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投鼠忌器祿東讚,文武全才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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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之間的比試大多以唇槍舌劍為主,比如說針對一個問題嗶嗶,直至一方敗北。

    但更多時候,雙方都不肯認輸,最終不要臉的那一方獲勝。

    第二多的比試法子就是作詩。

    作詩考量的是才氣,才氣八鬥,你才能於頃刻間作出名篇。

    而比試文章……一篇文章往往需要半天以上,再斟酌一番,一兩天,甚至是十幾日都不奇怪。

    所以罕有用文章來比試的。

    但蔣巍也有苦說不出啊!

    辯駁的話,傳聞賈平安一番話讓高陽公主改邪歸正,這樣的口才,誰能敵?

    比試作詩,得了吧,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咱們來笨的,做文章。

    賈平安淡淡的道:“爭來爭去的,有意思嗎?”

    這姿態……

    包東讚道:“參軍就像是大人在規勸孩子。”

    雷洪點頭,“若是那蔣巍不肯退,參軍一篇文章作出來,定然要他無顏見人!”

    包東舔舔嘴唇,“還能去五香樓不花錢的嫖一次。”

    雷洪鄙夷的道:“某專一。”

    嗬!

    包東不屑的道:“你是沒女人!”

    二人爭辯,那邊的蔣巍冷笑道:“為人不爭,便如死水一潭,若是死水,那來人間何用?所以做人就要爭!”

    你這是何苦來哉?

    賈平安搜刮著記憶,在想著自己能背誦的文章。

    他看著在沉默。

    這是……

    千牛衛有人歡喜的道:“他這是作不出來!”

    “賈平安果然就是隻能作詩,哈哈哈哈!”

    蔣巍哈哈一笑,“唐旭,你當日在玄武門外對某冷嘲熱諷,今日如何?”

    這貨有些睚眥必報,玄武門外一敗之後,一直耿耿於懷。今日唐旭去挑釁,終於引發了他蓄謀已久的報複。

    “五香樓!”蔣巍指指唐旭,那得意的模樣,氣得老唐想罵邵鵬。

    “小賈什麽意思?”邵鵬皺眉道。

    眾人發現賈平安的神色依舊從容,甚至帶著些悲天憫人的氣息。

    他這是……

    賈平安睜開眼睛,淡淡的道:“某本不爭,奈何有人要跳梁,如此……”

    他記得的文章不多,出一篇就少一篇,心痛的厲害。

    哎!

    都是你們逼我的!

    賈平安向前一步,氣勢驟然淩厲。

    小王一怔,腦海裏全是過往賈平安的傳言。

    他的詩,能讓女人瘋狂,能讓男子沮喪!

    這樣的一個大才,某是不是太不謹慎了?

    他心中剛想到這個,蔣巍也麵色微變。

    從玄武門校閱敗給了百騎之後,皇帝對他們的態度發生了些微小的變化,這一點作為貼身保護皇帝的千牛備身來說,體驗頗深。

    他們內部探討了一番,得出了結論就是玄武門的失敗,導致皇帝覺得百騎更出色。

    這個場子必須要找回來。

    從武力方麵,短時間千牛衛沒戲。但架不住千牛衛裏的世家子多啊!

    保護皇帝,咱們得文武雙全!

    帶著這個口號,他們來了。

    賈平安一直表現的很平靜,但蔣巍卻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覺得賈師傅是色厲內荏。

    這少年是老唐和邵鵬看重的接班人,若是擊敗了他,老唐和邵鵬要心痛了。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說道:“不怕!”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那某就再擊敗千牛衛一次又如何?”

    罷了,少一篇就少一篇。

    來那一篇呢?

    但他隨即發現一個問題,他記得的文章都是後期的,不符合此刻大唐的文風。

    哥好像……

    這個比裝大了。

    他抬頭,從容一笑。

    該怎麽辦?

    不管不顧的來吧。

    至於文風,就說不喜這等文風,哥自己改良一下,不行?

    “賈文書!”

    就在他心中糾結時,門子來了。

    門子的聲音很大,聽著很快活。

    蔣巍本在盯著賈平安的,聞聲怒道:“誰?”

    門子看了他一眼,竟然斜睨著他道:“國子監肖祭酒帶著人來了。”

    賈平安淡淡的道:“請進來。”

    蔣巍:“……”

    這是什麽意思?

    晚些,肖博帶著幾個助教來了。

    雙方見禮,肖博見這裏氣勢劍拔弩張的,就說道:“這是要動手?”

    “是比試文章。”蔣巍行禮,“正好肖祭酒來了,還請諸位大才做個評判。”

    “哦!”肖博微笑道:“和誰?”

    蔣巍說道:“我千牛衛和百騎文武比試,今日比試文章。”

    “和小賈?”肖博對賈平安頷首。

    “對。”蔣巍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個助教皺眉看著小王,“你是王……”

    那千牛衛歡喜的道:“馬助教,某是王田,以前和你學過文章,你不記得了?”

    助教捂額,“有些印象,你……記得你當初的文章不大好,還被老夫罵過,可是?”

    王田赧然點頭,“多虧馬助教的喝罵指導,某的文章才有了寸進。”

    馬助教指著賈平安,“你要和賈參軍比試?”

    王田笑嗬嗬的道:“是啊!”

    這是為你馬助教增光了。

    馬助教一拍腦門,“某怎會教出你這麽一個蠢材來。”

    王田愕然。

    馬助教說道:“賈參軍不但算術了得,詩才更是出眾,你說文章,前幾日賈參軍隨後說了一番做人做事的法子,我國子監的助教們一字不漏的抄了去……你的文章可能如此?”

    王田麵色難看,“不能!”

    “那你還有臉在此?”馬助教怒了,“那你還有臉和他比試文章?他隨口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的文章裏可有?”

    王田大慚,低頭,“沒有。”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是名句啊!

    王田不禁看了賈平安一眼。

    賈平安搖頭,雲淡風輕的道:“某曾聽聞當今文章以斟詞酌句為妙品,以辭藻華麗為榮,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旦斟詞酌句,那便多了匠氣,於文章何益?於學問何益?”

    他如今詩才名聲在外,說一聲大才也不為過。大才說出的話,自然氣勢不同。

    馬助教一怔,喃喃的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隻此一句,便勝過文章萬千。”

    王田也是一愣,旋即覺得自己往日的斟詞酌句當真是不堪,不禁拱手道:“賈參軍一眼讓某幡然醒悟,以後若是文章有寸進,便是賈參軍今日指點之功。”

    “客氣了。”賈平安拱手,隨後和肖博寒暄。

    肖博是來鄭重感謝的。

    “那些學生都懂事了許多,老夫心中歡喜,想著來感謝一番。”

    肖博隨即去尋了唐旭說話。

    這是把感謝之意傳遞給單位領導,讓你在單位牛筆一把的意思。

    老肖會為人呐!

    蔣巍在那裏無語,隨後揪了王田過去詢問,“他沒做文章,你為何認輸了?”

    王田苦笑道:“那位馬助教寫的文章比某厲害百倍,可你看他……”

    馬助教正在和賈師傅說話,神色看著竟然帶著些小崇拜。

    這個還怎麽比?

    “而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等名句能敵無數文章,某在想,若是等他作出了文章來,那將是何等的氣勢不凡,我千牛衛的臉麵……”

    蔣巍看了賈平安一眼,見他神色從容,又回想起了先前他也是這般神色,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在強作鎮定……

    如今看來,這小子分明就是胸有成竹。

    若是被他作出文章來,這就是文武皆敗。

    以後千牛衛出門遇到百騎的人,還有臉嗶嗶?

    好險呐!

    蔣巍心中一鬆,恰好賈平安對他頷首,隨即和馬助教低聲說了幾句,就走了過來。

    馬助教在追趕,“賈參軍,下麵呢?下麵在哪?”

    眾人不解。

    馬助教一臉崇拜的道:“剛才賈參軍隨口吟誦了幾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隻是幾句就讓某齒頰留香,堪稱是名篇……若是不得後麵,某心難安呐!”

    眾人愕然。

    肖博搖頭晃腦的吟誦著,“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這好誌向!好誌向!寵辱不驚,這般誌向老夫不如!好文章!”

    蔣巍看向了王田。

    王田一臉震撼之色,“這……賈參軍之才,可為吾師!不。”

    他看看自己的老師馬助教,“可為某的師祖。”

    千牛衛今日是主動上門求打臉,丟人了啊!

    蔣巍毫不猶豫的道:“老唐,某先走了。”

    唐旭罵道:“晚些請客!”

    想到那個‘專家’說寫詩厲害的,文章必然不行,蔣巍就想把那廝拉來看看。

    這賈平安詩才了得,可文章同樣出彩,隻是幾句,就讓國子監諸人讚不絕口,這文章行不行?

    當然行。

    蔣巍見賈平安腳步加快,擔心他過來打臉,就咬牙道;“好!”

    “哎!等等!”

    剛才馬助教說那個王田會釀造好酒,賈平安想去買一些,窖藏起來,過十幾年後再弄出來喝。

    可你們跑什麽?

    等肖博等人走後,唐旭走過來,重重的拍打著賈平安的肩膀,“我百騎出了個文武雙全,能得國子監看重的大才,你等以後要好生和小賈學,學他的……”

    他停頓了一下,準備重新組織語言。

    一個百騎喊道:“學他能嫖頭牌!”

    尼瑪!

    這是老子的兵?

    唐旭怒了,衝過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眾人看向賈平安的目光中多了些不同。

    他們知道,這等文武雙全的少年,以後的前程不是自己能比的。

    連哼哈二將在百騎內都昂首挺胸,覺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以後說不得也會有些造化。

    ……

    吐蕃國內有些不太平。

    作為大相,祿東讚協助讚普掌管著偌大的國家,每日的事情很多。在讚普出遊時,他在忙碌;在讚普歇息時,他依舊在忙碌……

    幾個將領正在和他商議事情。

    臨走前,一個將領猶豫了一下。

    祿東讚何等人,一看就說道:“你留下。”

    將領留下,等眾人都走了之後,才說道:“如今國中有謠言。”

    “什麽謠言?”祿東讚皺眉道:“智者不惑,那些謠言無法撼動真正的智者。”

    “是。”將領很恭謹的道:“那些謠言說……說讚普的兒子早逝……”

    祿東讚點頭,唏噓道:“可惜了。”

    “那些人說……說……”

    將領有些猶豫。

    祿東讚抬頭,眸中有厲色閃過,“說!”

    他在吐蕃的威望很高,這一眼恍如利劍,刺的將領心中發慌,急忙說道:“說是讚普的孫兒年幼,不能理事。”

    他鼓起勇氣,“他們說若是讚普早逝,孫兒繼位,就會被權臣把控……”

    “這樣的謠言……無稽之談。”祿東讚心中一鬆,笑道:“讚普的身子強健,前陣子剛生病,可郎中中並無大礙……這等謠言無人會信。”

    將領越發的不安了,祿東讚覺得奇怪,“還有什麽?一並說來。”

    將領的身體顫栗著,“說是大相會對讚普下毒手,隨後獨攬大權。”

    “該殺!”祿東讚眼中多了厲色,然後嗤笑道:“讚普知曉我的忠心,這等離心的謠言,多半是那些人散播出來的。那些人不滿我對他們家族的處置,恨不能把我殺了。”

    將領心中一鬆,隨後告退。

    祿東讚隨即開始處置政事,偶爾想到那個謠言,不禁失笑。

    這等謠言,明眼人一看就假。

    晚些,外麵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大相!”

    “何事?”祿東讚聽到聲音急促,就放下了筆。

    一個官員衝了進來,焦急的道:“大相,讚普的病情加重了。”

    祿東讚失神了一瞬。

    前麵傳謠言,說他要對讚普下毒手。

    這不是事。

    可接著讚普重病……

    讚普的病已經一月有餘,開始輕微,可卻一直治不好。

    這個消息加上這個謠言,祿東讚覺得自己滿腦袋都是鍋,褲襠裏全是黃泥巴……

    “竟然如此!”

    他走了幾步,腳下竟然踉蹌,撞倒了案幾。

    官員從未見過這等茫然失措的祿東讚,不禁暗讚著他對讚普的關切之情是發自真心。

    “走,去看看。”

    祿東讚急匆匆的出發了。

    當趕到地方時,他發現官員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不敢相信。

    “讚普!”

    君臣的見麵很冷淡。

    祿東讚出來時,不禁茫然。

    這是誰幹的?

    而且還有老天爺來配合,讓讚普恰在此時生病。

    一時間讚普被祿東讚下毒病倒的消息傳了開來,氣氛驟然緊張。

    祿東讚回到住所,見了幾個心腹。

    “讚普神色不對,弄不好就會動手。”

    燭光下,祿東讚的神色冷漠,“如此,再等半個月,若是讚普的病情沒有好轉,就令人突襲唐人!”

    眾人默然,良久有人問道:“突襲何處?隴右?”

    祿東讚搖頭,“這次突襲不能大,要讓唐人痛,卻不至於讓他們怒不可遏,發大軍來攻打……但卻能讓讚普投鼠忌器……到了那時,外有唐人,他一旦對我動手,那咱們的人也會動作,如此內憂外患,吐蕃危矣!”

    “好手段!”

    “大相,如此……疊州?”

    “對,那裏夾在吐穀渾和白蘭之間,吐蕃要想往外擴張,第一件事就是要拿下吐穀渾這條唐人養的惡犬,否則就被封在了一隅之地!”

    “此戰要突襲,讓唐人措手不及!”祿東讚微笑道:“一旦打下疊州,我的聲望會更高!如此……”

    祿東讚的聲望變高,心腹們自然水漲船高。

    這是許願,不如此沒人跟你混。

    ……

    時光飛逝,長安城漸漸冷了許多。

    年底,朝中的事情很多,各處忙的不可開交。

    李治的事情也不少。

    忙碌完了,他覺得有些疲憊,就回了後宮。

    所謂後宮,就是皇帝女人們的居所,皇帝一來,就該感受到姹紫嫣紅的愉悅。

    “陛下!”

    蕭氏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消息,竟然截住了他。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目光中多了冷厲。

    王忠良無辜的搖頭,發誓自己從未透露過皇帝的行蹤。

    他本是皇帝的身邊人,討好蕭氏半分用處都沒有。

    李治想想也是。

    “陛下!”

    王氏來了,而且帶著不少人,看著聲勢浩蕩。

    蕭氏俏臉一黑,“陛下,妾身做了些吃食,還請陛下去品嚐。”

    王氏近前,端著臉道:“聽聞陛下今日辛勞,臣妾準備了香湯。”

    這是請李治去泡澡。

    蕭氏馬上就微笑道:“陛下,臣妾早就準備好了沐浴的東西,臣妾……”

    她仰頭,眼波如絲。

    這是要一起洗的意思。

    陛下,大寶劍要不要?

    李治幹咳一聲,剛想說去蕭氏那邊,王氏笑道:“離元日越發的近了,陛下看著精神抖擻,臣妾不勝歡喜。”

    快元日了,到時候皇帝要主持大朝會,精神不好怎麽辦?

    所以,要遠離女色。

    李治不是那等優柔寡斷之人,他笑了笑,“朕晚些來。”

    王氏眸色微暗,行禮告退。

    晚些,蕭氏那裏的浴房據聞水漫金山……

    李治到了王氏那裏時,天已經黑了。

    “見過陛下。”

    王氏木然把皇帝迎進來。

    二人交談了幾句,李治就想睡覺。

    “陛下,聽聞那掃把星和國子監的攪在了一起?國子監的還對他頗為友善。臣妾也不知他有何大才,但想來定然是能讓人欽佩不已……”

    王氏的聲音軟綿綿的,李治卻沒了睡意。

    “讓學生們吃了一次苦頭罷了。”

    王氏訝然,“那些學生出身官員權貴之家,以後的棟梁之才,怎能讓他們吃苦頭?”

    這個女人,不隻是眼光狹隘,還不會教導孩子。

    既然睡不著,那就起來吧。

    李治起身,站在窗戶邊,淡淡的道:“不能吃苦,不知民生的……那也配叫做棟梁之才?先帝在時,帶著人親自耕種,所為何來?就是要讓宮中之人知曉民生艱難,不可靡費,不可奢華……朕本想擇時磨礪那些學生一番,可賈平安卻陰差陽錯的把此事做了。”

    王氏看著他的背影,眸色中多了些莫名的冷漠,“可那掃把星卻是太過了些。”

    “要讓人做事,怎可束縛了他的手腳。”

    李治回身,王氏的臉上馬上多了微笑之色,隻是看著有些呆板,“陛下,等到了明年,朝中的紛爭怕是不少,那掃把星在長安……就怕會火上添油。”

    “朕用人,你無需管。”李治眸色幽深,想的很多。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李治一邊吃早飯,一邊交代道:“王德凱說賈平安頗有些為將的才幹,正好年底了,這邊準備送一批軍資過去,讓賈平安去一趟,快去快回。”

    ……

    為白銀大盟‘煙灰黯然跌落’加更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