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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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的人看不清楚,蘇暖卻是看得仔細,一大堆蛇,五彩斑斕地纏繞在一起,有幾條已沿著坑碧往上爬了一截子,“噝噝”地吐著信子,
她的嘴唇發幹,要說她平生最怕的是什麽?就是蛇這種軟體動物了。瞧一眼就心裏發怵。更別提就離得這麽近了。
她不斷地往裏麵縮,已經貼到了洞壁上,還是拚命往裏靠。眼睛下意識死搜尋鄭卓信,卻見他正雙目炯炯地盯著一旁的黑洞,那裏正有蛇不斷地遊動出來。
蘇暖正想開口,鄭卓信忽然一把抓住了蘇暖的手,往那黑洞裏走去,蘇暖兩腿發軟,哪裏抬得動腳步?生怕一個不慎就踩上一條蛇。這麽一想,她的頭皮又是一麻。她死死地釘在原地,不動。
鄭卓信一怔,恍然,一笑,忽彎下身子,一把背了蘇暖丟在背上,就摸了進去,很快隱入不見。
蘇暖驚覺過來,才發覺已經伏在他的背上,鄭卓信走得不是很穩,有點拐,蘇暖忽然省過來,他的腿似乎還受著傷。
有心想下來,又不敢,隻能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鼻子中汗味衝鼻而來,她竟然不覺得難聞。黑暗裏鄭卓信的身子偶爾一晃,蘇暖不由想到了阿爹。閔大成的腿受了傷,但是常背著她與春芳上街買糖人,春芳小,背的次數多,輪到她很少幾次,所以每一次她格外開心,記得特別牢。
她忽然留下了淚來,把臉埋到了鄭卓信的後衣領子上,溫熱的淚水順著單薄的衣服往下流,鄭卓信身子僵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心想:“真是個孩子!這麽摔下來都不見她哭,怎就幾條蛇就怕成這樣?”
他不由緊了緊托著蘇暖的手,繼續往前走,果然,走了一段,迎麵有股細細的陰風吹來,他欣喜,又快走兩步。
忽然身後隱隱有火光,兩人往後一瞧,上麵有人扔了那點燃的鬆枝往洞裏拋下來,驅趕那些蛇。
鄭卓信加快了步伐。
是他們。
這些蛇撐不了多久,等他們追上來,就麻煩了,對方人太多,他之前流血過多,失了元氣,現下還提不起氣來。
他方才就認出了那些人,試探掏出了師父給的引蛇珠,那些蛇被源源不斷地引來。
他一喜,果然有出路,他順著蛇的方向繼續。
蘇暖幾番想要下來,又不敢,終於望見前方隱隱有微光,能看清地麵了。
她喘了一口氣,說“四哥,你放我......”
身子一痛,鄭卓信已把她一把扔到了地上,她惶急之下,已被摔了個四腳朝天,手指下意識撐去,卻是摸到一截溫熱的東西,嚇得一個激靈“蛇?”
然而下一秒,她就再也說不出話來,昏黑中,鄭卓信正與一個人纏鬥在一起,洞裏狹窄,隻聞悶悶的搏鬥聲,地上翻滾著一團人影,分不清誰是誰的。耳旁聽得聲聲刀入皮肉的聲音,蘇暖覺得每一刀都好似插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下意識地身子往另一邊退去,又不敢退得太遠,怕萬一鄭卓信不敵,需要她幫忙,他先前就受了傷。
蘇暖努力讓自己靜了下來,借著微光,往地上瞧去,尋找是否有乘手的東西,這才發現地上已躺了一人,一動不動,該是死了。她方才摸到的應該是他的手。
她胡亂摸著,忙亂中,忽然靜止了下來,混戰的二人也不知是誰,躺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鼻端有一股血腥彌漫開來,她一動不敢動,心髒狂跳,仿佛要蹦出胸腔:她兩世為人,連隻雞都不曾殺過。如今,眼看著一個大活人就死在眼前,她竟然沒有暈過去,也沒有尖叫.....隻是謹慎地,驚惶地往站著的那人瞧過去。兩腿已經開始暗暗蓄積,發力,隨時準備狂奔。
站著的人喘息著走了兩步,一個踉蹌,一把撲了過來,她驚跳,被一把抓住:“走!”
是鄭卓信。
他粗喘著氣,抓著蘇暖的手滑溜溜的,也不知是汗還是血。
蘇暖喜極而泣,顧不得了,一把鑽到鄭卓信胳肢窩下,架了他就走。
兩人都不吭聲,一路踉蹌著往前摸去,蘇暖不敢回頭,隻是緊緊抓住鄭卓信的手,生怕他支持不住,半路出溜下去。
好在不久就見到亮光,後麵也再也無人追趕上來。
兩人順著光往前走,終於聽到隱約的鳥叫聲,這聲無異於天籟之音。
兩人俱精神一震,忙往前跑去......
灌木掩蓋處,一陣響動,驚了兩隻枝頭的鳥雀,一個黑鴉鴉的腦袋突然從地下冒了出來。
蘇暖從洞口爬了出來,開心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討厭黑暗,喜歡這呼嘯的風聲,還有鳥叫聲,是多麽悅耳。
感慨了一會,忽然想起鄭卓信來,忙回頭去拉他,見他正卡在那裏嗞牙咧嘴地。
這洞口有點子小,鄭卓信塊頭太大,她不知道鄭卓信傷得怎樣,又不敢使勁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了出來。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氣:鄭卓信一條右腿已經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血糊糊,分不清是肉還是衣的。
鄭卓信正望著她笑著,她紅了眼眶,低頭去攙扶他。
鄭卓信架著她,挪到了一邊,喘息著坐下。
蘇暖望了望,這裏是半山腰,見下方十幾步遠,似乎有一條小溪,山下是農田,可以望見遠遠地有人在耕作。原來這已經是山那邊了,山下不遠已經可以瞧見城牆,下麵螞蟻似地人在移動。
原來,就在城外,隻是繞了一座山。
鄭卓信撅了屁股在推一塊大石,呼哧呼哧地,蘇暖回身幫忙,一齊發力,堵住了那個洞口。鄭卓信這才兩腿一伸,靠在了一塊岩石上,累得不行。他的右腿腫脹得失去了知覺,仿佛不是自己的。
歇了一會,他伸手去拆開布帶,蘇暖驚呼一聲,但見整條腿肚子已經發亮,紅的黃的膿水合著血痂把布條與肉粘連在了一起。
鄭卓信使勁一扯,登時血水就汨汨地冒了出來。
他掙紮著起身,要挪到水中去洗。
“哎!”
蘇暖反應過來,忙製止他,“四哥,我來。”
她“噔噔噔”地跑到水邊,伸手去掬水,又放開了手,直接伸手,撕了衣服的下擺,洗淨了,浸透了水,跑了回來,鄭卓信自己已用匕首切開了那傷口,正用手往下擠膿水,一股一股地出來,直至流出淡紅色的血水為止。
蘇暖看著那血肉外翻的小腿,她小心地用布蘸幹淨了,一連跑了好幾遍,才擦幹淨,架在幹淨的岩石上。
鄭卓信的腿不能再走了,得趕緊找個大夫,上藥。
可是鄭卓信不讓,說等天黑再走。
鄭卓信說話的時候,滿眼血絲,他接連二晝夜未好好休息,此時,靠著一塊岩石,眼皮止不住直打架。
“四哥,你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