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百姓都是老夫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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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敬宗怒了,臉色微紅,“連陛下都對那些碾磑無可奈何,你讓老夫進言……可若是老夫不能,那些人會說老夫欺騙了陛下,這是大罪,你以後再見老夫就隻能去嶺南了。”

    “嶺南好,能吃荔枝。”賈平安想到了以後李隆基的寵妻日常,其中一件就是從南方快馬運送新鮮的荔枝給愛妃享用。

    後世那些空運和這個相比都差遠了。

    許敬宗瞪著他,真想一刀剁了這個坑貨,“就算是成了,那些權貴也要弄死老夫!”

    成敗都是死啊!

    老許想掩麵而泣,可這裏是長安城,他不能哭,否則名聲會掉。

    老許進步了。

    賈平安很是欣慰,“許公,此事某已經有了謀劃……”

    ……

    晚些許敬宗去陛見,賈平安回到百騎,請見了邵鵬。

    “小賈!”從一首紅豆為百騎爭光之後,賈平安在百騎的地位就有了顯著提升,這不,連稱呼都變了。

    “邵中官。”

    賈平安笑嘻嘻的道:“某這裏有個事,想請邵中官相助……”

    ……

    邵鵬聽完,神色驟然一變,冷冰冰的道:“此事風險太大。”

    狗太監,你答應的一件事呢?

    賈平安依舊是笑眯眯的,“邵中官……”

    “不能!”原則就是邵鵬的生命。

    這是給臉不要?

    老許回長安之後,賈平安也算是有了一個靠山,他認真的道:“那一日在五香樓,你說過,為某做一事……”

    他看著邵鵬。

    老許回來了啊!那老東西是陛下的心腹,若是他在陛下的麵前給咱進個讒言……邵鵬低頭,隱住些許心虛,“咱一諾千金……”

    嗬!老許才是一諾千金,你這個算逑!

    賈平安擠出微笑,“多謝邵中官。”

    邵鵬冷著臉,食指輕扣案幾,“若是失敗,咱也會跟著倒黴。”

    “不會失敗。”賈平安自信滿滿。

    ……

    ——雍州,前隋時為京兆郡,大唐改為雍州,下轄長安各縣。以後李隆基那個敗家仔又改名為京兆府。

    他來了!

    許敬宗進了州府,身後跟著幾個百騎,這是李治擔心他會被人幹掉,特地派來保護他的人,其中當然少不了老許的老搭檔賈師傅。

    他步伐堅定(實則腿有些發軟),神色堅毅(實則小心肝從今早起床後就沒停止顫抖過。)

    “叫人來。”老許的聲音很平靜。

    少頃,雍州但凡有些臉麵的官吏都出現了。

    冒險開始了……許敬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堅定的道:“碾磑害民,更是有水患之憂,如今老夫執掌雍州,定然要為百姓除此大害!”

    官吏們已經知曉新任刺史的豪言壯語了,都以為他會徐徐圖之。

    可在上任的第一日,老許就開炮了。

    賈平安在側麵看著老許,覺得他有一種‘弄死我’的悲壯。

    “老夫已經調集了千餘將士,州府的人手盡出,把長安周邊的碾磑全數拆除了。”

    臥槽!

    官吏們都瞪大了眼睛,覺得老許莫不是瘋了?那麽多權貴啊!你得罪得起嗎?

    “全拆除了?”

    大哥,拆一些應付差事就是了,你全拆除了,這是要和那些權貴們為敵嗎?

    這是大家的心聲,希望老許能聽取一二。

    許敬宗看著這人,冷冷的道:“老夫做事需要你教?”

    呃!

    這臉打的清脆。

    “誰敢不盡力,誰敢通風報信,誰敢陽奉陰違,老夫就剁了他!”

    嗆啷!

    老許今日可是佩刀來的。

    長刀出鞘,許敬宗怒吼道:“出發!”

    一群人出了州府,就見外麵站著千餘將士。

    賈平安低聲道:“許公,該弄些高調的話了。”

    會做事,還得要會宣傳,否則那不是白幹了嗎。

    許敬宗心中了然,走上前去說道:“今日老夫帶著你等去拆除碾磑,若是有萬般罪過,都歸於老夫,與你等無關。”

    那些私設碾磑的權貴裏,軍方的大佬也不少,所以將士們都有些心虛,老許一下就大包大攬了,讓人不禁暗自讚歎。

    好漢子!

    十餘路過的吃瓜眾也驚歎不已,“這是許敬宗?”

    “他們說是奸臣許,可你看看,為了百姓他竟然敢去拆除那些碾磑。”

    “嘖嘖!怕是要被弄死吧。”

    “出發!”

    千餘將士在雍州官吏的帶領下出發了。

    宮中,李治在等待著。

    長孫無忌等人也在等待著。

    “陛下,許使君帶著人馬出發了。”

    老許此舉堪稱是自爆,膽略驚人,不,無人可比。

    許卿是個好人呐!李治有些感傷,良久說道:“許卿……忠心耿耿!”

    ……

    值房裏,長孫無忌苦笑道:“許敬宗瘋了,這樣的瘋子,罷了。此事老夫不管了。”

    褚遂良也歎道:“老夫從未想過許敬宗竟然有此擔當!”

    誰不知道碾磑害民,順帶還禍害長安城,可誰敢去拆除那些碾磑?

    大夥兒裝瘋賣傻,最後卻是被他們稱為奸臣的許敬宗站了出來。

    朝中百官聞訊都沉默了。

    許敬宗此人,第一次讓他們認真的思索著,什麽是為官之道。

    宮中同樣得了消息,據聞王氏訝然,蕭氏說許敬宗是重臣……

    躲在屋子裏的衛無雙仰頭,噸噸噸……

    ……

    鄭國渠,春秋戰國時著名的坑爹計劃,最終成全了秦國霸主事業的工程,此刻依舊在為大唐發揮作用。

    水流……很緩慢。

    而且還淺。

    一隻腳踩在岸邊,隨後無數雙腳跟著前進。

    前方就是個堤壩,有碾磑正在運轉。

    渠水就被攔截在了上麵。

    “去看看!”許敬宗帶著人去了左邊的田地。

    “使君!”

    那些百姓已經得知了老許要自爆的消息,此刻都聚集在一起。

    有老農帶著許敬宗去看了莊稼。

    “使君,你看看我等的麥子……都沒水了呀!”

    許敬宗蹲下來,認真的看著。

    賈平安的話回蕩在他的腦海裏:要誠懇,要把百姓當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他當時說做不到,若是把百姓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他擔心自己入戲太深,會動手打人。

    賈師傅當時一臉便秘,然後說道:若是做不到,那就幻想,把百姓當做是你的父母。

    小賈就喜歡坑老夫!許敬宗伸手捏了一把麥子,咬牙切齒的罵道:“那些賤狗奴!”

    他起身問道:“可去問過那些人?”

    老農點頭,“問過,可那些豪奴在,我等若是去放水就會被打回來。”

    民風彪悍是一回事,權貴凶狠是另一回事。你人再多,權貴一聲吆喝,官吏就會如狼似虎的來收拾你。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而老許就是來給他們的心升級的,升到熔點更高的不鏽鋼這個級別。

    老許已經入戲了,罵道:“都是畜生,你等無需前去,隻等老夫拆除了碾磑,你等再去放水!”

    這是擔心百姓去了被豪奴報複。

    多好的許使君呐!

    老農不禁老淚縱橫,跪下嚎哭道:“從未有人為我等做主,我等以為這是老天的懲罰,誰知今日來了個許使君,我等……感激不盡。”

    黑壓壓的跪了一片人。

    這些都是老夫的父母啊!入戲太深的許敬宗麵色鐵青,趕緊跪下還禮,然後點頭道:“老夫知曉了。”

    他帶著人衝了過去。

    “哪來的?”

    有豪奴拎著棍子出來,見數百人衝了過來,不禁傻眼了,喊道:“來人呐!”

    幾個豪奴拎著棍子衝出來,見到官吏和將士後也傻眼了。

    許敬宗說要拆除碾磑,可誰能想到他才接任就動手。

    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許敬宗猶豫了一瞬。

    賈平安的話浮現腦海:許公,若是要動手就得果斷,不可有絲毫猶豫。

    許敬宗拔出長刀喝到道:“今日誰敢阻攔老夫拆除碾磑,殺了無罪!”

    “動手!”賈平安覺得老許真是帥呆了,就吆喝了一聲。

    眾人蜂擁而上,那幾個豪奴馬上丟棄了棍子,跪在那裏動都不敢動一下。

    “拆了!都拆了!”許敬宗揮舞著長刀,氣喘籲籲的喊道。

    沿著鄭國渠,一行人見到碾磑就拆,順帶摧毀堤壩,直至兩邊再無田地。

    這個行動延續了十餘日。

    轟動了。

    老許帶著人走到哪裏,哪裏的百姓都自發帶著飲水食物來慰勞。

    這節奏不對吧?

    賈平安見老許一臉正氣,就知道他此刻心中在嘚瑟。

    可這是食簞漿壺啊!

    在這個時候,隻有迎戰外敵時,才會出現這等場景。

    可那些權貴是外敵嗎?

    老許,莫要嘚瑟。

    興許是感受到了賈平安的目光,老許淡淡的道:“百姓不易,咱們帶了幹糧飲水,一概不取!”

    可一概不取,這是啥意思?

    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

    尼瑪!

    賈平安覺得麻爪了。

    他沒想到百姓竟然會這般熱情。

    一行人功德圓滿了,轉身打道回府。

    鄭國渠邊綠水悠悠,一行人走到了道路狹窄處,左邊是流水,右邊是山體。許敬宗當先緩緩而行,身邊就是賈平安,後麵有幾名百騎。再遠些就是那些將士和官吏。

    “到了沒?”老許看著正經,可一雙眼睛卻在四處亂瞟,緊張的一塌糊塗。

    “還沒到,別擔心,淡定!淡定!”賈平安在安慰著他,目光卻在右邊的山體上轉悠。

    當看到一顆‘消息樹’緩緩倒下時,賈平安退後了些,把左邊的許敬宗暴露出來,然後低聲道:“許公……”

    許敬宗側身對著賈平安,也就是對著山體,笑道:“老夫哪裏會擔心這個,老夫豪氣……隻是小賈,你莫要再坑老夫了……”

    話音未落,一支箭矢飛來,正中許敬宗的胸膛。

    瞬間,賈平安就撲倒了許敬宗。

    “有人行刺。”

    賈平安握住沒頭箭,幾個百騎擋住後方的視線,飛快的把一支箭矢遞過去,和他交換。

    許敬宗躺在地上,剛才被賈平安推倒時摔到了背好痛。他忍著疼痛,有些緊張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賈平安舉起那支完整的箭矢,捅進了他的胸口裏。

    噗!

    一股血緩緩流淌出來。

    “使君中箭了!”

    許敬宗顫抖了幾下,然後寂然不動。

    “許公!”

    悲愴的呼喊聲回蕩在山水之間……

    ……

    老許躺下了,眼睛睜開一條縫,“沒有推薦票,老夫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