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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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宮的路途顯然比來時更加穩當,沈懷風雖並沒有到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地步,但多少也有些收獲,她本意是想著多呆些日子,等寒露和他們一起回去,可沒等到寒露卻收到了一封莫名的書信,說是寒露無恙,宮中大事幾個字,雖然心存疑慮但看署名為子都二字就放下心來。
因惦記宮中所謂的大事沈懷風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她在利州聽到的一切都讓她刷新了世界觀,她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該怎麽和楚傲寒說這些事,至今高江的話還縈繞她耳邊。
“先皇為何突然冷待沈弼言?”
高江眉頭皺成川字,大有不齒之意,他吞吞吐吐道:“這樣不知廉恥之事…大約也就隻有沈弼言做得出來了。”
“沈弼言和親妹苟且,還著人把她送入皇宮,以為能瞞天過海,殊不知這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啊,被先皇發現後害怕此等醜事暴露,更怕沈家富貴不保,便殺先皇滅口,亂臣賊子,此番作為必遭天譴。”
他的話如一團冰水,混雜了碎冰碴一股腦澆頭而下,將沈懷風澆了個透心涼,顫抖的嘴唇幾乎不能言語,她突然明白太後為何終年鬱鬱寡歡,又為何常年將贖罪掛在嘴邊,這樣有違倫常的事確實是一件不能說的秘密,應該將它埋入深處,永世不得見光。
沈家四子,老大沈弼言,次女沈弼月,三子沈弼光,幺兒沈弼軒。
任誰都無法想象,如今的太後,如今的首輔,會存在著除兄妹以外的另一層關係。
童年時對太後的回憶又重新湧現,她憂傷的眉目,微垂的嘴角,以及那永遠泛紅的雙眼,竟全部都是因為愛而不得,不能愛,不敢愛麽?
白日的寒風喧囂刮臉,她卻不覺得冷,她有些同情太後,她原本有些埋怨她多此一舉,既然知道實情為何偏要她來一趟利州從別人嘴中知曉,現在她明白了,她是說不出口的,她無法告訴別人自己的丈夫因為知道了自己與親兄的愛戀而被毒殺而死。
可即便是知道了這一切又能怎麽樣?將這件事公告天下麽。讓沈家全族被人看不起麽?
她不知道啊,這件事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了。
“宮中會有什麽大事?”雲墨顯然感覺出她的異樣,但他沒有問,保持緘默,隻是試圖與她進行別的話題的交流。
“是啊,能有什麽事呢?我沒有同意楚傲寒的提議帶子都,而是帶了寒露,也是怕他一個人在宮中會有什麽不測,現在想想,是不是被沈弼言發現了什麽?”她內心隱約不安,一種莫名的惶恐盤踞心頭,她迫切的想要早點回到皇宮。
風塵仆仆回到京城,雖然雲墨一直堅持送她回去,可她委婉拒絕後便與雲墨分道揚鑣,悄悄從出宮時的宮門回到了宮內。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都閉門謝客,對外宣稱病了,自然現在也隻能悄悄潛回鳳儀宮。
蓮心早就在等她,沈懷風走近她,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般,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才會這樣,忙調笑道:“我才走了幾日,便叫你這樣想得慌了?我收到子都的留言,說宮中有大事?何事?”
不說還好,她話一出,蓮心通紅的眼中滾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淚,沈懷風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她連忙問道:“怎麽了?難道真的出事了?是楚傲寒?他沒事吧?”
蓮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心回答她的問題,就在她慌亂之際,身後風一樣的楚傲寒闖了進來,見到她的第一麵他先是放下心來,隨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悔恨與自責。
沈懷風見楚傲寒無事才安心,長舒一口氣,埋怨道:“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楚傲寒三步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抱得不知所措,她以為他單純想撒嬌,掛了抹甜笑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他隻是將頭埋在她肩膀,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哽咽著重複著對不起。
蓮心和楚傲寒離奇的態度讓沈懷風感知著一絲異樣,她推開楚傲寒,再也笑不出來,“到底怎麽了?”
“小…小姐。”蓮心抽搐著回她:“夫人…夫人不小心失足摔入沈府的井裏,仙逝了。”
她赫然呆住,幾乎不能相信蓮心剛才說的話,退後幾步,暴怒道:“別開玩笑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懷風…”他歉疚得看著她,他知道他食言了,他那樣信誓旦旦的保證過會保護她的母親。
“不行啊。你們別鬧了,一定又是沈府發出來的假消息,想要騙我乖乖聽話對吧。”她略帶渴望的眼神看著楚傲寒,希望自己的話能得到求證。
“楚傲寒,你回答我啊。你告訴我,是這樣的對吧?”
她沒有得到回答,絕望鋪天蓋地籠罩了她,她此刻隻覺得耳內嗡嗡作響,無論是楚傲寒還是蓮心,他們的話都進不了她耳內,隻是一張一合的嘴唇能讓她明白他們在對她說些什麽。
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拒絕接受這一切,她不敢相信,不要相信。
她想到自己剛出生時看到的那張虛弱的笑臉,想到她明知她與其他孩子不同卻依然笑著麵對她的樣子,她告訴她無論如何她都是沈弼軒和薑煙雨的孩子。
楚傲寒將她蜷縮的身子包在自己的懷中,與她一同感受悲傷。
她回身推開他,對著他尖叫著,嘶喊著,“你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會保護她的。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
他任由她撕扯著自,捶打著,發泄著所有情緒,看著她眼淚縱橫布滿全臉。
“小姐…小姐…”蓮心連忙上來拉住沈懷風,她此刻的模樣徹底嚇到她了,那樣瘋狂的模樣,簡直像是喪失了心智一般:“不能怪皇上的,夫人失足墮井,他如何能保全得住啊。”
是啊,沈府內院,深宅大院裏的事,就像是漆黑一團的老鼠洞,她們在這間小小的洞窟內做著肮髒難堪的事,外頭的人又如何能知曉。
她的癲狂無狀似乎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猛吸一口涼氣,似是堵住了胸口,眼一翻,整個人昏厥了過去。
楚傲寒一把攏住她的腰,大喊道:“去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