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類植物的羽狀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晃，將陽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落在泉眼周圍的濕泥上。華宇蹲在泉水邊，指尖撚著一小撮白色菌絲——它們在掌心微微蠕動，像一群剛蘇醒的銀線，接觸到他的體溫後，竟順著指縫往上爬，在皮膚表麵留下冰涼的癢意。
    “導電性能應該不錯。”他想起光繭裏菌絲傳遞信號的場景，心裏有了個模糊的念頭。戰術頭盔的傳感器顯示，剛才與藤蔓對抗時消耗了太多體力，血糖值已經跌到警戒線，他趕緊嚼了幾口處理過的刺莖塊莖——經過泉水煮沸後，苦味淡了許多，澱粉的黏膩感在口腔裏散開，像在咀嚼沒放糖的紅薯。
    能量慢慢回攏時，他開始打量這片窪地。泉眼直徑約兩米，周圍的岩石形成天然的環形屏障，剛好能擋住荒原的狂風；蕨類植物長得茂密，羽狀葉片交錯在一起，像撐開的綠傘，既能遮陽，又能隱蔽動靜；最關鍵的是，水底的白色菌絲在不斷增殖，順著泉水的邊緣爬上岸，在濕泥裏織成一張細密的網——這簡直是天然的“生物導線”。
    “就這兒了。”華宇拍了拍手上的泥，從背包裏翻出草葉睡袋的繩子。這繩子是高強度纖維材質，出發時被要求“務必隨身攜帶”，此刻派上了用場他選了六根最粗壯的蕨類植物莖幹，將繩子在莖幹上繞了三圈，拉成一個直徑五米的圓形支架，支架的高度剛好到他胸口，像個簡陋的祭壇。
    接著是處理樹枝。他砍來幾根手腕粗的樹枝，用藤蔓的淡綠色汁液均勻塗抹在表麵——汁液接觸空氣後迅速凝固，形成一層半透明的薄膜，聞起來有淡淡的草腥味。華宇記得剛才藤蔓汁液能中和探針黏液的腐蝕性，推測這層膜或許能保護樹枝不被荒原的強紫外線侵蝕。他將樹枝交叉綁在圓形支架上，織成一個網格狀的底座，像給菌絲搭了個“腳手架”。
    “該請主角登場了。”他笑著從泉眼邊捧起一大捧白色菌絲。這些菌絲比光繭裏的更粗壯，直徑約有半毫米，韌性極好，纏繞在樹枝上時，像在編織一件銀色的網衣。華宇特意將菌絲的密度在中心區域加密——那裏是晶體的放置點，需要更強的能量傳導。他一邊纏繞，一邊用指尖按壓菌絲，讓它們牢牢貼在樹枝上，按壓的力度剛好能刺激菌絲分泌少量黏液，將彼此粘合成一個整體。
    一個小時後，一張閃爍著銀光的菌絲網終於成型。網眼呈六邊形，和光繭坐標符文的輪廓呼應，陽光透過網眼落在地上，投下一片流動的光斑，像水麵的漣漪。華宇退後兩步打量，突然發現這張網的形狀，竟和他在種子庫金屬板上看到的六角星徽章有幾分相似。
    “巧合嗎？”他皺了皺眉，沒再多想，從懷裏掏出那塊晶體。晶體此刻泛著柔和的藍光，表麵的紋路像呼吸般輕輕起伏，他能感覺到裏麵蘊藏的能量——那是從光繭帶出的“奇點引擎碎片”，也是目前唯一能與地球產生共鳴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將晶體放在菌絲網的中心。接觸的瞬間，菌絲網突然亮了起來，銀白色的菌絲紛紛泛起淡藍色的光暈，像被點燃的導火索，從中心向四周蔓延，最後整個網都沉浸在一片柔和的藍光裏，與晶體的光芒融為一體。
    “成了第一步。”華宇的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厲害。他伸出手掌，輕輕按在晶體上——他需要用自己的生物電激活這個“基站”。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癢，那是晶體在吸收他的神經電流，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頻率、呼吸節奏，甚至大腦皮層的微弱電波，都順著菌絲網擴散出去，像在網裏投下了一顆石子。
    “該發信號了。”他閉上眼睛，集中意念。首先調出的是地球坐標——那組刻在記憶深處的數字，帶著經度、緯度和海拔，是人類文明的“根”；接著是他的生命體征心率78次分，體溫365c，肌纖維修複率37，這些數據能讓地球知道他還活著；最後是星球的基礎數據大氣成分、重力係數、水源位置，每一個數字都像一塊磚，搭建著“宜居性”的證明。
    這些信息在他腦海裏形成一串無形的數據流，順著手臂的神經傳導至指尖，再通過晶體注入菌絲網。藍光突然變得明亮，網眼處浮現出細密的光點，光點隨著數據流的流動而跳躍，像一群傳遞消息的螢火蟲。華宇能“聽”到一種高頻的嗡鳴，那是菌絲在振動，是數據被轉化成的聲波，正順著空氣向高空擴散，穿過雲層，奔向深邃的宇宙。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保持著按壓的姿勢，手臂漸漸發酸，但不敢有絲毫鬆懈。戰術頭盔的計時器顯示，信號已經發送了三分鍾——這是他根據晶體能量估算的最大時長，再久，晶體可能會因過載而碎裂。
    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掌時，菌絲網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不是能量流動的平穩震動，而是像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似的，整個網都在搖晃，藍光忽明忽暗，像瀕死的呼吸。華宇趕緊睜開眼，看見晶體表麵的紋路突然亮起，像被激活的電路板，無數細小的符號在上麵飛速閃過——那是二進製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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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回應？！”他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晶體，試圖辨認那些符號，但它們閃得太快，像瀑布般傾瀉而下，根本來不及記錄。他隻捕捉到幾個重複出現的片段一串由0和1組成的亂碼，夾雜著幾個類似星圖的圖案，還有一個模糊的、類似飛船輪廓的影子。
    十秒後，震動戛然而止。
    菌絲網的藍光迅速黯淡下去，最後隻剩下晶體還泛著微弱的光芒，表麵的符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華宇愣在原地，手掌還按在晶體上，能感覺到它在微微發燙，像剛被人握過。
    “是什麽？”他喃喃自語，心髒還在狂跳。是地球的衛星收到了信號？可地球的回應代碼不該是這樣的亂碼。是其他外星文明？這片宇宙裏，難道還有種子庫文明之外的存在？還是……管理員的幹擾？
    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菌絲網。網眼沒有破損，菌絲也沒有枯萎，隻是能量波動變得極弱，像耗盡了力氣。泉眼的水還在靜靜流淌，蕨類植物的葉片上，露珠滾落的聲音此刻格外清晰，襯得窪地異常安靜。
    華宇突然想起那些刺莖植物——它們的尖刺還在指著西北方，隻是剛才信號發送時，他似乎聽到荒原上傳來一陣細微的“簌簌”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移動。
    “不管是誰的回應，至少證明這基站能工作。”他咬了咬牙，將晶體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裏。他開始拆卸菌絲網——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剛才的震動太明顯，很可能已經被管理員察覺。他將菌絲從樹枝上解下來，團成一團塞進標本袋，又將樹枝和繩子收進背包，隻留下幾個不起眼的樹樁，用濕泥掩蓋住。
    處理完這一切，他掬起一捧泉水潑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許多。剛才的亂碼在腦海裏反複閃現，那個飛船輪廓的影子尤其清晰——和他乘坐的“探索者號”並不一樣，它的形狀更扁平，像一塊被打磨過的黑石。
    “或許不是幻覺。”華宇摸了摸胸口的晶體，它的溫度正在慢慢回落。他看了一眼西北方，刺莖植物的尖刺依舊固執地指著那個方向，仿佛在催促他前進。
    他背起背包，最後看了一眼泉眼。水底的白色菌絲還在緩緩蠕動，像在訴說著什麽秘密。華宇知道，這裏不能久留，但他也知道，自己找到了聯係外界的方法——隻要順著菌絲網絡的脈絡，隻要晶體還能共鳴，總有一天，他能把完整的消息送出去。
    風穿過蕨類植物的葉片，發出沙沙的聲響。華宇轉身走出窪地，重新踏上鐵鏽紅的荒原，腳步比來時更堅定。他的口袋裏，裝著那捧用過的菌絲，它們的銀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像一串未被破譯的密碼，藏著回家的希望，也藏著未知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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