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幸深知，他們的努力並不是徒勞。

    包括那位年輕男人的犧牲，同樣如此。

    他們隻是通過自己的方式，對情況產生改變，即便這改變看起來很是微小。

    但所有決定性的變化，都是由一點一滴微小的改變決定的。

    像是那句民謠“少了一顆鐵釘，掉了一塊馬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敗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國家。”

    日野幸他們能做的，便是阻攔住這隻龐大的幽靈，盡可能拖上更長的時間，防止它對那關鍵的戰場產生影響，即便是一絲絲天平向勝利方向傾斜的可能。

    隨著時間推移，龐大幽靈聚合體，還在不斷變得更加強大。

    不僅僅是受到攻擊後的自動修補，其他的幽靈，也下意識的向它所在的位置靠攏，並且融入它的身體。

    就這樣，它的高度和寬度都超過了十米。

    成為了一個王落連正麵一擊都接不住龐大縫合怪！

    好在日野留美子的到來，也是帶來了新的戰力。

    冰霜在地板上凝結，凍住了幽靈和地板接觸的部分。

    日野幸這會兒喘過氣來，也開始使用結界，把幽靈前進的方向堵住。

    他們不求殺敵，隻求把它限製在這裏。

    “呲——呲——————”

    和先前一樣刺耳難聽的聲音再度產生。

    對人們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創傷，那超凡能力為“力量倍化”的壯漢，耳洞裏都流出了鮮血，耳膜因此破裂。

    整個人像是呆滯一般站在原地。

    其他人也都受到了不小程度的傷害。

    也就隻有王落在經曆過一次之後，有了準備，和一定的抗體。

    回神的速度比原來快了許多。

    而王落再度抬起頭，則發現同樣愣一愣的幽靈聚合體，渾身震顫了起來。

    像是驟然收到了某種命令，向日野幸方才所看向過的地方，不顧一切的碾壓過去。

    日野幸清醒的時間比王落稍慢一點，但還是很快意識到，關鍵戰場裏的鬥爭，很可能已經來到最後一步。

    所以藏身於這裏的存在，不得不驅使幽靈聚合體回到祂的身邊。

    “拖住！不顧一切代價，拖住它！”

    王落聽到日野幸的指示，也不再猶豫，本來黯淡的金光再度強行亮起，背後的紋身像是要活過來一般。

    “大威天龍！”

    禪杖如同飛龍在天，擋在了龐大幽靈的身前。

    “嗤——”

    金光和魂體接觸，傳來了類似黃油融化的聲音，一大片的魂體迅速蒸發、消散。

    這已然是王落壓箱底的招式了。

    可是，幽靈的體型實在太過龐大，消散了很大一部分，還是有更多的魂體，帶著壓迫感，向他湧來。

    “砰！”

    一麵無形的結界頓時升起，想要幫助王落阻擋這衝擊力。

    可是日野幸還是有點太過高看他結界的結實程度了。

    連王落的幾下禪杖都扛不住，更別說是這幽靈如此凶猛的衝撞了。

    “哢嚓！”

    僅是一下，就傳來破碎的聲音。

    一碰就碎呀！

    王落都怪異的瞄了日野幸一眼——大夥兒都挺猛的，怎麽到你這兒就拉了胯呢？

    “噗！”

    日野幸還又吐出了一口鮮血：“這家夥的力氣，可太大了吧......”

    話音還沒說完，王落又被撞飛出去。

    金光徹底萎靡不振，暫時的失去了戰鬥能力。

    寒意滲透。

    日野留美子的冰霜覆蓋，短暫的粘連住幽靈的身體，可在它此時這發了瘋似的情況下，不過是阻攔一兩秒的時間而已。

    眼看著巨大化幽靈的前進難以阻擋，日野幸咬咬牙，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眼底閃過無奈和憤恨，但還是開口道。

    “跟上它！盡可能阻攔前進的速度！”

    他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

    另一方麵，渾然不知自己被給予了厚望的青野。

    在那滴粘稠的精華液體滴入眼球後，視野裏看到的景象又發生了變化。

    他仿佛置身於另一個空間。

    在這片黑暗裏獨自行走。

    “救救我......”

    低聲的呢喃聲，在青野身後傳來。

    他轉過頭，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拽住了他的衣角，哀求道。

    語氣裏，滿是可憐和委屈。

    小男孩抬起頭，那眼眶裏，隻有黑漆漆的空洞。

    一雙手抓住了他的後頸，一把刀刺入了他的心髒，把他拖進無邊的黑暗之中。

    “求你......放過我......”

    左邊的空間，出現一盞昏暗的路燈，一個女人在急促的奔跑。

    可是她跑啊跑啊，卻始終還在那路燈下麵，永遠無法逃離。

    一道黑影，追上了女人，劃破她的咽喉。

    鮮血噴出，女人無聲的倒下。

    那漆黑的眼眶，空洞茫然的和青野對視。

    “別殺我......”

    “救命啊！”

    “來個人，救救我......”

    “......”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

    青野一路走來，一個又一個人在他身邊倒下，他們向青野哀求，希望青野能夠拯救他們。

    隻是青野，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因為他們，早已死去。

    而自己所看到的，隻是他們死前最後經曆的畫麵。

    青野的心境如同一灘死水，沒有絲毫波動。

    哪怕到了後來，黑暗中盯著他的視線，開始被怨毒和仇恨取代。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來救我們？”

    “為什麽你還活著，而我們死了？”

    洶湧的惡意，好像陰冷的毒蛇，在暗中窺伺。

    而即便走到這片黑暗盡頭時，青野則是看到了一個成熟的女子——岸田美佳。

    “......青野君？”

    她輕聲呼喚青野的姓名。

    “這裏，是哪裏呢？我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成熟的美少婦像是想起了所有，低頭看看她那半透明的身體。

    臉上的神色先是迷茫、不解，再然後是一種傷感，可又在那裏故作堅強，強撐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哎呀哎呀，青野君，原來......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她還企圖露出一個微笑，用盡可能輕快的語氣說道。

    可嗓音裏還是帶上了哭腔。

    “怎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掉了呢？”

    岸田美佳笑得很難看：“這麽死掉，好可憐呐......”

    “明明還想再去【幻夢】裏做幾次客的呢，還想再嚐一嚐青野君你做的甜品，我不會因為怕長胖不敢吃啦！還有我的存款......”

    “不過那好像沒什麽意義。”

    她抹了抹眼角，忽然想到一點。

    “咦？原來幽靈也會流淚嗎？”

    一邊笑一邊哭，最後慢慢變成失聲痛哭，狼狽得不能再狼狽，

    “嗚嗚嗚......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啊！”

    “為什麽就這麽死了呢？嗚嗚......”

    青野看著眼前的幽靈，就連【偽裝】也無法偽裝出他應該表現的情緒。

    “最後一段時間裏，也給青野君添了不少麻煩吧？”

    “抱歉呢......”

    岸田美佳半透明的身體，開始破碎，她也感受到了這一點。

    “看來，要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黑暗裏，散發淡淡光芒的碎片如同蝴蝶般翩飛，然後散去。

    “青野君，永別了。”

    青野沒有說話，隻是沉靜看著周遭重新恢複黑暗。

    一絲絲刺痛，從雙眼裏傳來，仿佛有某種存在進入，而如此微弱的變化，依舊被青野所捕捉。

    “終於，抓住你了！”

    青野現實中的身體，做出了動作。

    他伸出雙手。

    目標，正是他自己的眼眶！

    兩隻手的手指同時毫不猶豫的陷入皮肉，深深一抓，再用力一剜。

    兩顆眼球，就這樣從眼眶裏被挖了出來。

    鮮血，殘餘在青野手上。

    血管斷裂，眼睛上脆弱的神經傳來劇烈的疼痛，足以讓身體的疼痛保護機製發動，讓人直接昏厥。

    隻是青野的意識依舊無比清晰。

    這舉動在旁人看來，想必是隻有瘋子才會做出的行動，但是青野則是在縝密的思考中，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早就清楚，他看到的畫麵，都是幻覺。

    青野也從一開始就知道，所謂的交易，永遠都不會達成。

    祂想要奪取青野的身體，而青野......也想吞食祂的靈魂！

    而破局的關鍵，就在他的雙眼。

    “你......”

    祂的低語再度響起，但語氣裏，也是第一次出現了不敢置信。

    “為什麽！”

    而在這時，日野幸等一行人，則也是來到了附近。

    龐大的幽靈撞開了木頭牆壁，木屑飛濺。

    日野幸高呼道：“轉過頭去，不要看！”

    他的提醒很及時，王落他們也迅速照做。

    有死去的青年在前，他們知道，要是看見一些不該被看見的事物，會淪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而唯一沒有轉過頭的人，卻是日野幸自己。

    “原來，是你麽......”

    日野幸低聲喃喃道，臉色發白。

    他認出了青野，也同樣看到了那狀若鬼神的姿態。

    親手挖出自己的眼球。

    這畫麵的衝擊感，即便在未來的可能性中驚鴻一瞥看到過的日野幸，也為之感到震撼。

    而接下來的舉動，則是更讓日野幸有一種窒息感，渾身顫栗。

    在他的目光中。

    青野把挖出的眼球，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然後......吞了下去！

    【吞食不可名狀意誌！】

    【身體產生未知變化！】

    【進行判定......】

    【判定成功！】

    【經驗值+5！靈感（智力）+5！敏捷+1！體質+3！魅力+2！】

    【解鎖超凡技能“精神掌控”！】

    “呲啊啊啊啊————”

    不可名狀的哀嚎，在這整個空間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