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商陸信誓旦旦的一通保證，顏煦才同意他跟著出陣。其實，想要盡快捕獲這些惡靈，還是需要商陸的。不然就會像伏澤一樣，左撲右追半天，隻圈住三兩隻惡靈，氣得它嗷嗷直叫。

    有商陸在，那些惡靈前赴後繼的撲向顏煦，排著隊往杻陽珠張開的大嘴裏鑽。

    “他們跟喬淵不一樣，”唐卷宗低聲說，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覺妄說話，“他們沒有判斷能力，或者說沒有太多的意識，隻有追捕商陸的欲望和躲避法陣威脅的本能。”

    顏煦三人退回陣內時，正好聽見唐卷宗的話，顏煦說：“傀儡惡靈，有意識才是奇怪的。小法師的那個寄宿靈，算是個特例，也可能是小法師幫助了他。”

    唐卷宗眼睛一亮：“那，能不能讓小法師也幫幫他們？讓他們恢複意識？”

    商陸指了指滿頭大汗的覺妄說：“小法師現在同時布了兩個陣，一個是保護我們的結陣，一個是度化惡靈的修岸法陣，他哪兒還有餘力？”

    “你想讓這些惡靈恢複意識的目的是什麽？”公良南無有點不解。

    顏煦指著那些正在被渡去怨氣的惡靈，沒好氣的說：“當然是問出土子的下落。”

    惡靈在修岸法陣中，隻是掙紮嚎叫，當怨氣被渡去的一瞬間，就會化作一抹殘魂升天入輪回，根本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讓它們說出話來。

    顏煦生氣的挨個抓住惡靈問：“驚雷在哪？地狼在哪？你們誰知道，給我吱一聲。”

    太陽當空，曬得眾人口幹舌燥。在商陸回到陣裏的時候，那些惡靈已經沒有繼續等待他的耐心，一個個鑽回地裏，商陸不出陣它們就不冒頭。

    顏煦喝了幾口水，氣急敗壞的把水瓶往陣外一丟，大喊：“驚雷你個挨千刀的，趕緊給老娘滾出來。”

    回答她的是一片寧靜，還有北方秋日的冷風。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度化了一部分惡靈的緣故，這片土地的空氣已經沒有最初那麽粘稠，偶爾會有微風吹過，帶來絲絲山林中的寒意。

    “走吧，繼續。”等到第四撥惡靈度化完，商陸招呼顏煦出陣。

    公良南無趕緊拉住他，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擔心的道：“休息一會吧，你應該開始不舒服了吧？臉色很差。”

    商陸搖搖頭：“我還沒什麽大事，我們可以休息，可是小法師不能休息。越拖時間，他越辛苦。”

    幾人看向覺妄，發現覺妄臉色微紅，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顯然，長時間的施法布陣，對覺妄的體力有很大的消耗。看他的樣子，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現在沒有被度化的惡靈還有很多，一旦他們失去覺妄法陣的保護，受商陸吸引而瘋狂撲過來的惡靈，估計能把他們淹沒。

    覺妄此時完全進入忘我狀態，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法陣是不是真的起到了作用，他隻是潛心理解每一句經文，嚴密控製著兩個法陣的每一處不出紕漏。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心底鑽出來：“你是妖物，跟我們惡靈是同類，我們為什麽非要自相殘殺呢？”

    覺妄凝神，盡量不去在意那個聲音。經過昨晚的經曆，覺妄再笨也明白了，這是惡靈的手段，擾亂他的心神，讓他無法潛心持陣。

    那個聲音一遍一遍的在他心底響起，努力喚起他關於齡山村的記憶。覺妄盡量忽略那個聲音，全心全意的誦經持陣。他現在很迫切，他想要盡快找到土子，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紕漏，否則他恐怕自己會遺憾終身。

    不多時，顏煦三人帶著第五波惡靈退回陣內。陣裏的空間有限，度化惡靈也需要時間。趁著這個空隙，商陸趕緊坐下休息。顏煦像不知道累一樣，挨著個的提溜起惡靈，詢問土子的下落。

    突然，唐卷宗猛的撲了上來。顏煦雖然對身邊的人都很放心，不過基本的警惕還是有的。在唐卷宗撲過來的一瞬間，顏煦揚起杻陽珠就砸了過去。唐卷宗不躲也不反抗，硬生生的挨了顏煦一算盤，鮮血從他的額角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流下來，慢慢的滑到下巴，隨著一顆晶瑩的水珠，滴落在地上。

    顏煦楞了一下，她起初以為唐卷宗又被惡靈控製了，要襲擊她。可現在看來，應該是她誤會了。就看見唐卷宗抱住了那隻惡靈，雙眼緊緊的盯著被度化了一半的惡靈，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那惡靈是一個年輕的少婦，模樣並不算漂亮，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身上沒有那種惡劣的傷，隻有一處致命傷。它身上的怨力度化的最快，轉眼間已經消去大半。

    這一變故，驚得幾個人都呆住了。雖然他們早就察覺到，唐卷宗對這裏有種奇怪的執著，可是具體原因卻沒能洞悉。原本顏煦是想找土子問問情況的，畢竟土子的態度，看起來似乎知道了什麽，卻不想，土子就此失蹤了。

    公良南無比較沉不住氣，湊上來問：“唐大哥，這靈，你認識？”

    唐卷宗像沒聽見一樣，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那個惡靈。

    “唐大哥，你的頭受傷了，我給你包紮一下吧。”公良南無好脾氣的商量道。

    唐卷宗還是不理，就在惡靈即將度化完成，身體越來越透明時，他突然放開惡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惡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這惡靈的怨力轉眼間就徹底度化去了，半透明的身影隨即變成一抹殘魂，升入空中，一閃間就消失不見了。唐卷宗跪在地上，額頭抵地，肩膀微微發抖，無聲的慟哭。

    商陸看著他，歎了口氣，起身招呼顏煦，繼續去抓捕惡靈。唐卷宗這種男人，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哭，就算是哭了，也不允許別人看見他的眼淚。商陸並不了解唐卷宗，但隻在這一刻，他覺得他能懂他。

    等到三人再次捕捉惡靈退回陣內時，唐卷宗已經恢複平靜，他像蠟像一樣站在覺妄身後，眼睛盯著天。

    天漸漸暗下來，北方的秋天，白天很短。落日遠遠的接近山尖，小小的圓圓的，像佛祖眉間的朱砂痣，用最後的餘力照亮這片土地。

    顏煦站在陣內，望著遠處飄蕩的為數不多的惡靈，這一整天，他們沒有一刻休息，幾個人連飯都沒吃，不停的度化惡靈。可惜，卻沒能問出一點土子的消息。顏煦的神情，多多少少帶著點落寞和焦急。一天一夜，如果土子不是出了意外，絕對不會這麽久不回來。

    顏煦揚起杻陽珠，劈裏啪啦的算了一會說：“還有百餘隻惡靈，處理完這些惡靈就讓小法師休息一下，咱們四處去找找，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驚雷找回來。”

    晚風嘩啦啦的吹來，卷著幾片山間的落葉，從他們身邊吹過。這裏的空氣漸漸清澈流動起來，顯然怨氣已經消除得差不多了。

    朦朧的黃昏中，覺妄睫毛下映出一片青黑，他的頭發都濕了，貼在臉上，發尖一滴滴的滴下汗珠，臉色極度蒼白，嘴唇幹裂，看起來似乎隨時就會昏睡過去。

    商陸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堅定的道：“走著。”

    三人再次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