,那時的管事也很形容,權當自己聾了。

    不過衣衣非常清楚,那時的他是因為無比明白這些起哄的人都是吃多了閑的,在找樂子,不接口倒也便罷,他們覺得無趣就會放棄。

    一旦接了,惹出某些人興趣來,還不知道要鬧什麽妖呢!

    那麽現在呢?

    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保持著這樣的堅定?

    是覺得自己臉皮薄,受不了傭兵們其實帶著善意的嘲諷,會被擠兌得寧願餓死也辭工不幹?

    ——如此便是自己先放棄,他掐頭去尾一番捏造自己違背承諾,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做能力所不能勝任的,便可以洋洋得意了。

    還是認為自己做不到,哪怕臉丟盡,至少目的達到了?

    衣衣越來越好奇了,

    這兩條路,她哪個也不選,誰讓這副年幼的軀殼下住這個成熟的靈魂,偏偏還是個雖然沒有見過大風大浪但也不至於被幾多小水花給嚇著的靈魂?

    誰讓她曾經受過宮大師魔鬼訓練,不說絕對完美,至少也是熟能生巧?

    便是分配到自己身上的任務明顯強人所難,她有亦信心交一個完美的答卷。

    於是,衣衣很淡定地道,“好。”

    居然承認了做不好要罰石珠?

    地中海管事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他的目光變得火熱,看衣衣的眼神像看著一株可以給自己招財的搖錢樹——寶貝寶貝,快到我懷裏來。

    那視線裏帶著貪婪,帶著垂涎。

    可奇怪的是,衣衣居然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那麽厭惡,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後,她以並不太標準的姿勢雙手握著大長刀,後退,助跑,一躍而起,大長刀精準地劈下,刷刷刷幾乎把長刀舞成殘影。

    明明握著那樣重的東西,身體卻輕靈得好像乘著風的燕子。

    毫無疑問,那是輕身訣。

    若說身法還比較明顯,可以被看出來,那她第一次實踐——把大力拳融到刀法上,在場之人便僅能看出,她在亂打一氣。

    雖然盯久了卻又帶著和諧的韻律節奏,可這感覺實在太淺,太容易被人忽略過去,也著實不像衣衣能耍出來的,於是,大家都有誌一同地當自己看花眼了。

    不少人已經在為衣衣默哀,有老成員私下裏“眉目傳情”,大致說著“唉,又有一個人被管事坑了,他那毛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朽木不可雕也,都暗示得那麽明顯了,還看不出來,傻乎乎地往坑裏跳,蠢啊蠢啊!”諸如之類的話。

    半個小時後,他們驚掉了一地下巴,恍然有種自己這麽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覺。

    分明從動作上看不出利落勁兒,可剝下來的獸皮就是那麽完美。

    可能有人覺得好的獸皮除了要完整,最好厚薄度一致,但衣衣不這樣想,就像有些地方適合筆直的線,有些卻適合帶著一個個弧度又顯得無比自然的曲線。

    對衣衣來說,該厚的地方厚,該薄的地方薄便盡夠了。

    於是,這剝好的皮子就好像是沿著凶獸的軀體曲線揭下來的。

    這樣的掌控力出現在一個小孩身上,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

    而且,她用的時間還這麽短。

    再來看第二摞,雪白還沾著點點肉絲的骨頭整齊碼在一起,每一根都比成年人五雙大腿加起來還粗,若是拿來敲人,肯定一敲一個準。

    數一數,如果有對這類野獸了解的,肯定會驚訝的發現,它支撐全身的大骨——脊梁柱一般的存在,都被衣衣一個不落找出來了,還非常細心地剔好、碼好。

    服務水平簡直了。

    最後一摞的鮮肉也是,連著肌理割下來的,結構基本沒有被破壞。

    可惜,是野獸,效果不甚明顯。

    若換成凶獸,這樣做,可以盡量保證它體內靈力逸散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也就是說,這種割肉方式,其實可以加到儲存一類上。

    衣衣拿來練手的都是凶獸,已經習慣了。

    這份答卷,誰還能昧著良心說一句不及格?

    有反射弧短的,已經反應過來了,憋不住地笑。

    笑地中海管事。

    笑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分明刁難人,想把人坑進溝裏,卻偏偏讓人家秀了一把廚藝。——刀功也算廚藝的一種。

    有比這更氣人的嗎?

    周瑜都被諸葛亮給氣死了。

    衣衣滿意地放下大長刀,目光銳利地看過去,警報悄然拉響,對於莫名其妙就下套害自己的人,她不覺得對方可以立刻放下,然後和自己一笑泯恩仇。

    仇上加仇才是正解。

    可惜,意外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這不,她又遇上了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