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青青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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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龔巨仁的府上。

    “如今天子都已經對許可了李凡的奏折,吏部已經無法拒絕李凡的公函,長孫大人,可有最新指示嗎?”

    龔巨仁頗為恭敬地看著長孫逸春。

    長孫逸春冷笑了一聲,道:“這些還用我教你麽?”

    “現在的這局棋,李凡這顆棋子占了先手,而我們,隻需要不讓他逞心如意,那就是贏了。”

    “李凡為什麽非要讓刑部去考核百官?

    還不是想要從中找到他想要的人?”

    “考核是一定要去考核的,但誰也不能保證考核出來的結果,就能讓他滿意啊”聞言,龔巨仁瞬間了然!“我明白了!”

    龔巨仁隨即道:“我這就召集心腹!”

    韓府。

    “大人,我已經通知了永安縣那邊,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該清理的,早就已經清理完成,李凡查不到什麽的。”

    管家胸有成竹地朝著韓元德稟報。

    韓元德也是點了點頭,滿意地笑了笑。

    “李凡啊李凡,縱然你真的智慧無雙又如何當年的認證物證,如今都被我清理了,你還能如何?”

    “對了大人,昨日,潘興朝告病在家了,說是受了風寒。”

    管家忽然開口。

    “不必管他。”

    韓元德揮揮手。

    春明宮。

    “李凡如今已經成為了刑部尚書、翰林院首席,今天,又多了一個頭銜:監察院總督,你滿意了?”

    劉桓恨恨地看著沈幽。

    從李凡成為刑部尚書的那一天,他就幾乎發瘋了。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場大敗局。

    此前的刑部尚書孫仲弗,乃是他的人,翰林院,也都向著他。

    刑部,翰林院,是他的地盤!如今卻全部被李凡給奪走了,他的勢力,瞬間被削弱了很多,可以說元氣大傷。

    而且,現在李凡的勢力,還有越來越強的態勢。

    這種趨勢,讓他又恨,又懼,又怒!但,沈幽卻是笑著道:“我滿意?

    殿下,這可怪不得我啊,刑部尚書、翰林院首席,可不是我給李凡的”“可你眼睜睜地看著,也沒有任何動作!”

    劉桓感到憤怒,道:“我母後讓你來輔佐我,這就是你的輔佐?”

    沈幽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是的,這的確是我的輔佐。”

    “輔佐你在李凡勢大的時候,不至於死在他手中。”

    他說完,輕輕晃了晃酒杯,而後輟飲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品酒的享受表情。

    “你!”

    劉桓憤怒非常。

    “好酒啊”沈幽笑了笑,道:“殿下,真正的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味的。”

    “我堅信一個道理。”

    “盛極而衰,圓滿則虧。

    武天孤當年何其不可一世,現在呢?

    不也化作了塵土?

    你隻需要耐心等待,曆史的車輪會將李凡碾壓成碎片的。”

    “別忘了,他現在敵人,可不止我們。”

    劉桓沉聲道:“我隻怕他成為另一個李溫!”

    沈幽卻是露出了訝然的神情,道:“殿下,你不會真的以為,李凡會和李溫是一樣的人吧?”

    “他不是?”

    “他絕對不是。”

    沈幽堅定地否決:“李溫會妥協,但李凡不會的,他要做的事情,不是為了他自己,所以,他沒有妥協的餘地。”

    “在這一點上,我更相信他會成為另一個武天孤。”

    “大人,龔巨仁的心腹,今夜前往兩大侍郎、三大主簿的府上去了一趟,應該是送信。”

    “兩大侍郎分別是張濤山、孟慶元,三個主簿分別是王忠、楊照、朱超。”

    李凡笑了笑,道:“狐狸終於伸出了爪子。”

    “除了負責永安縣那邊事情的人手,其餘的,全部集中起來,跟死這五個人。”

    “不出所料的話,他們五個人,就是龔巨仁此次要用來進行官吏考核的人手。”

    “為了不讓我如意,他們必然會在考核之中玩貓膩的,抓住他們玩的貓膩,找到證據和證人,證明他龔巨仁陽奉陰違,違逆聖旨,作奸犯科他的路,也就走到頭了。”

    李凡笑了笑。

    當龔巨仁等人,認為李凡的目標是選拔自己想要的人才,並且認為隻要阻止李凡實現這一目標,就是勝利的時候,卻不知道,當他們產生這種認知,就已經成為了李凡的獵物。

    刑部的公文,已經快速發往各州。

    各州的司丞,都在朝著羲京趕來。

    此刻。

    景和宮。

    “老師,李凡沒有接受我的拜師。”

    劉景有些遺憾地開口。

    老者微微一笑,道:“可以理解。

    李凡這種人,根本不在乎誰當皇帝,誰掌權,所以,自然也不願意卷進皇儲的鬥爭之中。”

    “大漠那邊,怎樣了?”

    劉景發問。

    “按照消息,胡人王庭已經下發了王令,讓所有部落的人都集中起來經過二十年的休養生息,他們發展得比弊病叢生的大羲帝國更好。”

    “我估計,這一次胡人集結的大軍在三十萬人以上。”

    聞言,劉景頓時有些沉重,道:“加上羌人大軍如今的大羲帝國,擋得住麽?”

    老者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混亂和動蕩,即將來臨。”

    劉景沉默了許久,道:“如此混亂和動蕩不知道多少人會死”老者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軟弱,臉上逐漸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神色:“二十六年前,羲京城陷落的時候,死的人還少麽?”

    “隻有混亂和動蕩,才能製造機會。

    二十六年前那場混亂和動蕩,讓劉建業成為了皇帝,同樣,二十六年後的這一場,將為你,將為被胡人所虜的先帝,拿回一切!”

    “別忘了,劉建業隻能算是你兄長,他也是個篡奪者,你的父皇,還在胡人王庭中飲膻食腥!”

    “放下你無謂的仁慈。”

    老者冷漠的話語,宛如一盆冷水,澆在了劉景的頭上。

    “啪!”

    一道閃電,轟然劈開了羲京的沉沉黑夜。

    大雨隨之瓢潑而下。

    這是一場春雨!入春已經快三個月,夏天將近,但是春雨一直宛如尚未發情的女人,欲拒還迎,遲遲不來,直到今夜,終於爆發了出來。

    天地間都濕透了。

    老師已經離去。

    燈火闌珊中,劉景坐在椅子上,聽著窗外雨打風吹的聲音,似乎恍惚中回到了七歲那年。

    七歲那年,母後身死。

    那一夜,也是大雨瓢潑。

    母後緊緊握著他的手,她的臉色蒼白,褐色的眼睛中,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說。

    “景兒,記住你不是劉建業的兒子你不是劉建業的兒子”“你的父親在草原上,在胡人王庭中”“你的父親,是大羲真正的皇帝,泰安大帝草原上會有人來找你”噩夢一般的話語,伴隨了劉景很多年,直到十歲那年,老師出現。

    他從草原上來。

    皇宮中,雨水很快匯聚成了小溪,從古老的石板上緩緩流過。

    雨水中夾雜著一股輕微的寒意,讓建業大帝披上了一件袍子,他推開了窗戶,思緒似乎也被這雨水,拉到了多年前那時,他還是太子,而當朝衛將軍葉白雲,是他的老師之一。

    他一開始並不喜歡軍事知識,直到有一次,他意外見到了葉白雲的女兒。

    他還記得那也是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因為大雨,所以他不得不在葉府上等著,在等待中,他聽到了一首讓他此生都無法忘記的琴曲。

    那琴曲,在大雨中,動人到了極點。

    他忍不住悄悄走到了葉府的琴房,當他推開琴房的門,他見到了她。

    也是他這一生,永遠無法忘記的那道倩影。

    直到許多年後,她死後的許多年。

    二十一年前,武天孤身死,在李溫的斡旋之下,大羲國獲得了和胡人議和的機會。

    作為議和的條件,建業大帝必須從胡人王庭送的百名胡姬之中,挑一個納為貴妃。

    建業大帝接受了。

    他還記得,胡人王庭所贈送的那百名女子,都是胡人中的絕色,任何一個都算是傾國傾城。

    但是他卻選擇了最普通的一個。

    蓮瑪。

    其餘的胡女,或多或少,都是在胡人王庭中有些地位,大多是大部落的貴女,唯獨蓮瑪的部族是最弱小的。

    從聯姻的角度上來說,她絕對是最差的選擇。

    但建業大帝去選擇了她。

    因為,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也彈了一曲琴。

    與他在葉府,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有些許像但蓮瑪卻因為早產,落下了病根,在劉景七歲那年,終於被病魔奪走。

    孤家寡人啊劉建業忽然有些寂寥之意,她走了,蓮瑪也已經死去,這寒夜裏,除了太監,還有誰會為自己披上一件衣衫?

    “萬歲爺,您該休息了。”

    小秦子侍立在一邊,忍不住開口。

    劉建業收起了心中的思緒,道:“今夜好大的雨。”

    “是啊,都開春三個月來,這才下了一場雨呢”小秦子道。

    聞言,劉建業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眉頭一皺,苦苦思索,立了一瞬,才道:“我記得李凡剛剛進京,還在豫州的時候,給我上過一個奏折當時政務太多,來不及查看,我忘記了,你趕緊著人找一找!”

    他又補充了一句,道:“找到了之後,立即送給我,縱然我在休息,也要立即送來!”

    窗外的大雨瓢潑著,如琴弦撥動他的思緒,他隱隱然記得,李凡的那個奏折中,是一件什麽事情在他看到今夜的大雨之後,心中居然惴惴不安起來。

    一場大雨,淋濕了羲京,同樣,也落在了豫州的大地上。

    新蔡縣,十三歲的王明,誰在床板之上,今天炎熱的天氣,讓他能夠睡得舒服一些——炎熱對窮人來說,是最好的棉被。

    白天打了一天的蝗蟲,他全身腰酸背痛,睡夢中,手都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啪!”

    忽然,一聲從九天之上傳下的雷電,劈開了豫州的沉寂,就連木屋都跟著顫動起來,王明猛然從睡夢中驚醒。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淒厲滄桑的嚎哭之聲!“蒼天啊”父親!王明急忙起身,抓起旁邊的單薄衣服,但他抓起的時候,借著閃電的光芒,他卻嚇了一大跳,因為,幾隻青綠色的蝗蟲,居然跳到他的衣服之上!怎麽回事?

    !蝗蟲怎麽敢跑到家裏來了緊接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他瞬間明白了。

    下雨了!在雨大的時候,那些蝗蟲會被衝擊得到處亂飛,這才撞進房屋中來。

    他將衣服上的蝗蟲抖在地上,狠狠踩死,然後急忙跑了出去,他看到雨夜之中,父親單薄的身體,跪在了院子中,痛哭著對著天空!“爹!”

    他急忙跑了過去,將父親攙扶起來,道:“爹,怎麽了,你為什麽在這裏哭”“完了,完了,全完了”他父親嘶啞的聲音,卻在顫抖,雨水混合著他臉上的淚水,道:“老天要收人了,今年的莊稼全完了!”

    全完了!王明吃了一驚,道:“爹,這不是下雨了嗎?

    都快三個月沒有下雨了,莊稼有救了啊”但他父親卻隻是慘笑了一聲,道:“明兒啊,若是平時還好,但如今久旱之下,蝗蟲已成勢,突來大雨,洪澇一出,這豫州,就全是蝗蟲的天下了”“我們撲打了三個月的蝗蟲因為這場暴雨,全都白費了”他痛哭起來。

    王明僵在了原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蝗災,並不是單純的大旱導致的而是,幹旱洪澇相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