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息陰沉，晦澀，不易察覺。

    如同一條躲在陰影裏的毒蛇，一動不動，隻有機會來臨，才會暴起襲擊。

    天陽打消了離開高牆的主意，他俯視著戰場，希望能夠把那縷氣息的主人找出來。

    可這氣息隱隱約約，斷斷續續。

    天陽注視了片刻，也沒有結果，也未曾發現異常之處。

    與此同時。

    棕發淩亂，氣質陰沉的‘無火者’文斯，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麽，猛地轉過身看往自己的後方。

    他後麵是烈陽堡的防線。

    正常來說。

    那裏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沒什麽值得自己擔憂的。

    但現在，文斯全身發寒。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無比恐懼。

    就像自己還是隻菜鳥時，第一次進入逆界遭遇黑民時那樣。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恐懼’這種情緒了，沒想到，現在這感覺再度襲來。

    並且，清晰無比！

    那裏有什麽！

    那裏有什麽！

    文斯在防線上來回搜索著。

    他看到烈陽堡的戰士，看到一個個軍官。

    根本沒發現所謂的危險。

    但那種‘恐懼’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仿佛有個無形的東西正在接近。

    正慢慢地，一點點地。

    把一隻沒有皮膚的，粘稠的，冰涼的手伸過來。

    想要掏出他溫暖的心髒。

    文斯差點想逃離戰場。

    還好。

    理智讓他克製住這種衝動，他那近乎麻木的大腦艱難地轉動起來，想道或許對方就希望他這麽做。

    文斯再顧不得擊殺黑民。

    他將暴猿、怠熊、妒蛇全收了回來。

    讓‘嫉妒大蛇’盤起蛇陣防禦，讓暴猿和怠熊在身邊遊走，讓吸血鴉作為自己的‘眼睛’在高空盤旋。

    文斯借妒蛇的掩護，悄然丟了個‘詛咒人偶’以防萬一。

    堡壘城牆上。

    天陽雖然還沒有發現那陰沉氣息的主人，卻看見文斯突然把各種擬態能力收縮在四周。

    那條‘嫉妒大蛇’更是盤起了蛇陣，明顯是在防備什麽。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當即踏出一步，使用‘距離掌控’，來到了地麵防線上。

    這個時候，蛇陣中的文斯聽到了一陣輕笑。

    有個略顯瘋狂的聲音響起：“你打算用我的力量來對付我？”

    這聲音竟然是在蛇陣裏響起！

    文斯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

    敵人已經突入蛇陣，但‘嫉妒大蛇’一點反應也沒有！

    文斯轉了圈，想要尋找對手時，看見黑色大蛇的腦袋不知為何探進了蛇陣裏，兩隻散發著紅光的蛇瞳注視著自己。

    接著暴猿和怠熊也走進了蛇陣裏，一左一右，虎視眈眈。

    最後。

    文斯頭頂飛下一群渡鴉，它們呱呱叫著，在地麵上組合出了一道身影。

    穿著相當普通的衣服，可是腦袋，雙手，那些裸露在空氣裏的身體部位。

    卻全是由最濃鬱的黑色所形成。

    它們形成了一個形體，能夠看得出來是個男人，甚至還能看到臉部的輪廓和頭發。

    隻是這個‘人’如同最深沉的黑暗，身體仿佛一個黑洞，吸引著目光甚至靈魂。

    接著，那‘人’的臉上翻出了兩隻淡漠的，沒有瞳孔，一片猩紅的眼睛。

    隨後那眼睛裏，才浮出黑色深沉的瞳孔。

    像這樣的眼睛。

    在那‘人’的臉上、雙手上、所有地方翻了出來。

    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看向四麵八方。

    看著這個‘人’，文斯仿佛直視著‘深淵’本身，心裏湧起強烈的恐懼和絕望。

    他感覺自己正在往下沉，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在拉伸，在融化。

    感覺自己就要變成一片陰影。

    就在這時。

    文斯看到那‘人’的背後，突然閃現出一道人影。

    銀發如火飛揚。

    正是烈陽堡的城主，灰燼審判所之長，天陽！

    天陽在察覺到文斯的異常後，就來到地麵防線。

    看到‘嫉妒大蛇’腦袋鑽進蛇陣，‘暴怒之猿’和‘懈怠之熊’也掉頭進入蛇陣。

    他就覺得不尋常。

    當下開啟‘銀河閃爍‘的極限姿態，展開了一雙銀翼，瞬間破入蛇陣，再以‘距離掌控’一步到了那個可疑的‘人’身後。

    哪怕是在對方身後，但那‘人’腦袋後麵同樣張開著一隻隻眼睛。

    它們眼珠轉動，不時眨眼。

    即便是天陽，也一陣頭皮發麻。

    他當機立斷，伸手捉上那‘人’的肩膀。

    變化成手套的‘虛空冠冕’能力發動，傾刻間，天陽跟那‘人’的身體變得虛幻透明。

    一下子消失在蛇陣裏。

    隨著天陽跟那個‘人’消失在蛇陣。

    文斯的幾種擬態能力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中。

    他才回過神來。

    張大了嘴巴，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異度空間裏。

    一顆巨大的眼珠突然張開，看見不遠處出現了兩個‘怪物’，這顆眼珠受到了驚嚇，它左右兩側飛快長出一條條細細的，像小孩子似的手臂。

    它些‘手臂’不斷揮動著，像翅膀又像魚鰭，讓這顆眼珠迅速離開。

    那兩個‘怪物’自然是天陽以及‘千眼人’。

    一進入異度空間，天陽就放開了那‘人’，想讓他受到這不同維度空間的規則影響，改變形狀，受到創傷。

    但那‘人’迅速讓一層暗影包裹住自己，保護他不受不同空間的規則影響，維持住原來的形態。

    在那些眼睛裏，在那最深沉的黑暗中，有聲音響起。

    “你居然能夠把我拉進異度空間裏。”

    “這不是人類所能夠掌握的能力。”

    “你是什麽人？”

    天陽皺了下眉，事情並沒有按照自己想像的發展，他立刻閃現撲去，撞上那人用以保護自己的暗影。

    兩人的身影又再次虛化。

    轉眼間，他們回歸現實，但來到了沙漠裏。

    一進入現實，天陽就打了個響指。

    ‘夾縫之門’開啟！

    那人似乎想設法應對，但天陽速度太快。

    一次閃爍。

    又把他撞進‘夾縫之門’中，他們進入了裏夾縫。

    天陽先關門，再接觸那‘人’並使用‘空間漫遊’，將這個不知道處於何種狀態的‘人’帶進另一個異度空間裏。

    這次，那‘人’嚐試反擊。

    那些保護他的暗影分離出薄薄一層，仿佛一條綢帶般向天陽卷去。

    但隻卷到了空氣。

    天陽速度太快。

    用‘距離掌控’躲過那條黑色綢帶，同時發力撞擊，讓兩人再次消失在異度空間，出現在某座末發現的裏夾縫中。

    這座裏夾縫有連綿起伏的群山，有破敗陰沉的古城和宮殿。

    出現在這裏後，天陽解除了異體的極限狀態，微微吐了口氣。

    “好了。”

    “在這裏沒有人會打擾到我們。”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麽？”

    那‘人’身上的眼珠一陣眨動，就將這座裏夾縫收進了眼裏。

    “除了空間能力外，你竟然還能夠一瞬間把我帶回了舊宇宙裏。”

    “真是令人驚訝啊。”

    “雖然這不是舊宇宙的主位麵，但你跟舊宇宙似乎有很深沉的聯係。”

    “那麽，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天陽正要說什麽。

    突然腦海中他聽到了燭陰的歎息。

    “這是無光的君主、深淵之主、黑暗大蛇九幽。”

    天陽呼吸微微一沉。

    忍不住重新複述了一遍。

    “無光的君主、深淵之主、黑暗大蛇九幽？”

    那‘人’嗬了一聲：“你果然知道。”

    瞬間。

    天陽把許多信息聯係起來。

    ‘前不久，無影中的十二支之一，子昂失蹤了。’

    ‘子昂是天階深淵。’

    這麽說，那個‘十二支’是收到了‘啟示’？

    天陽緩慢地吸了口氣：“你在一個叫‘子昂’的人身上複蘇了？”

    ‘深淵之主’九幽環顧四周，神態輕鬆地道：“沒錯，刹帝伽已經降臨，我不能再慢吞吞的。”

    “我可不想變成那家夥的食物。”

    “相反，我想幹掉祂。”

    “那樣我就是‘支柱’了。”

    九幽那無數眼睛突然朝天陽看來：“我‘看’到了，你的身體中棲息著我一個老朋友。”

    “你何不把祂叫醒？”

    天陽沉聲道：“大可不必，門外的神明已經夠多的了。”

    九幽淡淡道：“還不夠多。”

    “這樣吧，如果你把我帶回去，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將來你被刹帝伽追殺時，我可以救你一次。”

    “哦？”

    天陽嘴角一點點揚起：“這麽說來，你似乎沒有脫離這個空間的能力？”

    九幽嗬嗬笑了起來：“不是沒有，隻是比較麻煩，費時費力。”

    “如果你不把‘門’打開，就算你跑得了，我發誓，出去之後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並且，我會把把跟你有關的人和物全部摧毀。”

    天陽輕輕點了下頭：“我相信你會這麽做。”

    “所以我也打算做一番嚐試。”

    九幽那無數眼睛眨了下：“哦，聽上去你似乎打算做一件危險的事？”

    天陽沒有回答，而是讓眉心中間浮現一枚符號。

    這符號如同一對展開的羽翼，那羽翼上每一道紋路，都蘊含著無數信息。

    那是超過人類所能夠理解的信息，它霍然延展，讓天陽背後展開一層又一層，虛幻的，漆黑的羽翼！

    他要開啟‘終極姿態’，嚐試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