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繭解體後的第七天，華宇站在亞馬遜雨林的“共生試驗區”邊緣，看著腳下的泥土。指尖撚起一撮黑褐色的土粒，裏麵混著幾絲淡綠色的纖維——是管理員原生菌絲的殘留，正與地球土壤的腐殖質纏繞在一起，像兩條交握的手。
    “土壤酸堿度已經恢複到68，適合能量引導花的種子萌發。”先遣隊的隊長遞過來一份檢測報告，防護服的麵罩上還沾著草葉，“但有個問題，部分區域的菌絲在夜間會異常活躍，纏繞能量引導花的幼苗，像是在‘試探’。”
    華宇蹲下身，撥開一株剛冒頭的幼苗。幼苗的莖稈上果然纏著幾縷淡綠色的菌絲，菌絲的頂端微微顫動，像在觸摸葉片上的金色星紋——那是能量引導花在地球生長出的新特征，星紋的形狀與共生晶體的紋路完全一致。
    “不是試探，是交流。”他輕輕將菌絲從幼苗上分開，菌絲卻固執地重新纏上來，隻是力道輕柔了許多，“管理員的原生基因在學習如何與地球植物共生，就像嬰兒學步，會摔跤，但方向是對的。”
    肩頭的小家夥突然跳下，用鼻尖蹭了蹭菌絲。菌絲像是認出了“同鄉”，竟順著它的鱗片向上爬，在小家夥的背上織成一個迷你的六角星——與那顆星球上熒光蟲群的陣型一模一樣。先遣隊的隊員們都看呆了，有人忍不住拿出記錄儀“這簡直是跨星球的友誼……”
    “不止是友誼。”華宇看著這一幕，胸口的金色紋路微微發燙，“是生態鏈的重構。菌絲能為幼苗氮元素，幼苗的星紋能為菌絲過濾地球大氣的雜質，它們在形成新的共生循環。”
    通訊器突然響起，是陳叔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小宇，快來軌道站！你父親的逃生艙進入大氣層了，預計30分鍾後著陸！”
    華宇的心髒猛地一跳，指尖的土粒簌簌落下。他抬頭看向天空，雲層中隱約有個光點在快速移動，像一顆正在墜落的星辰。小家夥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蹭了蹭他的手背，黑豆眼裏映著光點的軌跡。
    趕到軌道站時，陳叔正站在觀測台前，拐杖在地麵敲出急促的節奏。“看那裏。”他指向屏幕，逃生艙的外殼已經燒得通紅，卻異常穩定，艙體周圍環繞著一圈淡綠色的光暈——是管理員的原生菌絲在形成保護盾，“老華說，逃生艙的隔熱層在星帶受損，是沿途遇到的‘綠色雨’幫了他。”
    “綠色雨？”
    “就是能量繭解體後灑向地球的菌絲雨。”陳叔的眼眶微紅，“它們像有靈性似的，自動聚集在逃生艙周圍，老華說這是‘共生的本能’。”
    30分鍾後，逃生艙穩穩落在軌道站的停機坪。艙門打開的瞬間，華宇幾乎認不出父親——頭發全白了，臉上刻滿了隕石坑的風霜，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看到他時，突然笑了，像個孩子似的張開雙臂“小宇，爸回來了。”
    父子相擁的瞬間，華宇感覺胸口的金色紋路與父親掌心的深藍色晶體產生了共鳴，兩道光在空氣中交織，形成一個完整的六角星。父親的晶體上，刻著錨點文明的星圖，與他的共生晶體完美拚接，像一塊被分開多年的拚圖終於重合。
    “這是錨點文明的‘雙生鑰’。”父親撫摸著他胸口的紋路，聲音哽咽，“當年種子庫的創始人發現，單靠一顆星球的力量無法穩定星核，必須兩顆星球的能量共振……你胸口的是‘地鑰’，我這顆是‘星鑰’，合在一起，才能激活最終的共生協議。”
    停機坪的角落，小家夥正與一隻光語蝶的後代玩耍。那隻蝴蝶是從那顆星球趕來的“使者”，翅脈的熒光裏帶著星圖坐標，落在華宇的戰術頭盔上，投影出一段影像那顆星球的荒原上，能量柱的光帶與地球的衛星信號連成一線，無數原生生物聚集在柱體周圍，像是在舉行一場跨越星際的儀式。
    “它們在等我們回去。”華宇輕聲說。
    父親點頭，指了指屏幕上的地球全息圖藍藻災變的痕跡已經消退了60，能量引導花的種子飄到了南極，在冰原上開出淡紫色的花；管理員的原生菌絲與海洋浮遊生物結合，淨化了赤潮；甚至城市的廢墟裏，都冒出了帶著金色星紋的野草。
    “但還不夠。”父親的目光變得凝重，調出一組數據，“星核監測顯示，地球與那顆星球的能量共振存在周期性波動，每100年就會出現一次‘衰減穀’，如果不找到穩定的方法，共生體係可能會在百年後崩潰。”
    華宇的心頭一緊，想起那顆星球紅雨後的地殼裂痕，想起地球藍藻繭的爆發——原來這些都是能量波動的預警。
    “錨點文明的記載裏有答案。”父親握緊他的手，雙生鑰的光芒同時亮起，“在銀河係的中心，有一顆‘平衡星’，它的內核能量能穩定所有共振頻率。隻是去那裏的航線，需要穿過管理員最初的‘誕生星雲’，那裏的能量亂流……”
    “我去。”華宇打斷他，目光堅定，“就像你當年飛向流亡基地，就像這顆星球接納我，有些路，總得有人走。”
    小家夥突然跳到雙生鑰的光芒中，鱗片的顏色變得與光帶一致，發出一聲清脆的嘶鳴，像是在請命。光語蝶的後代也落在他的肩頭，翅脈的熒光勾勒出航線圖的輪廓。
    父親看著他，突然笑了，像多年前在實驗室裏那樣揉了揉他的頭發“好。但這次，我們一起去。”
    停機坪外，夕陽正沉入海平麵，將天空染成金紅色。能量引導花的種子乘著晚風，飛向更遠的地方，種子的外殼上，金色的星紋在餘暉中閃爍，像無數雙眼睛，見證著兩顆星球的新生。
    共生從來不是一勞永逸的終點，是代代相傳的旅程。就像新芽上的星紋，會在風雨中生長，會在時光裏延續，最終在宇宙的畫布上，寫下屬於地球與那顆星球的，永恒的共生詩行。
    而他，將是這場旅程的下一個執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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