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第1179章 最後一次掛帥出征

    &esp;安西。

    &esp;這裏是大唐在西域的核心區域。

    &esp;隨著移民的大量湧來，城池也在不斷的擴張。

    &esp;龜茲城擴建完畢，寬敞的城池完全看不到一點異國風情，就和中原的一樣。

    &esp;商隊絡繹不絕的往來於東西方，帶來了商，也帶來了繁華。

    &esp;“長安是個好地方，我從未見過這等繁茂之地。”

    &esp;城門口，商人一邊看著軍士們在檢查自己的貨物，一邊在誇讚著大唐。

    &esp;“我才將從長安來，天呐，巨大的城池，那些百姓穿著華麗，天呐！我發誓從未見過這等富饒之地。明年我將會帶來更多的貨物，我發誓若是能成為大唐百姓，我將虔誠信奉諸神。”

    &esp;邊上的小吏拿著他們的通關書，驗證沿途的查驗，聞言抬眸，“成為大唐的百姓手段不少。”

    &esp;商人歡喜問道：“譬如說……”

    &esp;小吏說道：“其一，繳稅足夠多，願意效忠陛下；其二，在大唐置產足夠多，貢獻足夠多，願意效忠陛下；其三，被俘做苦力僥幸未死……”

    &esp;商人問道：“第一第二我還明白，第三是何意？”

    &esp;“你是覺著第三不用花錢嗎？”小吏覺得商人果真都是貪婪之輩，“誰敢於和大唐齜牙，開戰後被俘就是運氣好，接著去大唐修路，或是去開礦，三十年後若是不死，還有機會成為大唐百姓。”

    &esp;三十年後，現在好些人都活不到三十歲啊！能活到四十歲便是長壽。商人一臉懵逼，“這一路我看到好些人在修路和修渠，都是俘虜？”

    &esp;“你以為呢？”小吏突然抬眸。

    &esp;馬蹄聲傳來。

    &esp;“急報！”

    &esp;小吏喊道：“閃開，都閃開！”

    &esp;商隊散開，城門這裏馬上就騰空了，隨即十餘騎衝了進去。

    &esp;“有吐火羅人！”

    &esp;小吏的眸中多了陰雲。

    &esp;沒多久，都督府中就傳來了咆哮。

    &esp;“令各處戒備，斥候往吐火羅方向哨探。令人快馬去長安報信，帶上吐火羅使者，路上他但凡敢遁逃，殺了！”

    &esp;安西動了起來。

    &esp;那些移民都接到了通告。

    &esp;“吐火羅那邊有廝殺，安西都護府告訴你等，安心勞作，安心過日子，但男丁要加強操練，一旦有敵軍殺來，便用手中的橫刀告訴那些敵人，他們來錯了地方！”

    &esp;那些百姓先是一怔，接著就歡呼了起來。

    &esp;“有立功的機會了！”

    &esp;男丁們歡天喜地的去尋自己的兵器，婦人們數著家中的錢糧，開始儲備糧食。

    &esp;隨即各處村正和坊正開始組織丁壯操練。

    &esp;一處處喊殺聲整天響。

    &esp;這是一塊榮譽之地！

    &esp;戰爭就是他們的獎！

    &esp;……

    &esp;“我就不明白了，陛下這是沒事做了還是怎地？又改元。”

    &esp;李敬業在發牢騷。

    &esp;他在雍州長史的職位上如魚得水，可卻對年號很糾結。

    &esp;“看著書還得琢磨年號是哪年……”

    &esp;這確實是個問題。

    &esp;“看看先帝，一個貞觀就從頭用到尾。”李敬業覺得先帝果然英明。

    &esp;賈平安笑了笑。

    &esp;李治頻繁更換年號自然有他的政治考量在裏麵，比如說彰顯存在感……在病情頻繁發作的日子裏，他就是用這種手段來展示自己的存在。

    &esp;而後阿姐也是如此，但她是女帝，且能親自處置朝政，所以她更改年號看似無稽，在賈平安的眼中也是殊途同歸。

    &esp;都是彰顯存在感！

    &esp;“兄長，平康坊剛來了一批美人，說是金發的。”

    &esp;李敬業都差流口水了，“這金發的扛甩，同去？”

    &esp;賈平安滿頭黑線，“自己去，另外，小心別弄了一身髒病。”

    &esp;李敬業得意的道：“每次甩完我都用酒水浸泡一番。”

    &esp;你也不怕泡壞了……賈平安臉頰抽搐，“滾！”

    &esp;等李敬業走後，賈平安在想著最近朝中之事。

    &esp;太子監國，皇帝在後麵支招，這樣的配合不錯。但最近據聞阿姐又再度出手，和皇帝爭執不休……目的也是為了支招。你說我不對，我說你愚蠢……

    &esp;宮中很熱鬧啊！

    &esp;太子又成了夾心餅幹，每件事兒處置完成之後，要去向這兩位最尊貴的大佬請教複盤。若是讚美還好，若是出現了問題……隨即就不是他的問題，而是帝後之間的問題。

    &esp;他們會爭執，吵鬧，為了此事該如何做鬧騰不休。

    &esp;李弘為之煩惱，賈平安卻說這不是壞事。

    &esp;皇帝身體不好，所以不能視事。皇後不能監國……於是兩口子整日在宮中，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這等爭執也是一種尋找存在感的手段。

    &esp;“國公，緊急軍情！”

    &esp;包東進來了，麵色嚴峻。

    &esp;“何處？”

    &esp;賈平安喝了一口茶水。

    &esp;“說是大食。”

    &esp;賈平安深吸一口氣，“終於等到了！”

    &esp;他起身出了酒樓，到了一家青樓邊上，“敬業。”

    &esp;二樓一個窗戶被粗魯的推開，差點散架。李敬業潮紅的臉探出來，“兄長，何事？”

    &esp;一縷金發在下麵些若隱若現。

    &esp;“急事，早些回去。”

    &esp;“知道了。”

    &esp;李敬業回身，窗戶也不關，隨即傳來了喘息聲，以及有些生硬的大唐話……女人說的。

    &esp;“耶耶饒命……”

    &esp;……

    &esp;宮中，靜養的皇帝來了。

    &esp;“是何處？”

    &esp;“陛下，是吐火羅使者，說是大食侵襲，使者就在外麵。”

    &esp;“讓他進來。”

    &esp;使者進來，行禮後哀求道：“陛下，大食出動了大軍，正在攻打吐火羅……”

    &esp;“大食想做什麽？”

    &esp;皇帝卻不急，沉穩的問道。

    &esp;戴至德說道：“陛下，臣以為大食這是在覬覦安西。”

    &esp;劉仁軌看了他一眼，眼神輕蔑，“此事還得要安西的稟告才能確定。”

    &esp;他看了一眼使者。

    &esp;外藩使者的話也能全信？

    &esp;戴至德被背刺。

    &esp;皇帝雖說視線模糊，但隻需聽了這番話，就知曉發生了什麽。

    &esp;這樣的矛盾他樂於見到，而且也教過太子。

    &esp;“陛下，趙國公求見。”

    &esp;戴至德鬆了一口氣。

    &esp;他看了劉仁軌一眼。

    &esp;劉仁軌幹咳一聲，收了自己的兵器。

    &esp;大唐宰相兵器譜，第五：劉仁軌的背刺。

    &esp;腳步聲傳來，使者回頭。

    &esp;賈平安進殿，行禮後說道：“臣聽聞有吐火羅使者前來求援，可是說大食入侵？”

    &esp;使者恭謹的道：“是。”

    &esp;賈平安問道：“大食如何入侵？”

    &esp;“大軍！”使者說道。

    &esp;賈平安皺眉，“大食若是出動了大軍，此刻吐火羅早已覆滅。”

    &esp;呃！

    &esp;是哈！

    &esp;使者的牛皮被捅破了，哽咽道：“大食人不斷出動遊騎，好些遊騎，不斷衝殺進來，絞殺我們的人……”

    &esp;娘的！

    &esp;這個騙子！

    &esp;戴至德惱火之極，這才知曉劉仁軌說的沒錯。

    &esp;但劉仁軌此刻卻很安靜，不見跋扈。

    &esp;賈平安繼續問道：“大食不會驟然動手，若是驟然動手，必然是以雷霆萬鈞之勢，而不會弄什麽遊騎絞殺。那麽……事前可有蛛絲馬跡？可有使者往來？”

    &esp;禦座上的皇帝微微頷首。

    &esp;這才是一個名帥的風姿。

    &esp;太子在默默學習中。

    &esp;使者看了賈平安一眼，眼中多了敬畏之色，“是，事發前大食派來了使者，問……問吐火羅可是大唐的疆域。”

    &esp;賈平安說道：“你等定然說不是。”

    &esp;使者低下頭，“國主擔心說是……大食會出兵。”

    &esp;“首鼠兩端。”

    &esp;有人冷哼。

    &esp;賈平安回身，“陛下，臣以為這是大食的挑戰，他們用使者來試探吐火羅，不論吐火羅說是與不是，他們都會出動遊騎襲擾。”

    &esp;“目的是什麽？”皇帝問道。

    &esp;賈平安說道：“大唐擊敗了吐蕃，扼守蔥嶺。隨即大小勃律都向大唐低頭。大唐已然在安西靠近吐蕃一側築造了一道防線。此刻大食最擔心的便是大唐轉向西方……波斯首當其衝。”

    &esp;“先下手為強？”

    &esp;賈平安搖頭，“大食不敢冒著和大唐全麵開戰的危險……要知道大唐如今掃滅了周邊之敵，無敵虎賁正無所事事。若是全麵開戰，大唐將會以安西為大本營攻伐西域，不斷驅逐大食人……所以臣以為，大食這是在發出挑戰，至於吐火羅，那隻是用餐前的一道點心。”

    &esp;皇帝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大食人通過襲擾吐火羅向大唐發出挑戰，這是一種節製謹慎之意。”

    &esp;“是。”

    &esp;皇帝明白了，“若是大唐置之不理，那便會被認為是軟弱，大食人隨即會攻破吐火羅，攻打安西……”

    &esp;“手段不錯。”

    &esp;戴至德覺得自己需要彌補一番，“可若是大唐獲勝……”

    &esp;“無需追殺不休。”賈平安說道：“大食人如今正在向四麵八方擴張，大唐需要做的便是……用一次酣暢淋漓的大勝來讓他們不敢東窺。隨即他們隻能往西邊去。”

    &esp;“西邊可有強國？”

    &esp;“有，譬如說東羅馬，再過去還有一些國家，其中也有實力強勁的……”

    &esp;“驅虎吞狼！”

    &esp;賈平安點頭，“大食人此刻就像是一個巨人，渾身的力氣得尋個地方發泄，若是大唐衰微，他自然會砸爛大唐。若是大唐與他們全麵開戰，那麽這股力氣就會全數衝著大唐使出來。”

    &esp;皇帝說道：“大唐的疆域太遼闊了。”

    &esp;臣子們心領神會。

    &esp;大唐疆域太遼闊了，若是和大食全麵開戰可有好處？

    &esp;沒有！

    &esp;沒有好處的事兒為何要做?

    &esp;數十年後，大食在東方的大軍出動了，優素福令麾下大軍出擊，說誰率先帶著大軍踏上大唐的疆土，誰就是大唐占領區的長官。

    &esp;但他麾下的大將攻伐了大唐周邊地區後，卻沒有人敢踏入大唐疆域。

    &esp;再過了數十年後，大唐安西都護府開始攻伐西域各地，高仙芝率軍戰無不勝，西域諸國震怖。石國王子逃到了大食，向大食求助。

    &esp;大食尋到了開戰的借口，但高仙芝卻準備先發製人。

    &esp;他孤軍長途奔襲，和大食人遭遇。

    &esp;大食人狡黠的收買了大唐的仆從軍葛邏祿部，隨即在雙方廝殺時，葛邏祿部突然反水，大唐潰敗。

    &esp;但哪怕是如此，大唐府兵主力依舊損傷不多，他們的戰鬥力讓大食人為之震撼。由此，大食人收回了看向東方的覬覦目光。

    &esp;那一戰隨軍的工匠被俘獲，他們給大食人帶去了許多讓大食人為之震撼的東西。

    &esp;皇帝目光轉動。

    &esp;使者早就被帶了下去，在宮外忐忑等待。

    &esp;誰來領軍。

    &esp;這個問題很麻煩。

    &esp;李勣？

    &esp;李勣在家休養，如今身體還不錯。

    &esp;但讓一個七旬老漢掛帥，遠赴萬裏之外去進行一次大戰，別說是皇帝，就算是王忠良都會覺得不妥。

    &esp;那麽還有誰？

    &esp;皇帝對薛仁貴已經失去了信任，除非尋不到大將，否則他將得不到重用。

    &esp;目光聚集在賈平安的身上。

    &esp;但誰都知道，和吐蕃的大戰後賈平安威望越來越高，若是再敗大食……

    &esp;功高不賞曆來都是忌憚。

    &esp;許多名將都是這麽把自己作死的。

    &esp;賈平安應當會不吭聲。

    &esp;但除去他之外，誰能去？

    &esp;裴行儉等人已然嶄露頭角，但這等國戰他們的能力和威望依舊不足以駕馭。

    &esp;看來看去，竟然還是賈平安。

    &esp;邵鵬出現。

    &esp;“皇後令奴婢來請趙國公前去。”

    &esp;皇後果然還是關愛這個阿弟，在這個時候把他叫去，就是避開選將。

    &esp;賈平安深吸一口氣，“陛下，臣近年身體不適……軍中煎熬，臣的身體怕……臣想專注事……”

    &esp;趙國公要轉為官了？

    &esp;專注事，也就是從此不再領軍廝殺。

    &esp;這個轉向太妙了。

    &esp;由此破開了這個困境。

    &esp;賈平安說道：“不過臣覺著在轉為事之前，還是能再來一次。”

    &esp;宰相們，“……”

    &esp;這個不要臉的！

    &esp;等我把大食人收拾了，就轉為事，從此不再領軍。

    &esp;眾人看著皇帝。

    &esp;答應還是不答應？

    &esp;賈平安幹咳一聲，“臣的身子不好，估摸著再幹幾年就得乞骸骨了……請陛下恩準，讓臣在四旬之前致仕，好歹留這殘軀去……”

    &esp;去幹什麽？

    &esp;這是個人人都關心的事兒。

    &esp;賈平安說道：“去管管學堂之事。”

    &esp;皇帝的眸中明顯的多了一抹讚賞。

    &esp;他微微點頭。

    &esp;無官一身輕，哥做教育去！

    &esp;隨即他去了皇後那裏。

    &esp;皇後問清了之後悵然，“四旬就致仕……”

    &esp;賈平安笑道：“阿姐，這世間有許多值得我們去追求的事物，教育便是我最關注的。百年大計，教育第一。教育弄好了，後世人弄不好會給我弄個廟……”

    &esp;……

    &esp;大軍在集結。

    &esp;“這是最後一次。”

    &esp;賈平安給自己的女人們說以後的打算。

    &esp;“我不會學李靖，那樣太累。打完大食人我就準備致仕，掛著個趙國公的頭銜去各處看看，新建學堂，修改課本，去弄些工坊，打造些寶貝……”

    &esp;衛無雙說道：“如此也好。”

    &esp;蘇荷說道：“那樣的話，大郎正好接上。”

    &esp;賈平安致仕，賈昱進入官場，父子完美交接班。

    &esp;……

    &esp;大軍在集結。

    &esp;賈平安依舊召集了那些將領。

    &esp;“這是我帶著你等最後一次征戰，以後……大唐就要看你等的了。”

    &esp;賈平安覺得自己就是個傳承者，曆史上這個時候大唐還得用李勣這位七旬老漢去征伐高麗，此後就陷入了無將可用的窘境。

    &esp;但現在不同。

    &esp;裴行儉等人在多次征戰中漸漸成熟。

    &esp;高陽想把李朔塞進西征大軍中，賈平安拒絕了。

    &esp;“我的孩子不能領軍。”

    &esp;高陽瞪眼，“為何？”

    &esp;賈平安苦笑，“我在軍中威望太高，孩子們進了軍中……後患無窮。”

    &esp;並非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

    &esp;除去皇帝需要承襲之外，不能出現父子皆統帥的局麵。

    &esp;“若是李衛公的後代在軍中乃是統帥，李敬業是統帥……”高陽明白了。

    &esp;那麽墳頭草三尺高了。

    &esp;但她兀自覺得憤憤不平，“為何能父子皆宰相？”

    &esp;“但不可能父子皆權臣。”

    &esp;祿東讚父子都是，於是被清洗。

    &esp;“曹丕若是不篡漢，曹氏遲早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esp;賈平安給這個憨婆娘下了重藥。

    &esp;高陽愕然，“又沒準備謀反！”

    &esp;賈平安和李朔滿頭黑線。

    &esp;……

    &esp;新城帶著孩子在等他。

    &esp;“此去時日長，等我歸來時，大郎都會說話了。”

    &esp;賈平安抱著孩子，輕輕逗弄著。

    &esp;新城看著他，“還能再去蜀地一遊嗎？”

    &esp;賈平安微笑抬眸，“能！”

    &esp;他最後去了大慈恩寺。

    &esp;玄奘放下經，說道：“貧僧會為了大軍祈禱。”

    &esp;從未有什麽方外，有的隻是心中的一片淨土。

    &esp;賈平安坐下，收斂心神，“法師，這個世間可能來往穿梭於時光之中？”

    &esp;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從何而來。

    &esp;為何而來。

    &esp;玄奘說道：“來，去，都是在。你在何地，時光就在何地。何必在意何處往來。”

    &esp;“是。”

    &esp;賈平安頷首，“此去西域，記得法師當年曾西去取經，可有教我？”

    &esp;玄奘的眸中多了些懷念之意，“那段歲月讓貧僧難以忘懷。每一步都值得懷念。當你在路上時，你才會發現……原來發現自己是多麽值得喜悅之事。”

    &esp;他看著賈平安，“哪怕身處榮華富貴之中，也要保持清醒。”

    &esp;賈平安微笑，“歸來後我便準備致仕。”

    &esp;玄奘看著他，“善。”

    &esp;賈平安起身，“法師保重。”

    &esp;玄奘頷首。

    &esp;賈平安走在大慈恩寺中。

    &esp;鍾聲在身後驟然而起……

    &esp;……

    &esp;要完本了，咱們的也不能太寒磣不是，求票！

    &esp;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