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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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作為代持國政的儲君,也在第一時間聽說了齊王造反的消息。
    聽說消息的一刹那,他的心不由得動了一下。
    現如今父皇在蒲州,齊王在齊州造反,不日消息就會傳遍天下,人心浮動。此時自己代理國政,坐鎮京城,是否可以趁勢收攏軍政、控製京城,說不定父皇顧此失彼,就可一舉鼎定天下。
    可是,羅霸道和紇幹承基這兩位悍將不在身邊,第一謀士蘇有道也迄今未歸,太子殿下隻能喬裝改扮,秘密去軍中拜訪侯君集。
    結果一見侯君集,李承乾又被侯君集噴了個滿麵桃花開。侯君集破口大罵很久,當然,他很給儲君麵子,沒有指著李承乾的鼻子罵。明知道這就是李承乾自己的想法,他卻口口聲聲說:“這是哪個愚蠢透頂的混賬王八蛋給殿下提的意見?天子在哪裏,國都就在哪
    裏,守著這麽一座空城,作死嗎?”李承乾剛剛抹去一臉的口水,下一波口水又來了:“十多年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天子在外,太子據城自立,又如何?太上皇彈指之間,便消彌了戰端,此何人主意?他這是要害太子啊,太子回去,
    可把此等混賬千刀萬剮!”
    李承乾頂著一臉的口水訕笑:“大將軍所言甚是,本宮險些被小人蒙蔽!本宮知道了,那就一切仍按大將軍安排,咱們等父皇回了京,再做打算。”
    李承乾灰溜溜地回了東宮,不久,六部大員就陸續回京,中書門下井然有序,天子禦駕雖還在途中,已然重新接管了京城的控製權,李承乾就更加不敢妄動。
    龍首原上,李魚業已趕到。
    李績乃兵部尚書,已然回城,調兵遣將,征調糧秣,開始備戰。而李魚則在龍首原上,安排陸續趕到京城的軍隊紮營、分配物資、安排訓練、調度營防,此皆司馬之責,忙得他團團亂轉,一刻不得清閑,幸好李績很快就調了些人來,各司其責,李魚這才得以鬆了口氣
    。
    他的家雖近在咫尺,卻是不能回的。就連深深和靜靜,也在蒲州就已分手,叫她們跟著包繼業回京,自回家去。因為在蒲州的時候,他就已經接受了任務,這可是軍令,帶個女人在身邊?一俟被人發現,李績就可以拿他祭旗了。而被發現是一定的,侯君集那等有滅國之功的大將,睡了高昌女人,都有人捅到禦前去
    ,他李魚無論是名望、地位、根基、人脈,都望塵莫及,他這樣一個空降兵,本就招人嫉恨呢,敢不檢點?
    李世民回了京城。
    他回京城接到的第一份急奏是蒲州追來的,趙元楷死了。
    趙家人當然不會把趙元楷受了涼,還用冷水泡澡的事如實交代,隻說受了天子責斥,惶恐不已,寢食不安,不幾日功夫,就焦迫而亡。
    李世民沒想到自己一番斥責,居然把一個封疆大吏給嚇死了,心中怒氣倒是消減了幾分,原本要嚴息趙元楷的,如今雖未按照慣例,給死去的高官再加封一級,卻也沒有貶他的官,家人更是未受牽連。
    趙元楷的“苦肉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成功了,隻是這次玩的有點大,把命也玩沒了。
    “撥三日口糧!”
    李魚一邊記載,一邊高聲吩咐,說完了不等那將官質問,便向他一笑:“兵貴神速,李績大將軍用兵,不會耽擱太久,要多了糧食沒用,難不成路上自己攜帶?自有輜重兵負責的。”
    “哈哈!那是,皇帝不差餓兵嘛。多謝李總管,告辭。”
    那位將官的臉色明顯的多雲轉晴,向李魚笑吟吟地拱一拱手,告辭。
    向長安地區集結的兵力並不是很多,所以在增加了幾個專職總管後,李魚的工作才相對輕鬆下來。李世民征調的是懷、洛、汴、宋、潞、滑、濟、鄆、海九州精銳府兵,而這九州,分別屬於河南、河北、山東、江蘇,也就是說,要麽是齊王造反所在的山東本地的,要麽是從關中沿途開拔過去所經河南
    河北地區,再就是與山東毗鄰的江蘇北部地區的府兵。
    這樣,有的隻需原地調動,有的沿途納入,有的可直接奔赴山東地境,與主力在那裏匯合,直接從關中地區抽調的,就是由李績統領的中軍了,
    京畿重地,不能直接把某一路兵馬抽走,南衙禁軍和北衙禁軍是相互牽製,南衙內部和北衙內部各衛之間,同樣有著牽製關係,外部的衛戍部隊也是如此,所以隻能是從各衛中分別攤派、抽人。不過,東宮六率是不可能抽調的,因為那是儲君的部隊。儲君自己也還在儲的階段,他的軍隊此時也是不能承擔這個責任的。所以,相比於龍首原上的喧囂,和各衛中輕微的騷動,東宮六率的駐地就平靜
    的多。
    東宮六率的兩位將軍都不在營中,他們已經離開很久了。據說是太子喚他們去,有所交代,所以對他們的遲遲不歸,軍中將領們雖然偶有猜議,卻也不會跑去詢問太子。
    這一日午後,消失很久的羅大將軍卻風塵仆仆地回來了,那形貌,就仿佛一個乞丐,還是犀利哥造型的一個乞丐,雖說是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卻龍行虎步的,居然有點小帥。
    “嗬……羅將軍這是……”
    “奉太子殿下命,出外公幹!”
    羅霸道冷眼一掃,對圍上來的諸將士大聲道:“事關軍機,莫要多問。散了吧!”
    羅將軍既然這麽說,眾將校馬上忽啦啦散去,秘密知道多了並非好事,這個道理,就連這些不讀書的大頭兵都明白。
    很快,羅霸道洗了個澡,狼吞虎咽地吃了頓飽飯,換了一身適合行遠路的兩截衣,背著個包袱匆匆走出了他的營帳。
    “奉太子殿下命,出外公幹!”
    羅霸道依舊嚴肅著,虎目冷冷一掃,迫退了好奇想上前詢問的眾將士,然後牽著馬,龍行虎步地離開了軍營。
    半日之後,羅霸道出現在了灞上。
    灞上船來船往,十分的繁華。京城在這裏,就是此地繁華的保障。
    隻消都城一日不遷離,灞上這個碼頭,就不會失去繁華。
    曠雀兒背著個包袱,從踏板上輕盈地走下來,抻了個懶腰。
    碼頭上已有幾個青年男女在等著,這都是長安這邊為殿下栽培的人馬。
    曠雀兒隨曠寒四曠老爹來過這裏,與他們已然熟稔。
    “雀兒妹妹,一路辛苦,來,包袱我拿著。”
    說話的是個額頭較高的年輕人,自上次見到雀兒,他就大獻殷勤,顯然是有些喜歡雀兒姑娘。不過,雀兒對他可並不感冒,她隻是腳下微微一錯,就晃過了那個年輕人:“多謝啦!”
    隨後向他身後一位姑娘嫣然一笑:“芷兒姐,好久不見。”雀兒跑過去,與芷兒姐姐親熱地拉住了手。芷兒叫辛芷兒,基本上和她一樣,也按排了一個“爹”,以家庭為掩護,駐在灞上。不過這邊離京城近,是墨白焰的重點經營目標,所以這邊的人手也多些,一共
    形成四家。
    辛家隻是其中之一,而這四家公開的身份都是跑船,憑著他們的本事,在灞上八大船行中占據了半壁江山,而且是最強的四家。
    船上,曠寒四慢慢地走了出來,其他的義子女們也都紛紛出現,船上船上,頓時一片相互親熱的招呼聲。
    “客官要去洛陽?”
    一個船夫看了看牽著馬的羅霸道:“何不走陸路,你又沒有多少沉重的行李。水路不易行啊,風險也大,待到了黃河上,你就曉得厲害。”
    “嗬嗬,我特意要走水路,就是想一覽山河險峻,不怕的。”“這樣啊,那我建議,你去辛家船行吧。他們家的船大,方便載你的馬,水手的行船本領也高,這七八年,船隻出事最少的就是他們家。不過,你來晚了,他們家每日隻往洛陽發一趟船,你要坐他們的船,
    得等明天。不如就在灞上先住下?我家倒是有套空房,倒也潔淨,一日食宿隻收五十文……呃……三十文……嗯……二十文也使得。”
    那船夫瞧見羅霸道眉頭一皺,先自心虛地降了價。這時節大唐國力正處於上升期,物價穩定貨幣價值也高,食宿一晚五十文錢,可有點坑。
    實際上羅霸道皺眉卻不嫌貴了,而是因為他囊中沒有銅錢。這位仁兄藏在自己營帳中的錢都是換成了金銀的,還有太子賞賜的珠寶,隨便拿出一點來,都顯得太過貴重。
    羅霸道這時也省起驟然拿出來太過引人注目,所以有些顧忌。
    不過,自從糞堆悟道以來,這位仁兄好像真的開了竅,心中靈光一閃,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道:“帶我去。”
    那船夫就是灞上人家,做成了這單生意很開心,就帶他回家,不大的一個小房子,床鋪也嫌小了些,以羅霸道這身材,恐怕晚上休息想攤平了,那一雙大腳就得懸在床鋪外邊了。
    那床頭還掛著一副薑太公的木龕,都老舊成了黃黑色。大抵是因為這戶人家還有人打漁為業,而薑太公因為垂釣故事就被當成了漁人的祖師爺,時有漁人供奉。
    不過,羅霸道倒不講究這些,他嫌那神龕礙事,拿下來丟到了尿壺旁邊,這下子腳卻不必全部懸在床外了。安頓下來後,又悄悄從那包袱中取出最小的一錠銀子,找到那船夫道:“我沒出過遠門兒,不大會談車馬之事。這錠銀子你去兌了,先留出你家食宿錢,剩下的可幫我去辛家談妥船姿,若有富裕,便酬謝了
    足下罷。”
    那船夫大喜,連忙應了,便捧著那錠銀子歡歡喜喜地走了。
    羅霸道左右無事,便背起包袱,卻灞上閑逛,這灞上風情與西域不同,羅霸道難得沉下心來行走其間,倒也覺得別有一番情趣。
    正行走間,忽見就有一隊兵士走來,咋咋唬唬的邊走邊嚷:“閃雜船隻俱都駛離碼頭,快快快,限今晚之前清理完畢,明兒一早,軍中糧秣征用碼頭。”
    李魚站在軍士們中間,按著刀,威風凜凜,跟巡城禦史似的。
    羅霸道蹙著眉,正不悅地向那些狐假虎威的軍士們望去,忽地一眼看見李魚,嚇得心頭一跳,趕緊就低了頭,嗖地轉了個身,一頭紮進了一家賣糟魚的鋪子。
    待李魚前呼後擁地離開小街,登上碼頭,羅霸道再也不敢閑逛,急忙提了一串糟魚回了住處。
    他把糟魚掛在門上,一股子腥味兒頓時熏滿了房間。羅霸道心神不寧地在嘎吱作響的床板上坐了,目光一轉,忽地看見尿壺旁歪倒的薑太公的神龕,趕緊起身過去,將神龕捧起,使袖子使勁擦了擦,恭恭敬敬地放在床頭,又虔誠地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