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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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於蓮心與子都的吵吵鬧鬧,沈懷風麵對楚傲寒的出征還是相當平靜的,她隻是沉默著為他收拾著出征所用之物,她思量著該帶些什麽,他的盔甲,他的衣裝,都是她要思考的。

    “那些都不必帶了,出了征,必定要和士兵們同甘共苦的,你準備的那些未必用得上。”他看著沈懷風忙碌的背影,淡淡然。

    “也好,那就給你簡單收拾一些,上了戰場,刀槍劍雨的總要有些替換。”她說著這些話,卻沒有看他一眼。

    今天,她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一眼也沒有。

    “你…不怪我麽?”他答應出征,沒有提前告知,沒有與她商量,這隻是他醞釀許久的一次爆發。

    其實衣服並沒有很多,隻是她怎麽都無法收拾得了,靜靜聽他的話,內心湧現出來的並不是什麽大悲大怒,連短暫的憂傷都沒有。

    “怪?為什麽要怪你,這樣的事,你一定是思慮周全的,況且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的肚子日漸顯孕,小小的腰封早已遮掩不住豐腴的腰圍,腳步還不算笨重,輕盈轉身就走到了楚傲寒的麵前。

    “你安心去吧,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楚傲寒被她的話,暖到了心窩裏,掛出的笑已溢滿了臉上,“好,我爭取能夠在孩子出生前凱旋歸來,用楚傲玄的血來祭天。”

    她拍一拍他伏在她肚子上的手,“別亂說,孩子聽著呢。”

    正說著,楚傲寒卻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潔白的信封外,戳著金印,她接過觀摩起來,才注意到那金印居然是太後的金印。

    她不解,這封信應該是太後薨逝前留給楚傲寒的,為何現在?

    “這封信,是太後留給我的。信裏的內容我看過了,可我此去凶險,一路上也不知會有怎樣的事,你又一個人在宮中,我實在不放心,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時刻,你把這信送給那人,我相信是非黑白那人自然會分得清楚。”

    他私心裏還是擔心的,雖然他一早規劃萬全,可凡事都有萬一,他如果保不得自己,至少要保住他的孩子和愛人。

    “還有,我走了之後,朝政就靠你一個人了,你懷著孕又要麵對那些老東西,他們說些什麽你大可不必理會,後宮的事都交給蘭貴妃就行,你隻要安心養好身體,等著我回來。”他絮絮叨叨,像個碎嘴的老人家,恨不得一股腦把自己的擔心都嚼碎了揉開了全都塞進她的腦中。

    她點頭一一答應,示意他放心。

    半月後,晉朝大軍整頓完畢,皇帝楚傲寒領三軍七萬人,前去圍剿叛軍楚傲玄。

    這十萬人是他手中軍權中最為信任的人手,他從十五萬人中縷了三遍,確保這十萬人中無一人是有二心,才安心帶部隊去往邊城。

    初春時節,空氣中彌留著冬日的殘冷,暮夜煙合,輕雲薇星。

    天空,飄灑出層層疊疊的淩意蕭索,寒風拂麵,薄涼透進楚傲寒的盔甲,上麵還留下廝殺斑駁的血跡,卻不見那日渾濁濃厚的色澤,空餘他一聲長歎。

    三個月了,他奮力奪回了被楚傲玄掠走的幾座城池,捷報頻傳回朝,他想讓沈懷風知道,他很快就會回去,他要親眼看著孩子的出生。

    楚傲玄與他本是同宗,這樣的人與他有著相同的血脈,也有著同樣的守候,搏殺間都散發雄獅一樣的熱血澎湃。

    硝煙腐蝕,獵獵旌旗,士兵的呼號越來越大,楚傲寒騎在黑色膘騎,站在萬人之前,威風凜凜,與楚傲玄對風而立。

    銀色的盔甲在昏暗的天空下,也隱去了銳利的鋒芒,他手中長刀直入雲霄,大喊一聲,衝啊。

    兩撥人馬混作一團,馬嘶鷹啼,血漫黃沙乾坤赤,兵荒馬亂,將士唯恐不及,厚重的腥味,帶著迷離的質感,在空氣中逐漸升華。

    曉月殘霜,遍地腐屍,死亡的將士高舉臂膀,直指氤氳著血色的蒼穹,徒睜雙眼。

    金屬製成的刀器嵌入手心,漸從手隙漏出他鮮紅的血腥,大片大片染紅他的衣衫,順著鐵甲滴下他原本胸有成竹的勝利,他的眼眸,驟然如染色般變的炙著而火熱。

    萬裏荒涼,角聲渺茫,沙場狼藉,鱗甲盡碎,來時十萬雄獅,此一役,不足一萬。

    楚傲寒獨自佇立在無垠戰場,寒空投下斑駁的陰影,他低下眼眸,踩碎遍地哀嚎,與楚傲玄殘部遙遙相望。

    “皇上,我盤點了一遍,死傷慘重,餘下勉強能夠作戰的隻有一萬人。”尹子都滿麵是血,紅紫色的血痂粘在身上裂成數片。

    “敵軍呢?”軍醫用白紗為他包紮好傷口,他看著痛苦不堪的士兵,眉頭皺成了川字。

    尹子都頓了頓,“敵軍約三萬人!他們占據上坡有利位置,致使我軍傷亡慘重。”

    楚傲寒略一沉吟,示意軍醫不必為自己包紮,軍醫授意離去,看顧起其他傷病。

    “全軍退後入城,等候援軍。”他想了想,隻得如此,如果用蠻力迫使餘下的人與楚傲玄對抗,隻會讓他們陷入更深的危機。

    “子都,我要你帶一小隊人馬,穿過前方繞到敵軍後方燒毀他們的糧草,為援軍的到來拖延一些時間。”

    尹子都領命去了,張幼蘭的弟弟張澤桐由楚傲寒欽點做了個先鋒,先後挑了楚傲玄的三員大將,在這次戰役中相當活躍,他瘸著一條腿,進入帳篷。

    “皇上,下官已經先行撤離了傷病員,餘下兵眾還由皇上安排。”張澤桐年紀不大,做事卻很沉穩,這一點與張幼蘭還挺相像。

    “你安排人去朝中送信,請求支援,務必要找信得過的,悄悄從別處潛入帶信回朝。”

    信使曆經萬苦,從楚傲玄安排的管轄口躲過,將敗仗的消息帶回了朝內。

    接到消息時,沈懷風已有八個多月的身孕,她大腹便便端坐殿前,聽著回報的人訴說著戰場上的一切,麵色如常,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但內心卻微微驚跳了一下,她有些擔心,卻不能表現出來,軍心,人心,都不能亂。

    她也不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