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麽幸運的，上楊村裏，有幾家房屋實在破舊的，即使經過了修繕，仍舊沒有逃過這場特大冰雹的摧殘，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房子，在狂風中被掀翻了屋簷，冰雹下，砸穿的屋頂。

    冰雹夾雜著雷雨，持續了一個時辰才停下，然而，冰雹過後，並未換來寧靜，而是綿延許久的狂風暴雨，視線所及，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聲響。

    李家院子的廊簷下，地上也有不少冰雹落下的霜結，稍不留神，就會滑倒。

    “阿姐，這雨雪要下到什麽時候？”小石頭站在堂屋門口，小小的臉蛋皺成一團。

    “隻怕還要下上一陣子。”李欣也同樣看著外麵特大的雨夾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前世，生活在南方，她很少有機會看到雪，就算下雪，不到幾個小時也就停了，地上薄薄的一層白，要不了多久，就化成了水，然後便如同從未下過雪一般。

    可是在這裏，每年都會下雪，一下就是好幾天，然後便是大雪封山，若是無人清理，少則十天半月，多時一個多月也是有的。

    “眼看就要過年了，這一場暴雪一下，怕是又許多人家年都過不好，這又是狂風暴雪，又是冰雹的，許多人家的房屋怕是要倒，一夜過去，也不知有多少人會被凍死。”

    葉氏心裏滿是擔憂語氣也不免有些沉重，“加上如今正是缺糧的時候，窮苦人家，就算沒有被凍死的，被大雪這麽一關，怕是也得餓死。”

    李欣很是讚同的點點頭，轉頭問爹娘，“爹，娘，咱們能不能為災民們做些什麽，設個粥棚，搭兩間屋子收容災民？”

    李欣記得，在現代，不管是地震也好、洪災也罷，不管是哪裏受難，都是八方支援，各地方政府、商人甚至是普通百姓，都會自發的往各個災區捐錢捐物，幫助災區度過難關。

    自家畢竟隻是普通莊戶，想要施衣贈藥是沒那個實力的，但是，李欣現在手裏最不缺的就是錢糧，在這種時候，錢糧可以解決許多事情，然而，也還有一個特別嚴峻的問題，開粥棚容易，可是開了以後到底要怎樣才能維持秩序？

    就是熬粥、分粥也是個大工程，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而且，若是災民哄搶，就會變成另一場災難，到時候好事兒隻怕就會變成壞事。

    “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兒，有何不可做的。”李大發走到妻子身邊，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笑看著閨女說道。

    李欣見爹是支持賑災的，心中一喜，便將自己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欣兒考慮的極是，這事兒咱們得從長計議，一定得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才行。”

    “這場雹災，隻怕不隻是咱們清安，旁的縣鎮甚至是州府都有可能波及，如今，各處都缺糧食，昌平倉甚至是官倉有沒有糧暫且不說，這雹災不必饑荒，許多人家房子毀了，柴火濕了，隻怕有糧也無用，這才是最難辦的。”

    李大發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做好事兒沒錯，可做好事兒也是需要實力的，不僅是物質方麵，還有人，畢竟，這是關係到生命的大事兒，一個掌握不好，好事兒變壞事不算，隻怕還會給自家招禍。

    “山裏人家若是房子結實的，隻要家裏有糧有柴，都不會有問題，想必這場雪過後，大雪封山，咱們就算想出去都不容易，還是先摸清楚情況再說，貿然行事，隻怕不妥。”

    於是，一家子人就賑災事宜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所以然來，關鍵是，家裏沒有足夠的人手。

    大雪，足足下了持續了十日仍舊未曾停歇，中間偶爾有一日小些，卻也未曾消停，山上積雪深的地方，一腳下去，都能沒到腰際，時不時卷起恐怖的白毛風，雪沫肆虐，能見度不足一尺，片刻就能將人凍僵。

    李欣和母親圍坐在主屋炕上做著針線，等著父親從外麵回來，小石頭坐在窗口看書，時不時的看向院子大門，希望能看到爹的身影。

    時燁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成日裏焦頭爛額，暴雪來襲，整個青延州交通中斷，他就像是個聾啞人一般，坐在縣衙裏，收不到下麵各鎮任何的消息，也同樣無法往京城送消息。

    而原本就糧食緊缺的情況，越發的嚴峻，光是清安縣城內，就有十幾處民房被冰雹砸壞，大雪壓垮，如今，死傷都已經破了百人。

    街道上，早已看不到行人，雪稍小的時候，派出去清理積雪的衙役們，往往一鏟子下去，就是一具凍得僵硬的屍體。

    “大人，今日的傷亡統計出來了。”衙役小心翼翼的上前，將手中的冊子遞了過去，整個過程中都戰戰兢兢的。

    時燁揉了揉眉心，伸手接過冊子，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打開，當他看到最後那五十六人的數字之後，隻覺得心口一滯，連縣城內死傷都這麽多，更別提其他的鎮子或村莊了。

    “大人，各縣城縣令今日都到知府衙門去了，咱們離的最近，是不是也去要些糧？”衙役見時燁不吭聲，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今年，整個州府都缺糧食，糧價也一直都居高不下，昌平倉和官倉如今糧食並不多，去也無用。”時燁搖了搖頭，對衙役道，“你先下去吧。”

    衙役退下之後，時燁狀似自言自語的道，“沈公子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黑暗中一道聲音傳來，“未曾。”

    時燁聞言眉頭擰得更深了，如今，接連的暴雪，讓整個青延州猶如孤城，什麽東西都運不進來，更別說糧食了。

    “勒令所有糧行將糧食上繳給衙門，衙門打欠條，借一斤還五斤，若有不從者，直接拿下！”

    時燁現在管不了其他地方如何，但是，他轄內的百姓，他必須管，如今，老大那邊還沒消息傳回來，想是還需要時間。

    “是！”黑影快速的應聲下去，時燁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站定，看著外麵翩然而下的雪花，麵色從未有過的凝重。

    上楊村，李大發盯著滿身滿頭的白雪進了屋，帶起了一陣寒風。

    “爹，阿浩，你們回來了，快進來喝碗薑湯。”李欣放下手中的針線，給兩人各倒了一碗一直溫在灶上的薑湯，葉氏也走了過來，替丈夫拍打著身上的積雪。

    李欣很是自然的伸手接過沈長浩將身上的貂裘，抖掉上麵的雪，用眼神詢問他情況如何。

    沈長浩為不可查的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後再說，隻是臉色有些難看，李欣一看他這樣，便明白此行並不順利。

    “外邊情況如何了？”葉氏見丈夫將一碗薑湯喝下之後，這才開口問道。

    “外邊的雪已經沒過膝蓋了，其他的地方不好說，但是咱們村子裏也死人了，大雪壓塌了幾處房屋，壓死了一人，還凍死了一些老弱。”

    李大發麵色凝重。

    “這雪若是不下了還好，若是繼續下下去，村裏怕是還得有房子要壓塌。”

    “不是早早就讓人加固屋頂了嗎？怎麽還會壓塌房子？”葉氏一聽這話，麵色都白了。

    “房子本就老舊了，加固了又能有多大用處。”李大發走到炕沿上坐下，“咱們村的情況隻怕是最好的了。”

    “房子倒是小事兒，主要還是糧食。”沈長浩也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如今大雪封山，外頭的糧食也進不來。”

    “沒錯，房子大家擠一擠也就住下了，可糧食不成，如今糧食已經漲到一兩銀子一斤了，沒人能吃得起。”

    李大發深吸了一口氣，“如今，咱家就算有糧食，也不u能拿出來了，否則，等饑荒一過，村裏人不但不會感激咱們在為難的時候拉了他們一把，可能還會記恨咱們，明明有足夠的糧食，卻還將他們家的地給弄走了。”

    李欣聞言點點頭，之前，一畝良田能換五十斤糧食，現在，卻隻能換十斤，任誰心裏也會不舒服。

    “我們方才與村長商議過了，以後，誰家想要糧食，想要多少糧食，都先打欠條，把錢籌措出來，然後我再去縣裏找熟人想想法子。”

    沈長浩在旁邊補充，欣兒曾跟他說過，手裏有足夠多的糧食，可是，如今情況特殊，再多的糧食，在這個時候也不能拿出來，可若是從‘外麵’弄回來的，就不一樣了。

    “辛苦你了。”葉氏也是一臉感激的看著沈長浩，再怎麽說，都是鄉裏鄉親的，若是能想到法子，自然是最好的。

    在葉氏看來，家裏的糧食也是有限的，而且，如今李家包括長工什麽的在內，差不多有二十多人，加上閨女說在縣城裏養的幾十個無家可歸的孩子，這好幾十口子人都是要吃飯的，若是把糧食都給了村裏人，那他們就得餓肚子，所以，此刻，沈長浩說他能想辦法，她自是感激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