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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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秋殿,滿地落葉,靠牆一排種著的菊花卻是開得正旺,熱熱鬧鬧地看了一朵又一朵。
墨月正指揮幾個小內侍打掃,一邊皺眉:“都精心著點,不是說,這時節,每日午後多掃一次麽?瞧瞧,這裏又落了密密的一層了”
灑掃的內侍點頭稱是,低著頭,趕緊一路賣力掃了過去,一路到了轉角,方回頭瞧了一眼,呼了一口氣。
這院子裏原是最憊懶不過的,一日裏掃一次,也無人過問。
偏偏這入了秋,娘娘好像突然心血來潮,叫人搬了那菊花來種,自然是園子裏的灑掃也就跟上來了,原本地一次成為三次,隻因為這秋日裏,那樹葉飄灑,盡數都要掃了去。
墨月姐姐說:娘娘要賞花,可不敢叫這些葉子汙了裙擺,掃了興致,務必要清清爽爽的。
眼下,這已經是第二遭了。
小內侍抬頭瞅著那不斷往下落的葉子,恨不能抓住了搖上一搖,一次性地抖摟幹淨了才好。
屋子內,鄭容瞧著墨月捧了那開得正好的菊花,往廊下搬來,一一排放在門口。
她瞥了一眼窗下一盆正怒放的月季,伸手拿了剪子去剪了一支含苞怒放的,對著鏡子,在鬢發上比了比。
月季開得嬌妍,粉紅的顏色,是那種最常見的,因為剛從枝頭摘下,似乎還帶著清香。
她輕輕吸一口,陶醉地閉上眼睛。
一旁的慧姑望著鄭容,眉間也是露著笑容。
娘娘終於又做回以前了,沒見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鮮活了起來。這樣看著好,人也有了生機。
想著,那事的進展,隱約可見苗頭。
殿外有人進來,墨月迎了出去。
一會,簾子一掀,墨月進來,看著鄭容:”娘娘,王貴公公來了!”
鄭容放下了手中的花,側轉了半個身子:“叫他進來。”
王貴一進來就上前兩步,行過禮後,就湊近鄭容,說了幾句,隨即告辭離開。
慧姑忙送了出去。
回到屋內,卻是見鄭容筆直站在那裏,望著她。
“慧姑,捎信給母親。”
慧姑匆匆出去了。
鄭容靠在美人榻上,目光遊移。
皇上要幹什麽?剛王貴說,皇帝準備查驗司寶司。是鄭卓信負責在辦這件事情。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是鄭卓信來做這件事情?事先都沒有聽家裏說起?
鄭容皺著眉頭,細細思量。想著還是得找母親來問清楚。
.......
金氏很快進宮,鄭容望著一問三不知的母親,忽然覺得煩悶:“慧可都在忙些什麽?母親,你們一點都不知曉麽?這都多大的人了。”
她講話不由有些急。
金氏望著鄭容,依舊不急不慢:“娘娘是知道的,信哥兒成日裏就是個跳脫性子,他要作什麽,恐怕除了你祖父,沒人知曉。他要是打定主意不開口,誰也沒有法子。是有什麽事麽?娘娘與我說,我回去麵對麵問問他。再不濟,叫你父親去問。”
金氏瞧著鄭容,微笑著喝了一口茶。
鄭容這麽火急火燎地地叫了自己來,原以為是有多大的事情,原來是問信哥兒的事。
鄭容看著一臉懵懂的母親,幾番想說,又怕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起身回到室內,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吹幹,拿了出來,交給金氏,慎重地說:“母親把這信交予祖父,有什麽話我寫在上麵了,祖父若問起,就說一切見信上所說。”
金氏接過,揣在袖籠裏,又坐下說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慧姑望著鄭容,輕輕說:“娘娘何不把少爺召進來,當麵問上一問,豈不更好?”
鄭容瞥了她一眼:“信哥兒不是奉命在辦這件事麽?這事關宮中的事情,又是皇上親自督辦的,我作為姐姐,自然是要避嫌,這個時候找他,不是給他平添麻煩麽?”
鄭容說著起身,重新撿了那朵月季花,往瓶子裏插去,又頓住,望著架子上那個熒光閃爍的瓶子,若有所思。
鄭卓信回來時,剛坐下,就聽得老國公叫他過去。
他換了一身衣服,又重新束了發,清清爽爽地,這才去見老國公。
一進草堂子,就見瓜果累累,架子上掛滿了青白色的扁豆,老鄭國公正在田間和財叔拎著一個籃子摘菜,籃子裏已經有半籃子的扁豆。
鄭卓信拎了袍子,過去,從老財叔手裏接過籃子,財叔拍了拍手,到了地頭,端了那裏的一筐子冬瓜走了。
鄭卓信拎著籃子,跟在老國公身邊,叫了聲:“阿翁!”
老國公踮起腳去摘那頂上的一簇扁豆,用力扯了下來,扔在籃子裏,方才說了一句:“忙好了?”
鄭卓信回答:“嗯!”
老國公繼續往前走,鄭卓信伸手避開那迎麵而來細軟的枝蔓,跟在身後。
“此次的案子,你心中可有數?”
見鄭卓信望著他,微歎一聲,回身,頓住,望著他,如今已經高了他一頭的孫子,說了一句:“你想好了,就放手去做,隻是,這裏頭的關節得梳理清了,別到時碰個頭破血流都不知道......”
一片濃蔭掩映下,間或露出兩人身影,行走其間,一邊不時地摘著瓜菜。良久,老國公拍手:“走罷,今日加菜,嚐嚐祖父的扁豆怎樣?你不知道,這秋來,扁豆最是得吃,讓廚房現做了,咱爺來喝一盅?”
鄭卓信直到晚間才回到院子,他屏退眾人,自己盤坐在方榻上,雙手成拜佛狀,閉目不語。
門外,順子悄悄探頭,又縮了回去。
一旁六子匆匆進來,被順子給拉了一邊去。六子不明所以:我有事情找少爺呢,你拉我作甚?”
順子附耳說了一句,六子咋舌。悄悄地探了一下,見鄭卓信果真盤腿而坐,忙吐了吐舌頭,退出老遠,才低聲說:“少爺這是有什麽煩心事?”
鄭卓信很久沒有這樣盤坐了,這是遇上什麽煩心的事情了,看來這一打坐,至少得一個多時辰,兩人躡手躡腳地守在門口,免得有人進來打攪,少爺要發火的。
少爺打坐,誰敢打攪?除了善行,沒人敢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