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舍小我,成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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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很冷。

    賈平安準備早退了。

    “校尉,某去巡街。”

    程達的臉頰顫抖了一下,覺得大唐官員能這般厚顏無恥的早退,也就是他賈平安了。

    “去吧。”唐旭懶洋洋的,他現在就等著外放的機會,最好是去北方。

    “邵中官。”

    邵鵬來了,板著臉道:“誰要出去?”

    賈平安覺得不對,“某想去感業寺。”

    你特娘的前麵還說去巡街,現在就說是去感業寺。

    程達覺得自己連無恥都比不過賈平安,越發的悲觀了。

    “陛下說了,那個陳家有兩個官員,弄掉!”

    皇帝這般殺氣騰騰,讓唐旭不禁歡喜不已,“好!”

    “誰弄?”邵鵬看著他們三。

    程達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某!”

    他目光炯炯,“陳家的兩個官員某知曉,都是關隴的得力幹將,彈劾人隻看站隊,不看對錯。上次梁大將軍被陷害,那兩兄弟下手最狠,就差說大將軍準備謀逆了。”

    呃!

    邵鵬本想說讓賈平安去做,他習慣先問一下。

    可程達開口了,這等事兒你不可能拒絕,否則就形同於翻臉。

    但程達的能力……這幾年他一直在打醬油,邵鵬也說不清。

    “此事重大。”邵鵬隱晦的告誡著。

    沒信心你就閃開,讓別人來。

    可程達被賈平安的飛黃騰達給刺激的嗷嗷叫,早就想尋機出頭。聞言他信心十足的道:“陳道興,陳道澤,某以前還和這二人說過話,某有信心。”

    唐旭見邵鵬有些為難,就說道:“老程也是我百騎的老人了,此事某看行。”

    邵鵬得了台階,順勢點頭。

    程達隨後就帶著人去尋摸陳氏兄弟的情況。

    幾天下來,程達發現了一個情況,陳氏兄弟竟然和一家青樓有瓜葛。

    “每十日惠豔樓的主事韓德就會去陳家送賬簿!”

    程達一直在打醬油,此次為了立功,動用了以前的人脈,成功拿到了消息。

    曆來青樓都是半黑半白,認真一查,都不幹淨。

    別人開青樓沒事,高官開青樓,那就是自甘墮落!

    某要沉住氣!

    穩住!

    他不動聲色的回到百騎,隻是笑容多了些。

    “小賈。”見到賈平安,他也笑吟吟的打招呼,而以往都是微微頷首。

    “老程莫不是吃了蜜糖?”賈平安摸著光溜溜的下巴,覺得不長胡須很遺憾。

    包東也學著他摸摸下巴,但他的短須很濃密,“參軍高見,程副尉多半是吃多了蜜糖,或是昨夜吃了娘子。”

    賈平安看了邊上苦大仇深的雷洪一眼,悄然退後。

    “你不說娘子不舒坦?”

    “某就順口說了,怎地,不行?”

    “你說就說吧,說什麽吃了娘子。這是欺負某沒娘子嗎?”

    程達晚些出來,見他們鬥嘴,就笑道:“回頭某請客,去五香樓,隨便睡。”

    包東進去,“參軍,程副尉怕不是有把握了。”

    “難說。”賈平安覺得無所謂,“若是他能辦成,那也是皆大歡喜。”

    他如今是百騎二把手,老程算是被他打壓了。

    賈平安很是感性的說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程達這幾日早出晚歸,當鎖定了韓德送賬簿的日期後,他叫了十餘百騎出發了。

    一路到了惠豔樓外麵,他令麾下散開。

    午時,這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吃午飯的人會覺得瞌睡來;不吃午飯的人會餓得慌,也沒精神。

    整個平康坊內都是沒精打采的。

    一輛馬車悄然出了惠豔樓。

    “副尉,某親眼看到韓德帶著賬簿上了馬車。”

    “好!”

    程達揮拳,隻覺得久違的熱血再度回歸。

    賈平安在百騎風生水起,連唐旭都要避其鋒芒。程達就更不用說了,老是打醬油,連兄弟們都不大看得起他。

    他需要打一場翻身仗。

    而今日便是機會,隻要抓到陳氏兄弟的把柄,他就能在百騎再度聲名鵲起。

    他心中火熱,恨不能此刻就突襲馬車,但……

    今日休沐,外麵的人不多,證人也不多。

    “等韓德進了陳家再動手,如此便是人贓俱獲。”

    程達並非浪得虛名,這個手法就很穩當。

    他們跟在後麵,一路到了陳家。

    馬車停在外麵,韓德拿著一個包袱下車。

    “副尉,就是那個包袱!”

    程達眯眼看著韓德進去,低聲道:“衝進去!”

    數名百騎衝了進去,在門子的錯愕目光中按倒了韓德。

    “來人呐!”

    門子在呼喊,程達卻很是歡喜,“你叫吧,使勁叫。”

    他就希望陳氏兄弟能在場。

    果然,陳氏兄弟出來了。

    陳道興身材高瘦,清瘦的臉上有些皺紋,看著格外的刻板。

    陳道澤卻矮了些,臉也胖,有油光閃爍。

    陳道興看到百騎,眸子一縮,喝道:“何事?”

    陳道澤卻看著有些四海的氣息,拱手道:“陳家從不作奸犯科,百騎來此何事?另外……此人某怎麽有些眼熟?”

    程達微笑道:“陳禦史彈劾人時從不甘落於人後,某曆來都是佩服的。”

    他這是譏諷陳道興作為禦史卻幹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可今日某卻是來拿人的!”程達從百騎的手中接過包袱,“此人名曰韓德,乃是惠豔樓的管事。他每十日來陳家送賬簿,敢問送的是何賬簿?”

    “這……”陳道澤的眼眸深處有些莫名的喜悅,“此人某並不認識。”

    “撒謊不是君子所為!”程達笑吟吟的打開包袱,拿出了賬簿,“看看……”

    韓德喊道:“某是來尋王郎君請教詩賦的,不認識陳家二位郎君!”

    嗬嗬!

    “你這謊言卻是對某的羞辱!”程達一朝得手,心情輕快的都能起飛了。

    他翻開賬簿……

    隻是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冰凍住了。

    “竟然是詩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不可能!”

    程達的額頭見汗了,他飛快的翻了一頁。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於歸,百兩禦之……

    他麵色慘白,連續翻看了十餘頁,都是詩賦。

    那些令人陶醉的文字此刻都變成了利箭,刺進了他的心中。

    陳道興冷冷的道:“可是什麽惠豔樓的賬簿?”

    陳道澤怒道:“此事卻是對陳家羞辱過甚,某當上疏,請陛下做主。”

    百騎是皇帝的人馬,隻有皇帝能處置。

    陳再興古板的臉上多了些怒色,“你……某記得是叫做程達吧,竟然誹謗陳家,且回去等著彈劾吧!”

    程達懵了。

    不應該啊!

    但眼前活生生的現實卻打了他的臉。

    他回到百騎,失魂落魄的去尋了唐旭和邵鵬。

    “是詩賦?”唐旭下意識的道:“他們要彈劾了!”

    邵鵬心中難受,“不隻是彈劾,那些人會借機暗示陛下,不該對他們如此。陛下才是最煎熬的。”

    可以預見的是,小圈子會借機給李治上眼藥。

    而程達……

    他麵如死灰,“此事可還有回旋的餘地?”

    唐旭搖頭,“除非能查出確有其事,否則……”

    否則程達就要黯然滾蛋了。

    李治就接到了消息,不少人彈劾百騎昭武副尉程達,說他汙蔑陳家。

    李治心中窩火,卻因為此事不在理,隻能罰了程達。

    “陛下令你去遼東,年後出行。”

    雖然不喜歡程達這個老油條總是在百騎打醬油,但此次程達被處罰,百騎也顏麵無光。

    賈平安詢問了此事的經過,覺得有些奇怪。

    那個王德是青樓的管事,就算是和陳家的幕僚有交情,可這等十日一次上門交流詩賦卻過密了些。

    隻有最無趣的夫妻,才會數著日子過那個啥……

    有問題!

    但要如何破局?

    值房裏,程達苦笑道:“某覺著十拿九穩了,可誰曾想這隻是個圈套。那陳氏兄弟某仔細看過,都胸有成竹般的,好似真被某冤枉了。”

    唐旭沉聲道:“此事不管如何,都是百騎出了紕漏,某這便進宮請罪。”

    程達抬頭,“校尉,這是某的錯。”

    唐旭看了他一眼,“某是校尉。”

    程達的眼中竟然多了水汽。

    邵鵬淡淡的道:“這等事豈能撇下咱?同去。”

    平日裏他們再怎麽嫌棄程達,此刻卻主動站出來,為程達求情。

    四巨頭就賈平安沒吱聲。

    晚些他去了惠豔樓。

    隻是看了一眼,他就退了出來。

    “賈郎!”

    身後,老鴇和女妓們熱情似火的追了出來。

    娘的,名聲那麽大,想臥個底都不成。

    “去把曹英雄尋來。”

    賈平安找個地方喝酒,晚些,曹英雄來了。

    “見過兄長。”曹英雄一見賈平安就感動的道:“兄長為了某,逼著插翅虎來自首,某不知該如何報答兄長的情義才好……”

    “簡單。”賈平安抬頭看著他,目露欣賞之色,“英雄,你長的……”

    他想說長得很英俊,可曹英雄卻神色黯然,顯然對自己的相貌壓根就沒有信心。

    不能說謊!

    賈平安覺得自己是個正直的人,所以改口道:“你長得頗有特色。”

    這個角度的誇讚讓曹英雄心中一喜,“兄長,是哪裏有特色?”

    你還真要誇讚?

    賈平安仔細看看,違心的道:“看看你的眼……小。”

    曹英雄悲傷的道:“人人都說某的眼睛小,看著眯眯眼,不是好人。”

    “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隻是在於發現。”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所謂眼大無神,眼小迷人……你這小眼睛,女人喜歡。”

    “果真?”曹英雄被賈平安一番話說的暴爽,一迭聲要酒水來。

    “某有個事……需要你去獻身。”

    “啥?獻身?”曹英雄一臉愕然。

    ……

    第二天下衙,曹英雄換了便衣,徑直去了惠豔樓。

    一進去,老鴇就驚天動地的喊道:“郎君來了。”

    “來了。”

    曹英雄昂首,王輔跟在身後,作仆役狀。

    “郎君可有相好的娘子?”老鴇和曹英雄並行,笑吟吟的問道。

    曹英雄捂額,“王六,某在惠豔樓可有相好的?”

    擦!

    竟然是個人渣!

    不,是渣男!

    可這等人撒錢卻爽快。

    老鴇挽著他的手臂,笑道:“郎君多情,竟然連這等事都忘卻了,奴這便去叫了娘子們下來。”

    這是大豪客啊!

    老鴇一溜煙跑上去,喊道:“都下來。”

    此刻沒什麽客人,女妓們懶洋洋的。

    “是豪客!”

    嗖嗖嗖……

    轉瞬,曹英雄就被女妓們圍住了。

    “郎君英俊不凡,奴一見就動心了。”

    曹英雄淡淡的道:“動心無趣,要不……動動別的?”

    這是老司機!

    女妓們更歡喜了,你說郎君真威嚴,她說郎君器宇軒昂……

    曹英雄歎息道:“某器宇軒昂自家知道,你等如何得知?”

    女妓們一怔,暗道‘賤人’,然後又糾纏了起來。

    這等豪客一旦睡了你,除去正常的錢之外,打賞不會少。

    曹英雄看看這些女妓,歎道:“都是庸脂俗粉,某看著心不動,器也不動。”

    眾女妓一愣,接著就怒了。

    “郎君莫不是戲弄我等?”

    “就是,看了半晌,竟然說都是庸脂俗粉,莫不是來消遣我等的?”

    眾女妓群雌粥粥,曹英雄淡淡的道:“王六。”

    王輔上前,恭謹的道:“郎君。”

    曹英雄麵露不屑之色的指著這些女妓,“一人給三百錢。”

    王六回身喊道:“郎君要錢。”

    外麵裏了幾個大漢,若是程達在的話,定然會納悶的說:咱百騎何時變成了曹英雄的仆役?

    女妓們一人得了三百錢,看向曹英雄的目光就不同了,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某渾身的精力,卻尋不到發泄之地,奈何?”

    曹英雄唏噓不已,老鴇上前堆笑道:“郎君這般眼光,怕是在長安都尋不到合適的,要不,奴讓幾個娘子一起來陪你?”

    曹英雄不屑的道:“五年前某就玩膩了這等手段。”

    果然是歡場英雄!

    老鴇無計可施,就笑道:“難道要奴來陪你不成?”

    曹英雄仔細看著她,突然點頭,“說的也是,某什麽樣的女妓都睡過,就是沒睡過老鴇,來。”

    他側臉。

    老鴇已經呆住了,下意識的親了他的臉一口。

    曹英雄嘟嘴。

    賤人!

    王輔在後麵束手而立,覺得曹英雄這個賤人遲早會死在青樓裏。

    曹英雄雖然長得不行,可架不住有錢啊!而且還年輕。

    在金錢的蠱惑下,老鴇親了上去。

    然後……

    老鴇多年未曾被男人看中了,不禁有些意亂神迷。

    “奴聽聞有個英雄最喜和青樓老鴇親熱,莫不是郎君?”

    差點露餡啊!

    曹英雄正色道:“某不是那等人。若非你豐腴,肌膚白嫩,某哪會看中?”

    晚些,二人就上了樓,卻是去了老鴇的臥室。

    一番折騰……

    曹英雄沉沉睡去。

    老鴇摸著他年輕的臉蛋,喜道:“竟然還有年輕人喜歡老娘,看來老娘便是那等天生麗質的美人呐!年紀越大越有魅力。”

    隨後她下去主持,那些女妓見到她都笑的曖昧。

    但老鴇卻心中暗喜,那種老娘沒老的念頭一直在轉悠著。

    夜深了,老鴇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去。

    曹英雄依舊沉睡。

    曹英雄直接扔了一袋子錢,丟下一句話,“某晚上還來。”

    這……

    老鴇歡喜的道:“王郎莫不是喜歡奴嗎?”

    某是不得不睡了你,你想多了。

    “是。”曹英雄認真的道:“有你在身邊,某睡的都安穩了許多。”

    老鴇不禁雀躍。

    下午,曹英雄果然又來了。

    第三天……

    “兄長,那老鴇索求無度,小弟疲不能興……”

    不過是兩天,曹英雄麵色慘白,看著就像是被誰吸了血似的。

    賈平安沒想到老鴇竟然這般凶悍,摸摸下巴,“某去問問。”

    他去尋了李淳風。

    “助興之物?”李大爺看著他,歎道:“少年人一開了頭,就食髓知味,但要有節製才好。”

    “某還未曾那個啥。”賈平安一本正經的道:“就是有個朋友,人到中年,你懂的。”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裏泡枸杞。

    李大爺頷首,“小事。”

    曹英雄牛筆了一把,把老鴇喜的都不收他的錢。

    當夜,曹英雄依舊沉睡。

    一夜好睡,不知過了多久,曹英雄被身邊的動靜弄醒了。

    他沒動,悄然睜開一條眼縫,就看到老鴇下床,披上了大氅,然後走到了屏風後。

    屏風後是馬子,也就是馬桶。

    曹英雄聽到了淅淅瀝瀝的聲音,晚些,老鴇在隱秘處拿了一本冊子出來。

    這便是了!

    曹英雄忍住撲倒老鴇的衝動,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他從門縫裏看到老鴇把賬冊交給了那個最不打眼,幹苦力的張牛兒,然後低聲說了幾句,最後她竟然親了張牛兒一口。

    呸!

    曹英雄有些犯幹嘔。

    他悄然到了窗外,摸出一枚銅錢,奮力扔了出去。

    銅錢落在了瓦片上,動靜不小。

    曹英雄趕緊去躺下,稍後老鴇回來,打個哈欠,隨即躺下。

    曹英雄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心中暗自歡喜。

    “王郎……”

    老鴇開始了,曹英雄麵無人色。

    ……

    包東在夜禁結束前趕到了道德坊。

    “某尋賈參軍有要事。”

    薑融親自陪著他去了賈家。

    賈平安匆匆出來。

    “是何事?”

    包東和雷洪最近輪換蹲守惠豔樓,很艱苦,特別是淩晨時分還打馬疾馳,冷的臉色發青。

    “參軍,曹英雄給了暗號。”

    “好!英雄舍小我,成大我,果然沒有辜負某的期望。”

    賈平安隨即出發去了平康坊外蹲守。

    消息不斷傳來。

    “是惠豔樓的夥計張牛兒。”

    “張牛兒一路過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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