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寺武的記憶中。

    穿過這座古老的遺跡，將那些古老的、或許具備很高價值的文物拋在腦後。

    不斷的嗡鳴聲，始終在他的耳邊響起，煎熬著他的思緒。

    但那時的高寺武，似乎早就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影響。

    思想和精神，都和正常人有所區別。

    非但沒有感到畏懼和驚慌，反而還有一種意外的喜悅。

    至於高寺武前進的方向，則是受到冥冥中事物的吸引。

    【‘向那裏走......向那裏走去......’】

    隨後，記憶裏的畫麵一轉。

    有一扇門，出現在他的眼前。

    但高寺武的視線沒有在那上麵停留，而是轉向了身邊。

    【“太棒了，我逐漸理解了一切！”】

    【我聽見這樣的話語，從身前的女人口中傳來——假如那還算是她的“口”的話。】

    【那是丸山小姐，我完全可以確認這一點。】

    【她身上的大部分衣物都被撕碎，隻有一些破布的碎片。】

    【白皙的脖頸，深邃的鎖骨，挺拔的山峰......那正是我憧憬了無數次，想要見到的美景，也曾在夢裏夢見無數次。】

    【好美......好美......】

    【丸山小姐，果然好美.......】

    隻是除去那些充滿女性魅力的部分外，丸山琴乃的相貌，則是如同青野此刻見到的伊藤秀一般，變成晦暗詭異的圖像。

    甚至她的變化還要更加徹底，整張臉龐都變作了空白。

    【“高寺君......”】

    【丸山小姐對我說道，語氣裏滿是喜悅。】

    【我很高興，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你願意和我一起，成為祂的子民嗎？”】

    “如果是和丸山小姐一起的話，我願意。”

    當時的高寺武不假思索。

    暫時摒棄了那種屬於生物本能的畏懼，和殘餘理性發出的強烈警告。

    隻能令瀏覽這段記憶的青野感慨——舔狗，真是可怕！

    在發生某種蛻變後的丸山琴乃帶領下，高寺武來到了那扇門之前。

    “門”的形狀和模樣，他的記憶裏隻有混沌一片，像是打上一層馬賽克，全都看不真切。

    隻有一個所謂的“門”的概念。

    有很大的可能，這是出於人體自我保護的機製，令他下意識的遺忘了那些不該看見、不該記住的東西。

    可也就在這時，高寺武來到“門”前的時候。

    先前那些被某種物質屏蔽的恐懼、害怕，終於如同潮水般重新漲了起來，漫過了他的內心。

    縱觀他那段時間的心情，比一團亂麻還要一團亂麻。

    他忽得想起了中川君的那通電話。

    莫名的能夠理解那些雜音中想要表示的真實含義——

    “遠離她，遠離丸山琴乃！”

    “她早已......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

    “她......是怪物！”

    積蓄已久的恐怖，如同山崩海嘯，幾乎是一瞬間，就摧毀了高寺武脆弱的神經。

    從那時起，高寺武其實就已經瘋掉了！

    他的精神無所適從，但是身體本能的做出了自認為最正確的選擇，他轉身向通道外逃去。

    這絕非出於他的本意，如果高寺武還清醒的話，他哪裏會管什麽怪物、人類，隻要能呆在丸山琴乃的身邊，他就會趕到莫大的幸福吧？

    ——這是身為一隻合格舔狗的自我修養。

    丸山琴乃沒有阻止高寺武的動作。

    隻是用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平靜冷漠的注視著他，似乎略微有些惋惜。

    僅僅是“略微”而已。

    高寺武的腳步慌亂，被一塊蒼白的骨骼絆倒，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陷入了仁慈的昏迷。

    記憶暫時到此為止。

    青野麵對著眼前的血肉模糊，回憶著先前看到的畫麵。

    地上，滿是血腥。

    血肉碎肉灑落一地，其血腥的程度，不該在能過審的電視劇中出現。

    顯而易見——它們，是伊藤秀。

    逐漸理解了一切的伊藤秀，對青野而言，戰鬥力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隻是從一下可以秒殺，變成需要幾下才能幹碎。

    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別。

    【你殺死了不完全異化古老種族！】

    【經驗+1！】

    青野看到麵板上的這句話，才能確定伊藤秀確實已經死在了他的手裏。

    這算是他的經驗之談。

    即便麵板也會有不靠譜的時候，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還是比較可信的。

    像是迷失之霧裏誕生的縫合怪物，就算被消滅也不會有任何提示。

    隻因為它們僅僅在物理性質上被消滅，實際上並不算是“死”去，自然也就沒有這樣的提示。

    至於伊藤秀異變的怪物本身，其實沒有什麽好說道的地方。

    除去那種詭異氣質的影響，也就是比一般人多了幾隻手、自愈能力更強了一點嘛！

    一旁的兩位隊員，則是瑟瑟發抖。

    剛剛光是看著怪物那張不可名狀之貌，他們就產生了濃鬱的畏懼心理，和它對視都要花上許多勇氣。

    可就是在他們畏縮的時候，青野就已然三下五除二，把那家夥打成了一灘肉醬。

    饒是以超凡者的心理素質，也難以接受這種血腥的畫麵。

    “他......真的是伊藤秀？”

    麒麟臂隊員顫聲問道。

    在他印象裏，伊藤秀雖然長得不好看，身高也比較矮，性格也是十分惡劣的那種，一點也不惹人喜歡。

    但不管怎樣，他好歹都還是一個人類，也是他們曾經的同事。

    又怎麽會演變成眼下這種模樣呢？

    “如你所見，正是如此。”

    青野在一片血肉模糊裏簡單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張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

    抹去上麵汙穢的血肉，遞給兩人一看。

    這是名古屋分部的證件，上麵的名字，赫然正是“伊藤秀”。

    即便早有猜測，但是從此處得到了證明，兩位隊員不由得為之不寒而栗。

    “他怎麽會......”

    兩人還是想不明白，伊藤秀發生如此異變的原因。

    更加詭異的是，先前的石門明明是封閉的，那麽伊藤秀，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呢?

    細細一想，就能感受到更深沉的寒意。

    麒麟臂隊員更是想到了失蹤的金城太一和千本彌生。

    青野沒有再說話。

    而是邁向了這條長長階梯的第一步。

    也隻是一步。

    他身邊的世界，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兩位特別行動隊的成員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我也被帶到那個世界了？’

    青野迅速做出判斷，並為此感到一點點的詫異。

    剛剛，就連他都沒有察覺那種氣息是如何生效的，就讓自己所處的空間發生改變。

    【你受到古老氣息侵染！】

    【理智-1！】

    隱約的壓力，其實從進入通道的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青野身上。

    隻是絕大多數時候，他都能直接無視。

    但現在，壓力驟然增加了許多。

    青野沒有慌張，這意味，他尋找的方向，沒有出現錯誤。

    “咕——”

    較為空蕩的腸胃，開始發出渴求的聲音。

    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飽餐一頓了呢！

    身邊的景象是陌生的，牆壁上的壁畫開始出現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

    不隻是多出某些器官的人類，還有一種格外高大的類人猿生物，它們的麵容和人類有些類似，但是更加粗狂。

    還有一種動物則更加讓人嫌惡。

    它們像是徹底退化成了野獸的人類，通體無毛，四肢比例與人類相似，但卻弓著腰身。

    像是犬科動物那樣四肢奔跑。

    壁畫詳細繪製了它的麵容——它比任何一種猿猴更像人類，卻似乎又缺失了某些東西，讓一般人拒絕將它稱為人。

    這些動物，似乎是那些無麵人們所豢養的寵物。

    地位和獵犬類似。

    壁畫裏出現了不少無麵人帶領“獵犬”狩獵的圖畫。

    隻是令一般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狩獵的對象，乃是身穿古老服飾的......人類。

    是洞穴之外，其他部族的原始人類。

    這種發現，或許會讓一般的考古學家感到毛骨悚然。

    雖然在人類發展的早期階段食人風俗並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像這樣將其他人類當作獵物，有組織地進行獵殺的行為依舊會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更值得一提的是。

    無麵人並沒有把狩獵人類當做是一件很特別的事情——某些擁有食人風俗的民族，通常將食人看做一種具備特殊宗教意義或社會意義的舉動。

    而無麵人沒有。

    就和去樹上采摘野果，在山林裏捕獵野獸的行為性質一般無二，捕獵人類，也隻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青野卻稍微能理解這種情況。

    在完成某種蛻變，也即為變身成無麵人之後，它們就不再是人類，而是另一種生物。

    那麽自然的，以人類為食物，也並非不能理解。

    之前遺跡中留存下來的白骨，來源已經很明了了。

    青野一邊觀察著記錄在岩壁上的壁畫，一邊向前。

    這個詭異的空間，明顯已經不處在表世界。

    就青野對這種空間的了解，這裏勢必會存在一個核心。

    假如這個核心不穩定，那空間本身也就不複存在。

    現在想來，當時千目之神所處的膨脹神社，其實並不是特別穩定。

    隻是吸收都市怪談和幽靈的力量，那樣的神祇，其實也就隻有那樣了。

    不過其實也可以理解——表世界有它本身抗拒的力量，不會允許太過強大的不可名狀降臨於世，隻有那樣的雜魚能穿過屏障，在陰暗的角落猥瑣發育。

    那麽，眼下這個古老文明，又是怎麽回事呢？

    青野暗自揣測。

    大膽猜想——在很古老的年代，或許表世界的修正力量並沒有那麽強大，甚至還沒有誕生，那時這個古老文明便從裏世界進入了這片深山，並且不斷壯大。後來，遭遇了某種意外，導致這個文明的消亡。

    哦不，它其實並沒有消亡!

    隻不過轉變了一種存在的方式。

    也就能夠理解，名古屋特別行動隊，那位超凡者的預言。

    隨著表世界的修正之力越來越薄弱，這個古老的文明很有可能會卷土重來，造成一次巨大的災難！

    青野抽抽鼻子，眉頭皺起。

    氣味。

    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味。

    酸澀、難聞，既有草藥的氣息，還摻雜了許多不知道來源的事物。

    是先前在那座木屋裏、陶片上聞到的味道。

    ‘陶罐......’

    “對了，陶罐！”

    青野想到了這被他無意識忽略的一點。

    那些陶罐的作用，又是什麽？

    很快的，青野便在身邊的壁畫上，找到了答案。

    壁畫繪製了一種儀式。

    一個長著三對骨翅的無麵人，身穿一種華麗的服飾，帶有像是項鏈、掛飾一般的裝飾品。

    看樣子，是一個祭司。

    他審視著眼前的人類——通常是十一二歲年齡大小的少年，也不乏有精壯的成年人，垂垂老矣的老者，隻是後兩者的數量要偏少許多。

    在儀式上，祭司會仔細觀察他們，用手在少年們身上撫摸，然後用把他們分成不同的種類。

    接著，第一部分人類，會喝下一個陶罐裏的液體。

    隨後由那種高大猿人領走。

    第二批，則是被浸泡在另一種陶罐裝的液體裏。

    不同的人類，所使用的陶罐都並不相同。

    接下來的畫麵，卻是令青野都感到了一陣衝擊。

    第一批人類的身體會越長越高大，趨向於那種猿人的形態，並且承擔起搬運的工作。

    而第二種，則是褪去身上的毛發，歡骨變尖，四肢著地。

    逐漸變成了“獵犬”。

    還有第三批，第四批......

    先前壁畫上出現的任何一種異種生物，都能在這場儀式中找到。

    “嘶......”

    青野短暫的倒吸冷氣——原來，那些怪異可憎的形象，恐怖畸形的骸骨，全都是由原始的骨肉同胞轉變而來的？

    真的存在著這樣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技術，能夠讓這些先民將同類轉化成非人的畸形，並且發展延續了那麽長的時間？

    隻要擁有身為人類的同理心，都會為此震撼——青野的肉體或許不再算是一個人類，但起碼他自己，還是把他視作是人類中的一員。

    青野徹底理解了那些陶罐、以及陶罐裏液體的作用。

    這哪裏是一個屬於人類的文明，這分明是一支來源於不可名狀的恐怖族群！

    “啦喀——啦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