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人和衛立把孩子領到導演跟前的時候，導演一看，就滿意了。

    孩子雖然瘦弱，但是長得是好看的。尤其一雙大眼睛，黑亮黑亮的，雖然有些膽怯，但是很聽話，讓做什麽表情就做什麽表情。而且，相比於同齡的孩子，他沒有那麽鬧，有些安靜中帶點倔強的氣質。

    他有山裏孩子淳樸的樣子，但不像其他孩子那樣鬧騰，會體諒大人，比較好帶。但最主要的是，導演覺得孩子有慧根，有悟性，比一般孩子懂事，而且在鏡頭麵前不害怕，樣子也很上鏡。

    總體來講，導演是滿意的。就是有一點問題，他說話有些結巴，拍有台詞的戲，他會慌，更不會說話了。何佳人就跟導演保證，教會孩子台詞。

    孩子名叫葉家明，何佳人就負責把他帶在身邊照顧，有戲拍，就在片場幫忙指導他，沒戲的時候，何佳人就帶他回賓館，自己寫劇本，給他些零食和水，讓他看電視。

    葉家明會喝水，但是不會吃那些零食，就安靜地看動畫片，他學會了用遙控器，就自覺地把電視聲音關了，安靜地看，不打擾兩個編劇阿姨寫劇本。

    何佳人帶著他第一次去領盒飯的時候，讓他挑，問他喜歡吃哪一種，小孩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看就饞了，但是他很克製地問，“我可以，吃嗎？”

    何佳人蹲下看著他說，“當然可以，今天你是小演員嘛，本來就有你一份盒飯的。喜歡哪個，自己拿。”

    最後孩子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份有肉的盒飯，還提醒何佳人，“還有，那個，阿姨的，幫她，拿吧。”

    何佳人笑笑說，“對，我們家明記性真好，還有那個懶蟲的，自己不下來，讓人幫她捎飯。”

    吃飯前，孩子先去洗了手，都不用人提醒，然後，抱著盒飯，小口小口地吃著，好像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似的。可是妙妙想把自己的肉夾給他的時候，他搖頭不要，說自己吃不了多少東西。

    晚上的時候，何佳人也是幫他報了盒飯，看著他吃了，再跟妙妙一起送他回去，順便把孩子的勞務費給他大伯。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葉家明在劇組表現很乖，從不給人添麻煩，也不亂動任何東西，沒有戲的時候，就跟緊了何佳人。劇組裏，人人都說這孩子是個好孩子，真招人疼。劇務說，“我家那混蛋小子，天天給我惹事，他要是有葉家明一半聽話，我都能多活幾年。”

    而葉家明的那位伯父顯然沒有半點心疼侄子的心，每次見了何佳人，就惦記著要當天孩子的勞務費，從來沒問過孩子辛苦沒，嘴裏還念叨，“這小子，走了狗屎運，還讓拍電影的看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比我過得好。我們村演了戲的都說，發的盒飯可好吃了。這小子也不說給我帶回來一個，全自己吃了。白眼狼，養不熟。克父母的東西，還好意思吃好的。”

    妙妙是個炮仗性子，忍不住，“他不吃飯，能有力氣演戲？你也不想想！我們劇組敢讓個孩子餓著肚子拍戲嗎？誰承擔責任啊？每次都是我看著他吃飯的，導演說了，一定要讓孩子吃飽飯，你要是不滿意，找我！”

    何佳人蹲下看孩子的臉，他滿臉都是難過的表情，但是忍著沒哭，就心疼得把孩子抱在懷裏，“父母的事情，不是你的錯。那是大人的事。”

    葉滿貴一看妙妙發脾氣，何佳人臉色也不好看，立刻換了個笑臉，“我就開個玩笑，還當真呢。明天，還用他拍戲不？”

    “明天還有他的戲。”

    “那……”葉滿貴搓搓手，眼神飛快地掃了何佳人和妙妙一眼，“你看，這孩子聽說表現不錯，能不能加點兒錢，不用多，一天給上40。”

    何佳人告訴他，“我做不了主，得問導演，你先讓他來。而且，你不給他吃早飯，他這幾天上午拍戲老沒精神，再這樣，就要換人了。”

    “可不能換人，我們都演了好幾天了，換了人，你們還得重拍，多可惜。早晨他不餓，而且他走得早，我們還沒做好飯呢。”說著，葉滿貴把孩子拽過去，使勁拍了後背一下，聽聲音都覺得肯定疼，“你打起精神來，一頓不吃，能餓成個啥？好好給我拍戲。才賺了幾天錢，就不好好幹了，懶死你算了！”

    “你怎麽打孩子呀？他不是你親生的，你也不能這樣啊！”何佳人看見孩子又挨打，真心疼。這孩子身上，時常有點淤青，別人問起，他就說是自己摔得，其實大家都知道，一定又是被伯父打了。

    “你們城裏人講究，我們村裏人都是這樣的，我親生的也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話說得沒錯。你們還太年輕，不懂。打他是為他好！”葉滿貴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

    妙妙可聽不下去了，“我打你一頓，也說為你好！行不行？”

    葉滿貴惱羞成怒，又去訓斥侄子，“你個小崽子，是不是又出去說我打你了，真會胡說，就讓你就敗壞了我的名聲了。每天拍戲，連柴火都不撿。就記得自己吃飽，不說家裏頭做飯燒火用什麽。明天背上竹筐出去，拍完戲撿了柴火再回來！”

    何佳人企圖給他講講道理，“這麽小的孩子，經不起打。我們也長著眼睛，他雖然從來不說，但是他身上的傷我們能看見。你萬一打重了，打傷了，還得送去醫院，你還要花錢給他看病，那就不合算了呀！”

    葉滿貴可不當回事，“農村孩子結實著呢，哪兒那麽嬌貴！再說了，我們村子裏窮，一般小病不去醫院，去不起。慢慢自家就好了。”

    妙妙、何佳人震驚地對視一眼，這是打傷了也不治的意思嗎？

    回去的路上，妙妙不說話，何佳人也越想越不甘心，難道眼睜睜看著那個混蛋這麽欺負孩子，萬一他是故意不好好養孩子，想慢慢折磨死孩子呢？這樣他就可以甩了一個負擔了。

    想到這裏，何佳人不走了，她問妙妙，“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什麽都不做，讓他這樣虐待孩子，萬一他就是故意的呢，他不想養活這個孩子，故意讓他生病受傷，到時候不給治……”

    潛台詞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妙妙立刻就聽懂了，“天呐，絕對不行！”

    “我們找村長去，問問情況。”

    妙妙點頭，“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