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讀者俱樂部微博每天都在向讀者們報告勝利的果實。可是李芳青的心情就不大美妙了。

    李芳青主演的一部電視劇的發布會上，有記者問她，“你婚禮那天，你丈夫前妻死了，你知道嗎？有人說，你的幸福建立在另外一個女人的生命之上，請問您怎麽看？”

    饒是很會應付媒體的李芳青也不知該說什麽，她假裝沒聽見，但是有其他記者追問，“你以前說《三千世界》是你必看的電影，那麽請問您現在看了嗎？陳秋和前妻的作品您認為怎麽樣？”

    李芳青回頭看助理，助理說，“不好意思，我家藝人今天行程很多，就不回答問題了。”

    可是記者們不死心，“陳秋和在前妻墓前懺悔，你們的婚姻是不是出了問題？”

    “請問您對小三這個概念怎麽看？是破壞別人婚姻的是小三呢？還是沒有獲得愛情的是小三？”

    李芳青的笑臉維係不住了，她沉著臉往出走，記者追在後麵問，“請問你作為一個破壞他人婚姻的小三，是怎麽煽動粉絲汙蔑原配正妻作小三的？”

    “請問，你知不知道，何佳人的父母已經起訴了，告你的幾個死忠粉絲，他們當中有人已經認錯道歉，還有的說被你誤導，要脫粉。”

    “夠了！”李芳青被記者圍攻，出都出不去，連日的勞累和擔憂讓她發作起來，“你們到底有沒有公德心，你們堵在路上，我怎麽走路。我隻有一句話，回答你們所有的問題。”李芳青環顧一遍記者們，“李芳青就是李芳青，我，問心無愧！”

    但是李芳青的這番話被記者怎樣報道，可就不由她了。當天的網絡新聞的標題是這樣的，“李芳青說做小三問心無愧。”還有這樣的，“李芳青拒絕接受采訪，並怒斥記者沒有公德心。”以及這樣的，“死忠粉為護女神惹官司，李芳青不聞不問拂袖去。”……

    當助理把最近的媒體風向告訴李芳青的時候，她怎麽都不明白了，為什麽以前都同情她的真愛的媒體，現在都紛紛倒戈了呢？

    助理為難地說，“其實，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那時候，你離婚了，在法國被辜負；而且你還是陳導演多年的真愛，卻因為陳導的妻子橫在中間，不肯成全你們，大家覺得你是弱勢的，同情你，想要幫助你。可是，現在，她死了，還有小孩兒也……，大家自然同情她了，輿論風向就變了。”

    李芳青還是有些不明白，“就因為她死了，我活著？這就是我的錯了？”

    助理想了想說，“也不全是因為這個。以前大家覺得何佳人是平庸的女人，不配陳導演，而您是有才華的，你們又是同學，大家覺得你們更相配。但是現在，何佳人的書出了一本又一本的，影視改編都是熱門，現在好些知名演員都想蹭這個人氣，都表示願意出演她的作品改編的影視劇，而且她的讀者現在拚命地支持她。以前她是沒有支持者的……”

    李芳青鬱悶了，她打電話給陳秋和，“我今天被記者圍攻，你幫我想想辦法。”

    然而這次陳秋和沒有哄她，反而說，“我們都對不起她，所以，不要再傷害她了。”

    李芳青目瞪口呆，幾秒鍾之後，才想起來說話，“你說什麽？我們對不起她？我們對不起她什麽？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不道德的！你倆又不相愛，是父母讓你們相親的，你不也對這婚姻不滿意嗎？又不是我拆散你們！”

    “可是那個時候，我們確實是在我還沒有離婚的情況下，就已經在商量我們的婚禮了。”

    李芳青冷冷地說，“你的意思，我是小三嗎？陳秋和，你要是敢出去胡說，敗壞我的名聲，咱倆，一拍兩散！我看你是瘋了，你能抱著她的墓碑哭，你就是瘋了！你是鬼上身了嗎？你最近的所作所為還是你嗎？”

    李芳青放下電話後，還在生氣。

    助理在旁邊勸告，“你們倆現在可不能讓人家知道你們吵架，不然人家更不屑了。如果你倆離婚，別人會怎麽看待你們？會覺得你們不是真愛，經不起考驗，如果不是為了真愛，還讓何佳人付出了生命代價，你們的婚姻就愈發是個笑話了。”

    “你胡說什麽？！”李芳青對助理怒目而視，“瘋了嗎？她的死是個意外，跟我有什麽關係？！”

    過了幾個月，佳佳讀者們的聲討終於過去了，李芳青剛送了一口氣，《三千世界》電視劇版又在電視台播出了，佳佳的讀者們看到電視劇有40集，簡直喜極而泣。

    於是，李芳青和陳秋和又開始被人質問。

    陳秋和常常被記者問起關於前妻的事情，“您的妻子和您生活了七年，您知道她的才華嗎？”“聽說你還放棄了《三千世界》的執導，現在人家楚導演獲得了今年的最佳導演獎，您有後悔過嗎？”

    後悔過嗎？陳秋和從來不回答這些問題，他不敢。甚至想都不敢想，一旦想起來，就坐立不安，而且，他已經娶到了愛了多年的白月光，還有什麽理由不知足。

    可是，當他午夜夢回，驚醒的時候，看看身邊空空的位置，就覺得陣陣失落，他開始不再盼望李芳青的電話。

    陳秋和以前並不覺得前妻何佳人的生活有什麽不好的，雖然他不在身邊，但是他有給生活費，雖然何佳人倔強地沒有用，但是他作為丈夫是提供了保障的。而且何佳人住院的時候，父母也有看望，也有給請保姆。連何佳人在貴族學校的工作，也是父親幫忙給調動的，比她原先的公立學校待遇好。

    陳秋和那時候想，何佳人如果寂寞無聊是她自己的問題，她難道不能找點事做，就每天盼望丈夫的電話，有點沒出息。

    可是，陳秋和沒想到有一天他也嚐到了這個滋味。

    和李芳青新婚第二天，女方就打包行李箱，和助理趕飛機去了，為了一個綜藝節目的錄製。

    陳秋和本來空了兩個月的時間，想和李芳青旅行度蜜月，但是李芳青在接到了一個電視台導演的電話，知道原先錄節目的當紅女星意外受傷，導演組想請她救急，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了。

    於是陳秋和的蜜月泡湯了。被丟下生悶氣的陳導演，突然想到自己在跟前妻領結婚證的當天，也是趕飛機，在民政局門口就跟前妻告別了。那時候何佳人是不是也不開心？

    而且，李芳青整天忙，很少主動給丈夫打電話。如果打電話，八成是因為心情不好，遇到了不順利，需要幫忙解決。

    有一段時間，陳秋和就賭氣，他就不先打電話，看李芳青心裏有沒有丈夫，結果，那段時間李芳青還真就沒有主動打電話。不知是太忙，還是精明的李芳青察覺到了丈夫的意圖。僵持的結果，是陳秋和先敗下陣來，一個月後，他先打了電話，還挨了李芳青一頓埋怨。

    但是，陳秋和隻能認命，這是自己求來的婚姻，女方的態度一直高高在上，他得到的每一個笑臉，都好像是人家施舍的。陳秋和清楚地記得一件事，婚後不久，陳秋和利用自己的人脈，讓李芳青在國際知名導演邵青的大製作電影中出演一個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是有機會和美國男明星演一段對手戲。

    那天，知道消息的李芳青特別高興，還親了他一下，這是陳秋和第一次得到李芳青主動的親吻，他本來挺高興的。可是之後，聽到李芳青開始喋喋不休地提起邵青好幾部電影的國際知名度，陳秋和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好像是，夫妻倆做了一個交易，一個角色換了一個親吻。

    於是，陳秋和激動的心瞬間平息了，愛的親親變質成了索然無味的雞肋。

    再婚後的三年裏，夫妻倆都是聚少離多，偶爾相聚也是談些很現實的問題。李芳青常常給陳秋和些意見，拍什麽戲票房才能好，還批評丈夫哪部戲用錯演員。李芳青很為自己的專業能力驕傲，覺得能給丈夫幫助。可是陳秋和多年來已經養成了他說別人聽的習慣，作為一個導演，看著一個演員在自己的麵前誇誇其談，陳秋和是煩躁的。

    而且這個演員在批評了他一通後，還以指點了他、等他誇獎的得意樣子笑著看他，哪怕這個人是深愛了多年的初戀，陳秋和也抑製不住地反感了。終於有一次，陳秋和告訴妻子，“我是導演，你是演員，立場不同，對於自己不懂的事情，你自己謙虛點。”

    結婚三年，第一次聽到丈夫說這樣的重話，李芳青愕然了，“你說什麽？我，我不懂？我是表演專業科班出身的，我演了這麽多年的戲！”

    “你說的好，你是表演專業畢業，不是導演專業畢業，你演了這麽多年的戲，不是你導了這麽多年的戲。我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李芳青奇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前給你提意見，你還是能聽進去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以前也不想聽你說這些，隻是不想給你潑冷水罷了。”

    “你的意思，我這麽多年給你的建議，你都沒聽進去？”李芳青突然提高嗓門，“你現在怎麽成了這樣了？這些年我幫助你多少，你這是不領情嗎？你那上部戲，被批評過於晦澀難懂，如果不是我後來加入了劇組，你那票房成什麽樣了？！”

    陳秋和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芳青，咱們講講道理，這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好好分析，怕你不開心。那部戲之所以銜接上出現問題，是因為你後來要加入劇組，前麵拍了的戲不用又太可惜，而你又要求改劇本給你加戲，最後的剪輯才變得很難剪。”

    “我為什麽，……陳秋和，你講講良心，我為什麽加入劇組，還不是因為你那部戲裏沒有一個當紅演員，我為了救你的票房！”李芳青生氣了。

    “我早跟你說過，我要一部有青澀感覺的電影，全部用新人。後來男一號喬生因為之前拍的電視劇播出爆紅，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但是，電影拍到後半段，喬生因為電視劇紅了，你就提出來加入劇組，而且指定跟喬生演對手戲，還要演男一號的初戀情人。突然加這麽段戲，確實讓我不好處理。”陳秋和繼續揉著他的太陽穴。

    李芳青直接怒了，“你什麽意思！你不如直接說我看上喬生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秋和歎口氣，“芳青，你是個有實力的演員，你用不著靠著跟小鮮肉對戲來蹭人氣。這效果並不見得好。”

    李芳青冷笑，“嗬嗬，我，李芳青，我蹭他的人氣？他才100萬粉絲，我都上千萬了！他應該感謝我，能跟我對戲，是他的榮幸！”

    “芳青，喬生的粉絲們個個管他叫老公，不管是女一號還是你，跟喬生對戲，都被他的粉絲罵。”陳秋和講話還是很保守了，因為加了李芳青的戲，陳秋和的微博裏，多了好些罵他的人。

    有人講話很粗魯也難聽，“本來這戲數我們喬生最紅，導演加自己老婆進來是幾個意思啊？公器私用啊！”“我們喬生才20歲，李芳青45了，大媽，隔著熒幕都數見你的皺紋了，能不能放過我們小喬！”“導演你找個中年婦女演我們小喬的初戀？李芳青都能生下喬生了。演母子還差不多！”“這是母子戀？我隔夜飯都吐出來了。”“40好幾的女人還綁麻花辮，還穿小碎花裙子，裝18歲，導演你瞎呀！”

    夫妻倆因為這個吵了起來，互相指責，婚後第一次撕破了臉。陳秋和說，“芳青，你45了，人家20歲，你比人家大了25歲，演年輕戀人，確實違和。你應該想想，今年開始為什麽找你演主角的戲越來越少了，你總不能老指望我的電影給你留位置。也許，該是你調整的時候了。”

    “你什麽意思？意思我老了，以後隻能演中年婦女了？去年我還在演女主角，今年就開始演女主角的媽，你覺得我的粉絲們能接受嗎？……粉絲們都說我是不老女神，你倒嫌我老了是嗎？……是啊，我跟你同歲，何佳人比你小10歲，你是想起你的小前妻來了？所以嫌棄我了？”

    陳秋和索性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前幾年你剛回國，說要奔事業，你忙，我沒催你。現在你也奔了三年的事業了，該想想家庭問題了吧？我們什麽時候要孩子？你45了，再不生你就不能生了。”

    李芳青笑笑，“荒唐，我在說什麽呢，你給我扯生孩子？我在你們家眼裏就是個生育機器嗎？你媽一打電話就說生孩子，一打電話就說生孩子，沒別的話跟我說！你也成了這樣了？我還能不能活了？難道我不生孩子，你還要跟我離婚嗎？”

    陳秋和說了一句話結束了吵架，也開始了夫妻間的冷戰。他說，“不要說這樣的話，因為跟你結婚，我的孩子都沒了。你不覺得你該為了我想一想嗎？芳青，你不要永遠隻顧你自己的名利好嗎？”

    聽見“名利”兒子，李芳青張口結舌，她臉色變了幾次，然後站起來，不說話，收拾東西走人。

    陳秋和知道她又去工作了。但是，這一次沒有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