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我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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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諾醒來的時候天色剛剛亮起,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屬於清晨的幹淨而溫涼的金色的光線,手被什麽東西握著。

    她低頭看去,一顆黑色的頭顱就靠在她的手邊。

    她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她的手被男人緊緊的握在大掌裏,他的腦袋靠著她的手腕處,大概是姿勢不舒服,所以他的眉頭緊緊蹙著。

    借著清晨的光線,她無聲無息的看著這張臉,良久,才動了動試圖把手收回來。她一動凱撒就立即醒來了,兩雙眼睛沒有預備的撞上。

    男人唇畔勾出溫柔的弧度,從椅子上站起來俯身到她的麵前,手指摸上她的臉頰,低低的問道,“醒來了,餓不餓?我讓傭人送了粥過來,應該馬上就到了。”

    她沒說話,隻是這樣看著他,凱撒再度開口,“小諾?”

    她閉了閉眼睛,輕輕的道,“好。”

    凱撒動作溫柔而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起來,將枕頭墊在她的身後,看他淩亂的發和疲憊的模樣,大概是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宋小諾摁著自己的眉心,聲音沙啞的問道,“我怎麽了?”

    她好端端的,怎麽會到醫院來了,身上沒有特別不舒服的地方,隻是頭有些隱隱作痛,感覺昏昏沉沉的。

    他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低啞著嗓音在她的耳邊道,“小諾,”他的氣息很灼熱,十分親昵的靠著她,“我們有寶寶了。”

    男人的手指梳理著她的長發,一張英俊精致的臉萬般溫柔,“你想住在莊園,還是你不喜歡那裏?不喜歡的話我重新買一套,你喜歡什麽樣的?別墅?城堡?還是莊園?”他今天說話的耐心特別的足,眉目之間覆著淺淺的愉悅,“你應該比較喜歡城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個人躲在城堡裏。”6

    宋小諾靜靜的看著他,沙啞著嗓音淡淡的道,“沒有”她平和的微笑,“我喜歡現代化的別墅,光線充足,有水有花,看著心情好。”

    其實一個人住在年代悠遠的古堡裏,隻會變得更加的陰鬱。

    她低下頭,茫然的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他說想要孩子,還真的有孩子了。

    心裏空蕩蕩的,像是漂浮著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的浮萍,居無定所著。

    凱撒伸手摸著她的臉頰,仿佛那溫軟的麵頰讓他愛不釋手,甚至時不時的要低頭親上幾下,“那好,我親自去選地然後找最好的設計師,你喜歡什麽樣的跟他們說就好,都聽你的,我讓他們加快進度,等寶寶出生應該就完工了。”

    如果說亞瑟的聲音是偏冷偏硬即便是溫柔也帶著那麽一股子的別扭,而顧睿則是十年如一日的溫和儒雅,那麽凱撒的溫柔則是一種很明顯的能讓女人受寵若驚的溫柔。

    她聽著他說,並不插話。

    凱撒看著她,眯眸看著她略顯得蒼白而飄忽的臉,手指輕捏著她的臉頰,“小諾,”他仿若好笑的挨著她,很是親昵,“怎麽不說話,不舒服嗎?”

    話裏的擔憂,也是不多不少。

    既不會顯得虛假做戲,也不會顯得敷衍漠不關心。

    她宋小諾也自問什麽不是單純不問世事連男人話語之間的真情假意也半點分辨不出來,可是麵前的男人,她是真的一點都分辨不出來。

    她其實偶爾能察覺,他藏得很深。

    她記得在車上眼前一黑暈過去之前,她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可是到了現在真真實實的看著他溫柔的笑著的模樣,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可以出院嗎?那讓我換衣服吧。”

    她一邊說著,就掀開被子要下床。

    腳還沒有踩上床邊的拖鞋,就已經被男人握住了腳踝,凱撒阻止她下床的動作,手從她的腳踝一路沿著摸上她腰肢的位置,最後落在她的身側,以這樣的姿勢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裏。

    他看著她的眼睛,湛湛的溫柔並在深沉,“小諾,”他說,心平氣和的看著,姿勢優雅而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你也知道,我和嫣然鬧到今天是因為那些誤會,所以你應該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藏著掖著還沒有撕破臉來的有效。”

    他繼續說,“我允許你不高興,擺臉色,發脾氣,生我的氣,在我這裏,你想怎麽鬧騰都可以,但是不準冷、戰、”

    他不允許她冷著張臉對著他。

    她怔怔的看著他,所以他的意思是等著她開口質問他嗎?

    原來他也知道,他有些事情做得需要被她質問。

    “我不知道,”宋小諾淡淡的笑,“凱撒,我才剛剛跟你在一起就發現我不了解你,也許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就會發現越多我不了解的你,也許我應該做好這樣的思想準備。”

    在他的身上,她的確太天真了。

    凱撒看著她,眼眸深沉,“繼續說。”

    “其他的我不問,安西的事情你告訴我。”她的眼睫毛微微的濕潤了。

    她坐在床邊,膝蓋以下的位置晃在床下,從臀部開始被他困著無法動彈,凱撒低沉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緩緩淡淡的,“很簡單,從顧安西出現開始,亞瑟就已經開始謀劃著要擺脫父親的控製了,裏昂集團一天是我們父親做主,他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跟顧安西在一起,哪怕她是顧澤的女兒,他要出手奪權,我幫他。”

    “他和嫣然結婚的婚禮上開始,如果不是顧安西出現,那麽嫣然父親手裏的股份也會轉給他,以他暗中做的手腳加上那些足以在集團跟父親抗衡,可惜顧安西出現了,柳默自然不會再支持他。”

    宋小諾看著他精致溫柔的眉目,他下巴上那些胡渣已經處理幹淨了,所以此時看上去顯得異常的幹淨,她笑了笑,接著他的話低低的道,“你哥哥奪你父親的權,你在身後黃雀在後,等他們兩敗俱傷,你就是最大的贏家。”

    她閉著眼睛,異常突兀的笑著,“你哥難道不知道嗎?”

    “他知道,”凱撒淡淡的,“就像你想的那樣,我讓夏佐暴露了,顧安西知道,父親也知道,父親為了保住嫣然他不會讓亞瑟心愛的女人和孩子留著,他用股東大會拖住了亞瑟,然後用夏佐引去顧安西,亞瑟知道又怎麽樣呢,”

    他的眉眼處透著些清冷,“即便他知道這樣做會讓他迅速的喪失在股東中的信任度,他也必須下狠手,徹底架空父親權利,當然,免不了一些上不了台麵的血腥手段,隻是,叔伯會畏懼他,也會厭惡他。”

    喬治老謀深算,也不可能會完全的坐以待斃,強強相爭必定是兩敗俱傷。

    他隻需要站在幕後,等著他們鬥到沒力氣再鬥。

    “凱撒,”宋小諾垂眸,有些茫然的問道,“當初你養著夏佐,就是為了等今天扳倒你哥哥嗎?”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她要怎麽說呢?

    亞瑟唯一沒能想到的是,他有個兒子在自己弟弟手裏吧。

    他真能忍啊,忍了這麽多年,當初被亞瑟追殺也沒有暴露過,就為了等最後一擊嗎?

    凱撒皺著眉頭,眼神驀然的變得複雜了,隻是聲線仍舊很溫淡,“沒有,”他壓著眉心淡淡的解釋,“當初養著他,隻是因為他被生下了,我總不能給弄死。”

    顧安西當初難產孩子生下來之後甚至一度停止了呼吸,所以她才會以為自己的孩子死了,事實上,夏佐也確實差點沒能搶救過來。

    等孩子脫離危險期的時候,顧安西已經回國了,那時候他跟亞瑟一樣,並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而且也無暇顧及。

    宋小諾的喉嚨有些幹澀,“那你養了這麽多年,難道沒有感情嗎?他那麽信任你喜歡你,叫你爹地也把你當成自己的爸爸。”

    凱撒靜了一會兒,“我沒想過置他於死地。”否則就不會派人去接他了。

    他直起身子,站在她的麵前身影很清俊,他低啞著嗓子道,帶著幾分低低的自嘲的味道,“覺得我太冷血卑鄙了嗎?”

    宋小諾沒有說話。

    凱撒再次俯身,一言不發的扣著她的臉蛋就吻住她。

    她沒有回應,他越吻越深。

    直到她喘不過氣手指攀上他的胸前的衣服,凱撒才稍微的放開她。

    她和他的唇隻有一張紙的距離,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男人的眼神很深情,毫不掩飾。

    宋小諾想,他待她應該多少有幾分真心的,隻是。

    她沙啞著嗓音看著他的眼睛道,“凱撒,你說了很多,”淡淡緋色的唇顏色不算很健康,“在這盤棋局裏,我算什麽呢?你好像一個字都沒有說。”

    她一眨不眨的眼睛看到他緊緊一縮的瞳眸,凱撒扣著她的腰肢將女人鎖進自己的懷裏再度吻了上去。

    跟剛才的溫柔繾綣相比,他此時的吻變得明顯的紊亂甚至是粗暴。

    他甚至在慌亂之中將她壓進了床褥之中,唇舌並用的吻著她的唇瓣、下巴,然後沿著脖頸倒了鎖骨處,他吻得很用力,一寸寸的碾過,灼熱的呼吸全都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滾燙而真實。

    她有身孕,他自然不會再對她做出什麽逾距的事情。

    等他吻夠了,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問他,“我能不能問問你,昨晚在酒店下我說我要去接夏佐,你一開始不同意,是明知道我去了可能會出事吧?可是後來你同意了。”

    她溫涼的指尖逐漸的撫上他的刀削般英俊的容顏,“其實應該是這樣的吧,夏佐和安西出事了,亞瑟會出狠手,而我出事了,對你而言百利而無一害,我爸肯定會跟你父親徹底的翻臉,裏昂家在黑道上的勢力也不淺。”

    “宋小諾!”男人眯著眼睛吼她,他頓了頓,讓自己被徒然掀起的情緒克製下去,“我派了足夠的人保護你,”他在言辭中有些無法控製自己,忍不住就掐上了她的下顎,逼得她的眼神隻能跟他對視,“別把我想的那麽沒人性,剛剛上n的女人送去死。”

    的確,她是毫發無傷回來的,會暈倒也隻是因為懷孕了而已。

    她看著男人微微泛紅的眼眸,心尖微疼。

    她沉默了一會兒,喃喃的道,“我不知道,凱撒,我不懂你。”

    男人用力的抱住她,“好了好了,小諾,”他如往常一樣溫柔的吻著她,低聲耐心的哄慰著,“不高興就不高興,我等到你高興起來的那天,嗯?”

    溫熱的大掌落在她的腹部上,好脾氣的道,“但是你有寶寶了,不能太抑鬱。”

    她沒開口說話回答他,凱撒也不介意,剛好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傭人送早餐過來了,他接過了順口吩咐了聲,“我喂小諾喝粥,你去辦出院手續。”

    “是,二公子。”

    等來的手下帶上們出去,他果然擰開保溫盒的蓋親口一口一口的親手喂她喝粥。似是擔心她耍脾氣不喝,凱撒耐著性子低聲道,“你昨晚就沒吃東西,你不餓寶寶也會餓的,”他停頓了一下,無奈的道,“小諾,你想處罰我的話我不吃就行了,你乖乖張嘴。”

    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很有道理,她無法反駁,隻能張口喝粥。

    吃完早餐他就帶著她出院了,因為醫生說她的身體虛弱,所以凱撒親自抱著她出去,他低頭看著懷裏有些沉默的女人,親了她的眉心一口,“待會兒我送你回你媽媽那裏,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我再過來接你,好不好?”

    “嗯。”回媽媽那裏也好。

    她倦意很重,一上車就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凱撒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摟抱著她,讓她可以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懷裏。

    他看著挨著自己胸膛白淨精致的臉蛋,手再次落在她的腹部上,唇畔不自覺的勾出淺淺的笑意。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她昨晚做了噩夢,睡了比沒睡還要累,所以她此時睡得很沉,車子在別墅外停下的時候她也沒醒,凱撒輕手輕腳的抱著她下車。

    蘇綰暫時不在,他詢問了傭人她臥室的方向便將她放在床上,伸手蓋好被子,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俯身吻上她的眼睛,“好好睡,我每天過來看你。”

    關了燈轉身,就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蘇綰。

    她靜靜的站著,仍是一身精致的旗袍,氣息沉靜。

    凱撒走到他的跟前才壓低聲音禮貌謙遜的開口,“媽,”

    小諾在睡覺,兩人都往外走,男人順手帶上了門,蘇綰腰倚在二樓的欄杆上,她瞧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小諾睡覺喜歡安靜,我們下去吧。”

    客廳的沙發上,傭人將新泡的茶都放在兩人的麵前,“凱撒,”蘇綰的笑容幽靜淡然,帶著很難辨清楚的意味,“是不是該說一聲恭喜。”

    蘇綰不喜他,這種不喜不掩飾,但是也不會尖銳到讓人不舒服。

    凱撒懂她話裏的諷刺,也不在意,依然保持著他在宋氏夫妻麵前一貫的禮貌,“我答應過小諾的父親,用裏昂集團作為聘禮。”

    蘇綰笑了下,“你不會是想跟我說你做了這麽多,是為了完成你的承諾。”

    凱撒看著她的眼睛,垂眸淺笑,“我隻是想說,我會完成我的承諾。”

    蘇綰端起茶幾上霧氣氤氳的茶杯,輕輕的吹了一口,“你是個聰明的男人,所以你應該清楚小諾的爸爸想要的不是什麽裏昂集團,隻需要你有保她一生平安的本事,而我也不大在乎你是什麽樣的人,畢竟要說起來,我們都不算是好人,”她抿了一口茶,眼眸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不見暖意,反而是反射著寒芒,“你可以不是好人,但必須是好丈夫。”

    凱撒看著蘇綰幾乎看不見皺紋的臉,這樣的女人,幾乎隻有氣質和那雙眼睛裏摸不透的沉澱能夠證明她並不年輕,“您對我有什麽不滿,或者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可以指出來,”他坦蕩淡笑也絲毫沒有被人訓斥的惱怒,“您是小諾的媽媽,我會聽,也可以改。”

    蘇綰抿著茶水,清香的茶香溢滿她的唇齒間,卻同樣苦澀。

    “凱撒,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你能在她身上得到的方便到如今也該差不多了,裏昂家易主隻是時間的問題,”蘇綰的語調裏並沒有怨恨和激動,隻是波瀾不驚的陳述著,“小諾她待你真心,而你的真心幾分自己清楚,你有你的本事跟手段,能利用她我也責怪不了什麽,畢竟愛情裏的事兒冷暖自知,她未必全然不開心,可是做人總得留有一分餘地,你說呢?”

    喝了幾口茶,蘇綰將茶杯輕輕的擱置下,“我認為,你既然已經利用完了就該放了她,她跟著別的男人會比跟著你靠譜太多幸福太多。”

    這個男人,他的身上,他的骨子裏有太多不安的跳動的危險而瘋狂的因素。

    甚至她,都要花去很多的時間看清楚。

    凱撒沒有碰茶,他不是喜歡茶的人,他看著蘇綰優雅的容顏,隻說了一句,“小諾有了我的孩子。”

    客廳靜了下來,蘇綰有許久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她撫著自己的眉心,定定的瞧了他半響,眼神和語氣都是止不住的複雜,“看來,你永遠有留有後路的招數。”

    凱撒並不避諱直視她的眼睛,頷首微笑,“我承認我利用她了,但這些都是建立在不傷害她的基礎上,隻要她不知道,這些永遠都構不成傷害,我知道應該如何寵和愛自己的女人,並不會比您的丈夫做得差。”

    他看著蘇綰有些失神的臉,淡淡的道,“我的出身注定要做這些,您是太明事理的長輩,但是那句她跟著別的男人會跟著我好,我不大讚同。”

    他是不知道宋小諾跟著別的男人會怎麽樣,但是別的男人能做到事情能給她的東西,他也照樣可以給。

    蘇綰無疑是聰明且冷靜的,她亦懶得指責和逼迫,因為那些對他不會有用。

    凱撒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低低的夾著深長歎息的聲音,“凱撒,女人心底的計較跟你以為的相差了太多,你不懂。”

    蘇綰看著已經冷掉的茶,緩緩的閉眸,她逼不了這個男人,她也不能去逼小諾。或者從一開始她的態度就應該更堅決,也許如今的局麵就不會這樣為難。

    一旁的老傭人看著低頭摁著眉心的蘇綰,不由出聲道,“夫人,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小姐?隻要您態度強硬一點,小姐未必不會聽您的。”

    “小諾有身孕了啊,”蘇綰多少年沒有被誰弄得這麽頭疼了,“那個男人早就算到今天了,他要留住小諾。”

    “剛才我站在門口看到他幫小諾蓋被子,蓋完後又站在她的床邊看了將近五分鍾,走之前還親了她的眼睛,”她低低的笑,“他是喜歡小諾的,也許還是愛。”

    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何況臥室裏沒有別人。

    用孩子這樣的手段,無疑是簡單粗暴甚至是無恥,可是卻比任何別的方式有效。老傭人不解的問,“既然他喜歡小姐,夫人你在擔心什麽?”

    蘇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個男人不喜歡一個女人,怎麽傷害她利用她都是人之常情,那是人類自私的本能,誰都如此,可是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仍舊可以利用她那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