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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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年前,一個月圓之夜,東南六大家孫、許、章、傅、鍾、範的核心人物齊聚燕尾嶺村,帶著千兩黃金找到了病榻家中的老者,老者年逾半百,圈內人稱鬼眼石三,是奇門玄術的傳奇人物。鬼眼石三坐在長板登上,細微的汗珠沾滿額頭,昏暗的燈光之下,他顫抖微微地點著了手中的卷煙,通紅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兩箱亮橙橙的金條。
在他的身旁,還站著兩位已到不惑之年的中年人,隻見年長的一位拱手說道:“承蒙各位抬舉,我石百森在這裏替三叔謝謝大家的關心,如今我三叔舊患複發,不能跟隨各位前去,如果大家信得過的話,我石百森和二弟石百川可以代替我三叔跟隨你們走一趟。”當天晚上,一共十多人,齊齊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從此一去下落不明。
36年後,在四月初開的廣州城中村,小雨紛紛,夜幕降臨的街道上,行人嫋嫋,一片寂靜,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汽笛。一排老舊低矮的商業樓裏,有一間剛開張沒多久的新鋪子,在霓虹燈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的店名顯得格外耀眼,‘萬世風水’,大門兩邊用紅瓷磚燙著大大的一副金漆對聯:辟邪鎮宅點風水大門請進,求神問卦通陰陽為您解憂。
此店的老板是一名剛剛踏上社會沒幾年的年輕小夥石一堅,大學畢業之後的他,響應國家的號召,跟隨著大學生的自主創業潮流,花了家裏好幾萬的積蓄,在這裏開了一家驅邪看風水的店鋪。不過由於初來乍到,一沒有口碑,二不懂營銷,再加上這個職業和本人年齡大為不符,在人家看來,毛都沒長齊小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所以進店的人大多數都是過來買些風水掛件的小玩意,偶爾有些病急亂投醫的人看了石一堅這個當家掌櫃,也是掉頭就走。
石家本是代代相傳的陰陽委托人,跟鬼神打交道,那是在平常不過了,本以為憑借他這身本事,在省府這個大都市開個店,一年賺他個百來萬,那是輕輕鬆鬆的事。隻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啊,開張大半年,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再熬一兩個月,就要關門歇業了。好不容從老家裏請來了一個風水先生張凡坐鎮,這才能勉強維持生計。而石一堅半路殺出來的大侄子王有強人脈廣,有點路子,於是就在店內騰出點地方,做起了煙酒批發,這還別說,店鋪裏的營運資金一下就充實了不少。
這一天下午,石一堅坐在老板凳上,翹起二郎腿,泰然自得地一邊聽著從電腦音箱裏傳來的哀樂,一邊嗒嗒嗒地快速打著鍵盤,口中還時不時淫笑幾聲,邋遢的臉上盡是喜悅之色。店鋪裏正拿著雞毛毯打掃灰塵的凡叔被他這一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有點毛骨悚然,他上前開口問道:“一堅,你這是幹什麽啊,神神叨叨的,還播放這麽不吉利的音樂,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石一堅看了一眼走上前來凡叔,笑嗬嗬地對著他說道:“凡叔,有大生意上門,你趕緊去光頭佬燒臘店那裏斬半隻燒鵝回來,等下加菜。”
正坐在煙酒櫃台裏玩手機的胖子王有強一聽今晚加菜,立馬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屁顛屁顛地來到石一堅身旁,遞上一根煙,麵帶春風地說道:“老叔,什麽事情這麽高興,說出來讓大夥也高興高興。”
石一堅接過香煙,拿起電腦台上的打火機,啪的一聲脆香,一股熟悉的煙草味瞬間充斥著整個空間,他勾了勾手指,對著湊上前來的胖臉側了側身子,說道:“自己看記錄,我先去放放水。”說完一個箭步,就衝向了廁所。等他回到電腦桌上時,胖子滿臉笑意地說道:“喲,老叔,這真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夠吃一年啊。”
石一堅做回凳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就你這張破嘴,還一年不開張,我現在都窮得都想自殺,你這是算嘲諷還是恭喜啊?”說著,他往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說:“今晚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什麽情況再說吧,說不定這事還不一定能成呢。”
胖子嗯了一聲,站在一旁不肯挪步,石一堅眼角掃了他一眼,問道:“怎麽,有事?”
“能不能先借個一兩千過來應應急。”
“什麽事?”石一堅轉過身來看向他。
“額……看病。”胖子吱吱嗚嗚了半晌,這才應了句。
石一堅一看他這表情,八成是在撒謊,連忙追問:“什麽病啊?”
“婦科病。”
石一堅噗呲一笑,問道:“不孕不育?”
“網購。”
“要錢沒有,要命不給,趕緊滾蛋。”
吃過飯後,石一堅回到出租屋,換上一件較為成熟穩重的衣服,抹上些發膠,精心整理一番後,他拉著一個小行李箱從房間出來,往胖子手上一遞,假裝嚴肅地說:“拿好,這可是吃飯的家夥,能不能治好你的婦科病,今晚就靠它了。”
胖子接過行李箱,跟著石一堅坐上一輛出租車,按照當事人給出的定位,兩人來到一座院門處。透過高聳的院牆往裏麵看去,四層高的院樓清一色地鑲嵌著白色瓷片,不鏽鋼大門兩側停滿了各種小小轎車和雜七雜八的摩托車,屋裏屋外一片晝亮,在這黑夜的村莊之中,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石一堅聽著裏麵傳來雜鬧的聲音,不禁有點緊張,畢竟第一次從網上接來這麽一大單生意,難免有點忐忑。他定了定神,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號碼,一把清脆的女孩子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喂,是石大師嗎?”
石一堅沉聲應道:“嗯,我是,我已經到了,就在大門外麵。”
“哦,好的,我馬上出來。”大概兩分鍾之後,隻見一名身係紅布白巾的年輕女孩從院門裏迎了上來,對著石一堅輕聲說道:“大半夜麻煩您走一趟,真不好意思。”
石一堅望了一眼頭發有些淩亂的女孩,努力裝出一副高人行事的口吻:“周姑娘請節哀,有勞您帶我們進去看一看。”
就在兩人穿過庭院,剛想踏進大門的時候,就被一位20出頭滿臉青春痘的小夥子攔在門外,大聲叫道:“周家辦喪,無關人等,請速速離去。”
石一堅一下就刹住了腳步,擋住就要上去理論的胖子。周家小姑娘看見自己請來的大師被擋在門外,立刻鑽進屋裏拉著一位披麻戴孝,雙鬢有點發白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她輕聲對中年男人說:“爸,這就是我說的那位石大師。”
中年男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大門上站著的兩個人,隻見為首的年輕人身高體健,有點小英俊的臉上,一雙有著深邃的眼神,正善意地看著自己,在他的身後,則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正怒目而視。中年人看著這兩小年輕,很難與大師這一稱謂聯想在一起,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迎上前去,對著他們兩人點頭致意,開口說:“很感謝兩位前來,隻是我已經請來了一位張大師,如果兩位不嫌棄我這裏嘈雜,可以屋內休息片刻。”
在來之前,石一堅已經通過女孩了解了整個事情的大概,這周老爺子在七天前就已經病逝,按照當地的規定,一般停屍兩三天就要拉去火化的,但土葬思想在當地還有一定的市場,隻要事後繳納一筆罰金就可以了。而周家在乃是鄉紳大族,非常有影響力,來吊喪的人也非常的多,加上當地周老爺子生前也再三吩咐,死後必須得土葬,所以就推遲到了第五天下葬。
就當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鞭炮一響,棺材一抬,眾多孝子賢孫哭起來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八個抬棺人用盡吃奶的力,就是抬不動兩三百斤的木棺,周家親人以為這幾人無非就是想多撈點錢,於是又塞了個大紅包給他們,但是這八個抬棺人認為這事很邪乎,都不敢拿錢。沒辦法,周家隻能叫負責操辦喪事的南無佬開棺看一下什麽情況。
這個半吊子水平的南無佬主持了大半輩子的喪事,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裏不禁有些發毛,要是把棺材蓋打開,裏麵的周老爺變成僵屍突然蹦出來把他給咬了,那不就成了替死鬼了嗎?想到這裏,南無佬忽然感覺脖子一陣涼颼颼的,這大白天的,不會這麽猛吧?在周家一連串的紅包攻擊之下,南無佬終於抵擋不住了,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連開棺驗屍都不敢,那以後還怎麽吃這行飯。
一想到全家人都要靠著他這門手藝養活過日子,南無佬咬咬牙、將心一橫,死就死吧。隻是,當棺材蓋推開的那一刻,南無佬看見了這輩子最為恐怖的事情,隻見躺在棺材裏的周老爺子雙目圓睜,灰白的眼眸子突然轉了幾轉,然後死死盯著自己,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嚇得他頭皮一炸,雙膝一軟,哇的一聲哭嚎,接著就磕倒了在棺材上暈厥過去。
周家人一看情況不對,當天晚上就請來了寺廟裏的和尚為周老爺子念經超度,但是老爺子就是不肯閉眼。沒有辦法,心急如焚的周家又讓人請來了十裏八鄉非常有名氣的張神棍過來主持大局,其徒弟就是站在門口大聲嚷嚷的痘痘臉,隻是這位張神棍從早上忙到入夜,還是沒有應對之策,不得已之下,直接建議就地火化,那樣可保萬事大吉。
其子周子陽一直為此事猶豫不決,畢竟就地火化,日後這裏指不定就成凶宅了,自己住不住倒是其次,但這身前身後的,肯定會被村裏人戳著脊梁骨說一輩子。當得知女兒在網上請來了一名大師,打算讓這位素未謀麵的大師瞧過之後再作決定。這不看還能存有點幻想,隻是一看之下,他的心情便更加沉重了,這十有是來騙吃騙喝發點死人財的,所以說話也是相當不客氣。
這要是換上胖子這火爆的性格,立馬就打道回府,但是石一堅明白這一職業年紀越大,在這行就越吃香,就像看中醫一個道理。加上他開張半年多來,還沒做過一單像樣的大生意,窮得已經快要發瘋了,如果就這樣放棄,那豈不是真的要坐等關門歇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