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時日以來，左良玉的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

    在得到錢謙益等人的邀請後，左良玉礙於與東林黨的關係，加上看中了江南的富庶，很快就做出了擁潞的決定。

    彼時，清軍占據河北，高歡直麵清軍，局麵岌岌可危，整個南明就剩下他左良玉一鎮沒有事情可幹。

    東林黨的邀請，可以說是正中他的下懷。

    可是他率領兵馬東下走到九江時，情況突然變化，北麵傳來高歡的檄文，聲稱，“第一是在開封擊敗建奴，殺敵十萬。第二，反對南京擅自擁立潞王。”

    明朝一百多萬軍隊，左良玉不明白，為啥高歡一枝獨秀。

    不過不管怎麽說，現在高歡臉大，又擊退清軍即將南下，左良玉得給高歡麵子，停在九江便不肯走了。

    時間推移，高歡果然率兵南下，飲馬長江，左良玉本來以為潞王要完蛋，不想局麵再次變化，高歡居然被擋在長江北岸無法過江，而江南輿論也開始對高歡不利。

    左良玉見此，忍不住江南的誘惑，在侯方域和黃澍的勸說下又改變主意，繼續順流東下。

    這次走得比較遠，到了南京之西的蕪湖，而就當左良玉以為他將進入南京，獲得擁立之功時，噩耗再次傳來，高歡成功渡江，兵臨南京了。

    “他娘的，驚喜啊！”左軍大船上，左良玉心髒有點受不了，捂住胸口咳嗽。

    侯方域道：“伯爺? 誰也沒想到? 高歡能夠渡江。不過伯爺虎踞上遊，數十萬雄兵? 也不用怕他。”

    左良玉嘴角抽搐? 他能在明末激烈的大浪淘沙中，沒有被淘汰? 能生存下來，除了能打外? 主要還是對自身有清楚的認識? 絕不會逞能。

    老子連張獻忠和李自成都打不過，還打高歡？

    左良玉白了侯方域一眼，“侯公子不用再說了！本帥已經決定，這就回師武昌? 不趟這渾水！”

    侯芳域聞語大急? “伯爺，不能退啊！現在木齋公隻是希望伯爺前往南京，調停兩方爭端。伯爺擁兵數十萬，坐擁上遊，高歡肯定會給伯爺麵子。若是伯爺調停成功? 那麽魏國公、木齋公會感激伯爺，高歡也不敢輕視伯爺? 伯爺還能獲得調停爭端，避免內耗的美名? 贏得江南人望！”

    黃澍也急聲道：“伯爺現在進兵至蕪湖，距離南京近在咫尺。若是伯爺未出湖廣? 或者在江西境內? 退兵還能搪塞過去? 可進入南直，高歡已然知道了伯爺的意圖。那麽伯爺以為高歡掌握朝廷後，會放過伯爺嗎？”

    左良玉聞語皺起眉頭，這點他還真沒想過。

    黃澍忙繼續勸說道：“現在伯爺唯有繼續前近，調停福潞之爭，保住南京眾臣，以後才能與高歡抗衡。若是就這麽撤軍，等高歡控製南京後，宏光朝廷豈能容下伯爺！”

    左良玉心裏有些後悔起來，這次他被東林給拉下水了。

    今後，高歡掌權若是質問他，順江東下，兵至蕪湖，是想做什麽？

    他實在不好回答，而高歡也會將他視為敵人。

    想到此處，左良玉不禁站起身來，在大帳內來回踱步，確實不能救這麽一走了之啊！

    ……

    左良玉考慮再三，最終決定硬著頭皮，繼續向南京進軍，同時發布檄文，要求福潞雙方保持克製，不要窩裏鬥，以免傷及百姓。

    自從高歡開了傳檄的先河後，明朝這邊各鎮，各總督、巡撫要幹個什麽事情，都喜歡傳檄。

    左良玉這篇檄文一發，立時就給他帶來了不少聲望，贏得了江南官紳的支持。

    南京城外，聯軍大營內，高歡看著左良玉的檄文，內心冷笑。

    “哼！奸黨太小看本督的決心了！”高歡冷笑道：“他們以為拉來左良玉，本督就會放過他們！”

    大帳內，周延儒、丁啟睿等人，接過檄文看了一遍。

    周延儒道：“現在南麵情況比較複雜！各省幾乎都處於割據獨立之態。朝廷要完成一統，暫時以無可能，但這次南直隸和浙江必須掌控在手！”

    周延儒的潛台詞，便是核心利益，不能退讓，但是其它地方，則可以妥協。

    畢竟，時間已經到了五月份，再過五個月，黃河便又結冰了。

    現在清軍入關後，占據的都是打爛了的地方，無法供養大軍，入冬後清軍肯定要南下劫掠物資，搶占富庶之地。

    因此，高歡沒有太多時間，耗在南方。

    周延儒從福建剛回來，鄭芝龍想要坐地起價，談判並不順利，不過好在大軍已經過江，那麽鄭芝龍隻能接受條件。

    對於福建，高歡的實力還伸不到那裏，隻能暫時容忍鄭芝龍割據，與鄭家達成妥協。

    湖廣、江西、兩廣、貴州，現在高歡也管不了，所以隻要他們名義上，承認弘光朝廷即可。

    高歡聞語微微頷首，“其它各省，可以維持現狀！不過南直隸和浙江必須徹底控製，南京城必須無條件投降。”

    丁啟睿道：“那左良玉怎麽辦？”

    左鎮雄踞武昌，大兵數十萬，高歡雖沒將左良玉放在眼裏，但是他要是搗亂，高歡也挺難受的。

    如果左良玉過來，高歡有十足把握，擊敗左良玉，但卻沒有兵力去搶占武昌。

    一旦清軍南下，高歡全力應對，武昌左軍又不顧大局，興兵作亂，那就麻煩了。

    想到這裏，高歡眯起眼道：“本督會給左良玉一個機會，就看他是否識相了！”

    ……

    五月中旬，南京苦等的左良玉，終於抵達了南京西郊。

    消息傳入南京，徐弘基、錢謙益等人大喜過望，急忙派人出城犒勞大軍。

    左良玉也不含糊，遂即派人前往聯軍大營麵見高歡，而高歡這次卻沒有將使者拒之門外。

    “金將軍！請吧！”劉啟來到營門前，側身道。

    左軍使者乃是左良玉麾下悍將金聲桓，高歡派出大將劉啟去迎接，也算是給了左良玉麵子。

    “有勞，劉將軍帶路了！”金聲桓抱拳行禮，遂即跟著劉啟前往大帳。

    這時，一行人卻沒有走直線，劉啟帶著金聲桓繞著前往大帳，而金聲桓很快就發現，一路上他能看見關滿戰馬的馬棚，訓練有素的甲兵，以及紅布覆蓋疑似大炮的物體。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金聲桓乃是左軍大將，在營地走一圈，便知道聯軍不是左軍那樣拿人充門麵的水貨，高歡的兵馬裝備精良，非左鎮能敵！

    “到了！”劉啟沉聲道。

    金聲桓回過神來，遂即鑽入大帳，便見當中坐著一個身穿龍袍的胖子，兩側各坐一人，分別是緋袍文官和赤甲大將，正是首輔周延儒和梁國公高歡。

    金聲桓剛進帳，就被震懾了。

    赤甲大將便厲聲喝道：“金聲桓，見陛下為何不跪！”

    金聲桓稍微遲疑，便噗通一下跪地，“臣金聲桓，拜見陛下！”

    這時緋袍文官又嗬斥道：“左良玉未得調令，便擅自出兵，進逼南京，是要支持奸黨，還有朱常淓嗎？”

    金聲桓額頭冒汗，“這都是誤會！”

    這時，朱由崧開口道：“朕得玉璽，又有先帝遺詔，梁國公等四十萬將士擁護，乃大明正統，寧南伯既至，為何不來拜見！”

    ……

    南京城。

    皇宮內，潞王朱常淓見高歡大兵臨城，城中人心惶惶，心中恐懼，對眾人道：“梁國公手裏有玉璽，還有先帝遺詔。現在福王眾望所歸，孤王想要退位歸藩，諸位以為如何？”

    徐弘基和錢謙益對視一眼，忙道：“殿下，使不得！臣等已經再與高歡商談，必定給殿下一個好的歸宿。若是現在就服軟，殿下恐怕隻能去鳳陽高牆了。”

    朱常淓聽他這麽一說，內心不禁感到恐懼，哭訴道：“卿等害孤啊！當初說孤賢明，天下擁戴，如今世人皆反，這～”

    錢謙益忙道：“殿下，寧南伯已到城外，正忙著調停，馬上就會有結果！必然會讓殿下平安歸藩，還請殿下忍耐！”

    朱常淓聞語，隻能哭泣著頷首，“孤的性命，可就托付給諸位了！”

    徐弘基和錢謙益等人，見穩住了朱常淓，紛紛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朱國弼忽然匆匆趕來，“大事不好！左良玉倒戈，去高歡大營了！”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朱常淓、徐弘基等人紛紛變色。

    還是錢謙益穩重，忽然伸手大喝，“不要慌！寧南伯這是去與梁國公談判，休要自亂陣腳！”

    眾人聽他這麽一說，勉強安定，錢謙益遂即向潞王一行禮，“殿下稍後，臣這就去打探消息！”

    說完，錢謙益便匆匆離開了皇宮。

    ……

    聯軍大營，帥帳內。

    左良玉大步進帳，身後金聲桓等將，押著兩個五花大綁之人，正是侯方域和黃澍。

    “陛下！梁國公！就是這兩個奸賊，迷惑臣，唆使臣叛變擁賊！”左良玉給朱由崧和高歡行禮，義憤填膺的道。

    高歡看著被捆綁的侯方域和黃澍，眼中流出冷笑，侯方域被綁著不能動彈，嘴裏也塞了破布，神情絕望嗚嗚嗚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感謝天長之劍的2000，朱尚炳的秦國的500，書友2567的300，暮色寒蟬的200，nubor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