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隊伍更是一點點擴大，像是一條長龍，從東家竄到西家，往往前頭進屋的人都已經出門走了，後頭的隊伍還沒進屋。

    每個孩子的身上，都背著個布袋子，有的直接是背的家裏為開學準備的書袋，這家給點瓜子，那家給幾塊糖果，每孩子身上都背了滿滿的一袋子，真可謂是收獲頗豐啊。

    這些東西除了孩子們在路上吃了的，剩下的等回到家，一般都會倒出來集中放好，家裏條件好些的，會把這些留著給孩子們當零嘴兒吃，條件不夠的，便將這些分類放好，等有人來家裏拜年的時候，同樣能拿出來待客。

    李欣與往年一樣，並沒有出門拜年，而來李家這邊拜年的人也是極多，但也都是打個轉就走了，為啥？因為李家的男人們也都出去拜年去了，隻留了葉氏母女三個在家裏，誰好意思留在這？

    另一邊，一早就出門拜年的李大發父子，被還未出門的李大富給讓進了堂屋，李張氏看到一大早過來的兒子孫女，也沒說讓人坐，直接就冷嘲熱諷，“喲，你們還記得我這個奶奶？還曉得有娘？”

    李辰和小石頭本就勉強的笑容頓時便消失不見，有些不太好看了，這大年初一的，要不是看在爹的麵子上，他們才不來這裏討嫌呢。

    “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怎麽不記得您了？這不是一爬起來，飯還沒吃，就帶著孩子們過來給您拜年了麽？”

    李大發擰著眉，他娘現在是越來越不講理了，原本他對媳婦要他和兒子在家吃過早早飯再過來有些不以為然，畢竟，誰家分出去的兒子大年初一回家拜年，不在爹娘那裏吃飯的，可是如今看娘這架勢，別說是吃飯了，怕是會直接將人給攆出去，看來，吃過飯才來，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我什麽意思？你還好意思問？”

    李張氏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冷哼一聲半點不留情麵。

    “一心惦記著旁人，又送布料又送點心的，倒將我這一把屎一把尿給你拉扯大的娘，給忘記的幹幹淨淨的，嘖嘖嘖，幾年不露麵，這一露麵就變得這麽聰明了，曉得撿那家底厚的往上貼，娘命苦，家裏窮，你當然看不上了…”

    李張氏端起桌上的茶，她倒要看看，她這個在外人麵前一貫會做人、被人誇的兒子怎麽說。

    而這時，院外走進來幾人，都是周圍的鄰居，過來拜年的，聽到這話，都詫異的看向了李大發父子，就連互道新年好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壓低了些，各個豎直了耳朵聽著裏麵的聲音。

    “娘這話怎麽說的，我家再窮，也不敢不孝順您，先不說您在我回家之前，將我媳婦兒女趕出了家門，甚至驅逐出族的事情。”

    李大發沉聲說道，“就說我回來之後，曾承諾過你，咱們就當是分家了，當初我們也說好了，我今後每年給娘三百斤口糧，端午節和中秋節禮一樣不少，過年殺豬的話就再給二十斤肉，兩斤板油，這些，我一樣不少的送來了，娘又何出此言？”

    “還不止呢，咱們就是平常得了什麽東西，也都會給阿奶送過來，年前甚至還送了兔子、雞、鹿肉、羊肉和獐子肉，還送了一條大鯉魚呢，阿奶，您難道都忘了嗎？哦，對了，還有好些個好料子呢，我想要做身衣裳，我娘都舍不得，全拿來孝敬您了，怎麽這還是不孝順了？我外姥家那邊還沒這麽多呢，他們都沒說我娘不孝順，隻會心疼我娘。”

    小石頭嘟著嘴，一本正經的扳著手指細數著，這段時間，在李欣的耳熟目染之下，他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更何況，在來之前，阿姐可是特意交代過的，不能讓阿奶往自家身上亂扣帽子。

    才進院子的人聽到這話，都慢下了腳步，目光卻落在了李張氏身上，李大發送年禮拉的時候，可是拉著牛車來的，這事兒大家夥可都瞧見了，這老婆子也太不知足了吧？

    李張氏也被小石頭這番話噎得直瞪眼，可也沒就此罷休，依然梗著脖子說道：“那你們送菜給旁人吃，怎不曉得送給阿奶吃？”

    小石頭皺眉歪頭看向父親，不解的問，“爹，咱不是已經送了肉給阿奶了麽？怎的還要送菜的？”

    李張氏見她如此不上道，十分惱火：“送了肉就不送菜了？你們能送旁人菜，怎的就不能送你奶奶？”

    “我們送誰菜了？”小石頭將好奇寶寶的潛質發揮極致。

    “別以為你們給楊寡婦家送了菜我不知道！”

    李張氏重重的一拍桌子，指著李大發的鼻子怒道，“你家做菜送人，不送你老娘就是不對！你可別忘了，你的命是我媳婦子從狼嘴裏救回來的！”

    “娘的意思我聽懂了，就是說我家做的菜也要送過來，可是娘，這沒燒的也送，燒好的還要送，我們家真的沒有那麽多，更何況昨兒孩子他娘忙的腳不沾地，鍋裏也燒不了那老些的，不像油炸圓子，炸得多，我們就送了些給馬家，她一個寡婦帶倆孩子也不容易，倆娃又跟小石頭走的近，多幫襯些也沒什麽。”

    李大發眼皮都沒抬的說道。

    李張氏有些蠻橫地說道：“你們能接濟旁人，到我這兒就沒有了？”

    小石頭聽得直翻白眼，“阿奶，我們沒送旁人肉圓子，也沒送人家兔子和雞、鹿肉、獐子肉，還有羊肉，還有小炸，還有魚呢，這些就送給阿奶了。”

    李張氏瞪眼道：“我是你奶奶，當然要比旁人強！”

    這才是重點！

    在她看來，兒子是她的兒子，哪怕是撿來的，那也是她養大的，不管怎樣，都要以她為先，有東西送給別人，她這當娘的倒沒有，這就不行！

    “阿奶自然要比旁人強些，不然當初將我們趕出家門的時候，怎的連件衣裳都不讓我們拿，要不是鄉親們看不過眼，見我們娘幾個可憐，給我們送來了些東西，隻怕爹回來就該為我們收屍了。”

    這話，李辰其實早就想說了，隻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你......你就是這麽跟你奶說話的？”李張氏瞪圓了眼睛，像是見鬼一樣的看著李辰，欣丫頭變了也就算了，怎的他也會變成這般。

    “看在爹的麵子上，我們再喚你一聲奶，可你別忘了，我們如今早就不是李家人了，是阿奶你親自將我們劃出李家族譜的。”

    李辰毫不畏懼的看著李張氏，說罷轉頭看向小石頭，“石頭，既然人家一看到咱們就心裏不舒坦，咱就回去吧，這大過年的，沒得叫人心裏不痛快。”

    “好。”小石頭自然是求之不得，跟著大哥就往外走，走到門口還朝裏麵的李大發道，“爹，您不走嗎？”

    李大發深深的歎了口氣，對李張氏道，“既然娘不願見到我們，我們就先回去了，娘您也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李張氏說完，頭也不回的跟在兩個孩子後麵出了堂屋，院子裏的人看到他，不禁有些尷尬，倒是李大發像是沒事兒人一樣，跟人互道了新年好之後，便率先出了院子，說在外麵等他們。

    眾人見此，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在院子裏打了個轉，跟李大富李大財打了聲招呼之後，也就跟著出去了，這新年大吉的，誰都不願意進去觸黴頭。

    李大發父子並未走遠，而是在院門口等著人出來，他們也好跟著一起走，人多也熱鬧。

    村裏的男娃們互相串門拜年，女娃們雖然不去，卻也沒幾個樂意在自家窩著的，或許是因為山穀這邊安靜，而李欣又是個不喜歡出門的，阿香她們幾個便相邀著一起來了山穀李家，找李欣和林萱玩了。

    鄉下的孩子雖然窮苦，可到了過年，那也是得穿得光鮮亮麗些，隻不過衣裳有舊有新，料子也都是棉布罷了，但基本上都是各自最好的一套冬衣了。

    女娃們聚在一起，無非就是比比衣裳，瞧瞧鞋子，看看首飾，又八卦八卦誰要嫁人了，哪家娶的新媳婦漂亮，亦或者是自己最近又學會了燒啥菜等等，嘰嘰喳喳，聽得葉氏心花怒放，她家可從未來過這麽多的小女娃。

    往年，他們雖然住在李家老宅那邊，人也多，可那時候的欣兒膽小怯懦，根本沒幾個孩子願意跟她玩的，不像今年，時不時的會有女娃來家裏找欣兒玩。

    “你們盡管玩兒，到吃飯的時候，我叫你們，這些菜熱熱就能吃了，都是三十晚上燒的。”葉氏的好心情也顯示在臉上，樂嗬嗬的招呼著孩子們。

    孩子們聞言大喜，大家就圍在火桶邊擠擠挨挨的坐著，一邊嗑瓜子，一邊聊些閑話，說得高興時，更是各個笑的東倒西歪。

    大年初一，李欣便這樣跟村裏的女娃們耗了一天，晌飯自然是在她家吃的，反正家裏的男人們都不在家，這些女娃們更是無拘無束，一直鬧到晚上，拜年的男人們都回來了，這才散去。<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