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間堂。

    蓮華王院內，正在上演一場瀛洲最古老的戲曲——“能劇”。

    “能劇”表現的是超現實的世界，因此演員們需要帶上作為身份識別的麵具——能麵，來扮演非現實的幽靈、魔鬼、畜生、神明等等。

    再加上各種神叨叨的配樂，往往會讓看劇的人毛骨悚然、感到十分恐怖，因而也被成為幽靈的藝術。

    這種集合了癲狂、詼諧、驚悚的戲劇，如今在瀛洲早就已經沒落了，隻有為數不多的中老年人群才懂得欣賞。

    因為根本就沒有年輕人會喜歡這種，包含了許多的陰晦的暗示和陰翳的象征手法的晦澀戲劇。

    有這閑工夫，在家多追幾集富堅老狗的新番他不香嗎？

    多舔一舔石原裏美、新垣結衣的盛世美顏他不解饞嗎？

    當墓坑鳥和姑獲鳥走進院中的時候，空曠而肅穆的能劇舞台上，一個身穿華服的小女孩，正帶著能麵，悲傷地在舞台上迂回、徘徊、踱步，扇子在她手中緩緩地舞動，十分的哀婉動人……

    再加上一旁的樂師們配合著，閉著眼睛發出吟哦、鶴唳一般的高亢聲音與嘶啞低沉如同念咒一般的詭譎聲音的交互襯托，將整個舞台的陰翳氣氛展現的淋漓盡致。

    兩個鳥人妖怪都沒吭聲，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戲。

    它們都知道七個老鬼的臭脾氣，在欣賞這些陰森鬼劇的時候十分入迷，千萬不能打擾，否則這七個老鬼絕對會當場翻臉。

    果然，它們站了一會兒之後，忽然有一張狐狸麵具從某個陰暗的角落裏迅速飛了出來，來到了兩個鳥人旁邊，在半空中漂浮著，尖尖的狐狸嘴巴中嘖嘖有聲：“這麽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好劇，你們看了大半天，居然一點都不感動，嘖嘖，簡直不是人，也太冷血了！”

    ——你麻痹嘞，說的好像你是人一樣，被忘了你他媽是個鬼王啊！！

    姑獲鳥差點就要罵人……不對，差點就要罵鬼了！

    幸好墓坑鳥發現它情緒不對，連忙用眼神製止了它，畢竟這一次來是有正事要辦的，總不能真的跟一個看戲看多了、已經神誌不清的老鬼一般見識吧？

    狐狸能麵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依舊笑眯眯地看著舞台上的能劇，一邊看一邊為兩個鳥人介紹道：“這是一個發生在平安時期的故事，平氏和源氏這兩大家族之間經常爆發戰爭。平氏家族的平重衡，在一次戰鬥中因為胯下的馬中箭而被俘。源氏很欣賞他的才能，就讓侍女千手以歌舞去伺候他。平重衡雖然對善良美麗、舞姿動人的千手很是心動，卻始終不肯投降，最後被斬首而死。侍女千手聽聞死訊之後，也因思念他而死……”

    姑獲鳥哪有心思聽他聒噪這些？

    對於他這樣的妖怪來說，人類的愛情什麽的，實在太可笑了，簡直比白開水還要寡淡無味——所以它平日裏根本就不喝白開水，隻喝血。

    “台上飾演女主角千手的那個小女孩，就是我們七個老鬼收的小徒弟‘白靈’，戲演得不錯吧？”

    “你們注意她的手！你們注意她在得知了心愛的人死去之後，是怎麽表現內心極大的悲痛的……對她來說，悲痛到了極致，既不是哭泣，也不是哀嚎，而是她揮舞扇子時，雖然強忍著悲怮，卻仍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的扇麵啊……這才是古瀛洲的韻味啊！！”

    這時候，忽然又有一張“大飛出”麵具從天而降，與狐狸麵具並排在一起，冷冷地嘲諷道：“你怕不是智障了吧？它們兩個鳥人妖怪懂得什麽藝術？”

    姑獲鳥氣得身上的黑霧都在翻滾、胸前抱著的死孩子都差點哭出聲來。

    要不是墓坑鳥建明手快拉住它，今天絕對要出事。

    墓坑鳥看了它一眼，皺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七個老鬼慣會操弄別人的情緒，你不要上當！”

    姑獲鳥心中一凜，總算是意識到不對勁了！

    自從剛才踏入院中，開始抬眼觀看舞台上的能劇開始，它的情緒就落入了對方的掌控之中，所以，這兩個老鬼才能憑借一句話就將它激怒。

    而墓坑鳥本身就是操控情緒的高手，因此沒有被它們影響。

    這時候，舞台上的能劇終於演完了。

    “狐狸”麵具衝著舞台上飾演千子的小女孩大聲喊道：“白靈呀，有客人來了，過來見個禮吧！”

    小女孩白靈蹦跳著撲下了舞台，快步來到了姑獲鳥和墓坑鳥的身邊，鞠了一躬：“我是白靈，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大飛出”麵具冷笑道：“關照個屁！這兩個可都不是什麽好鳥！乖徒兒，狐師父叫你過來，是為了讓你看清楚這兩個鳥人長什麽鳥樣，你以後離它們遠一點，千萬別讓它們靠近你，不然沒好處！！”

    “哦！”

    白靈似懂非懂，不過還是乖巧的應了一聲。

    “狐狸”麵具微微一笑，從麵具後麵幻化出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摸摸了小女孩的腦袋道：“行了，你去找茯神師父和姥姥師父玩吧！”

    白靈點點頭，又像墓坑鳥和姑獲鳥鞠了一躬，這才蹦跳著往後台去了。

    姑獲鳥冷笑道：“你們七個老鬼莫非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嗎？居然收了一個人類小女孩當徒弟？你們就不怕她日後發現了，會想著斬鬼除魔，滅了你們？”

    “狐狸”麵具笑了笑：“你想多了！收養人類小女孩有什麽奇怪的？我們七個老鬼雖然是鬼，但是在死之前卻也是人！有朝一日她死了也會變得和我們一樣！所以她和我們是同類！你們這樣的鳥人妖怪才是異類啊……”

    不知道為什麽，姑獲鳥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想要把對方打出屎來的衝動——媽的，今天我要是不把你打出屎來，就算你昨天拉幹淨了！

    這時候，“大飛出”忽然冷冷地道：“所以，你們兩個異類鳥人妖怪今天莫名其妙的跑來找我們，到底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