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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等一個人咖啡》首次出版,已經五年了。
以稍微嚴格一點的標準來說,《等一個人咖啡》是我第一本純粹的愛情小說,動筆的時間正好也是我開始創作的第五年。
在這之前,我寫過很多擁有愛情元素的故事,比如奇幻小說《月老》、科幻小說《紅線》、超級英雄小說《打噴嚏》等等,而《等一個人咖啡》是我第一本沒有超能力、沒有吸血鬼、沒有狼人、沒有連續殺人犯、沒有魔王哈棒,簡簡單單就是一個充滿愛情氛圍的故事。
寫作的題材很多,卻是在我創作第五年才寫出第一本愛情小說,因為我一直認為愛情小說最難寫。最難寫,導致愛情故事最有可能寫得很難看。於是市麵上最多最爛最難看的小說,肯定就是愛情小說。
難看是一回事,重複性太高更是一回事。
市麵上有很多愛情小說都長得很像,男女偶然相遇的情節、攜手克服種種難關、彼此相恨相戀的橋段、乃至起承轉合悲歡離合都很相似,即使一個故事寫得很感人,也充滿了很多在其他愛情故事裏已經出現過的雷同劇情。說是各家用同一盤隔夜菜,自然熱一熱,拚湊出大同小異的菜色也不為過。
我最重視創意,在沒有很特殊的想法之前,我遲遲無法動筆。
——反正總有別的故事可以寫。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在讀東海大學社研所時,某天晚上我在自助洗衣店等衣服烘幹,無聊,照例將筆記型電腦放在烘衣機上寫點東西。肚子餓了,腦子開始運作等一下衣服洗好後要吃什麽東西好——於是,一個古怪的句子就這麽撞了進來:“如果洗衣店樓上的老板娘煮東西很好吃,卻是一間不對外開放的隱藏小店?那會怎樣?”
故事,就從這麽一個怪怪的靈感句子開始發展。
最後枝繁葉茂,長成了你們所看到的故事。
我很喜歡《等一個人咖啡》。
太喜歡了,每一個角色都充滿了有趣的生命力,都讓我寫完之後意猶未盡,割舍不下,很想讓他們的故事更有延展性。所以後來我在寫《愛情,兩好三壞》時將新角色拉進《等一個人咖啡》裏的經典場景,也讓新故事裏的阿克與舊故事裏的阿拓相遇。
這也是我的係列小說長久下來的傳統。
但這個故事裏有一個元素不是傳統,是特例。
《等一個人咖啡》是我第一個愛情小說,也是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我采借真實世界裏讀者網友的名字與個性,當作書中角色的故事。
阿拓,曾元拓。
現實人生比虛構的小說殘酷太多。
在《愛情,兩好三壞》即將完稿之際,真實世界裏的阿拓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後來連續發生了很多相關的事件,連鎖效應越滾越大,也帶出了故事之外的阿拓對很多人的意義。對我也是。
最後阿拓過世了。
翅膀劃過天際,可人間下了一場鹹鹹的大雨。
此後我一直有一種壓力,說是焦慮恐懼也可以。
我想談《等一個人咖啡》,我想回應很多關於阿拓的記者或讀者提問,我想單純用更多的小說去延續阿拓這個角色的時候,都感覺很矛盾,無法隨心所欲。
我心中知道,不管用任何方式讓“阿拓”繼續存在下去——不管是小說裏的阿拓,或是真實世界裏的阿拓,都是一種義氣。以我對阿拓的了解,漫步雲端的他肯定超開心。
但相應的批判也很容易預料:“九把刀消費阿拓”。
所以後來我在校園演講中幾乎不提這部分,回答記者與讀者的提問也用最精簡的方式解決,原先計畫要寫的角色大亂鬥《魔力救援》(預告中,以阿拓為主角)也無限期暫停。想一想,真的是很不爽。
活了三十年,麵對各式各樣的批判,我一直以“媽啦,誰鳥你啊!”的科科科姿態逆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也活得非常痛快,甚至常常越是被質疑,我越是想為自己抱持的信念而活——唯獨不想被說消費阿拓。
現在,《等一個人咖啡》終於改版了。
大概我也得再一次麵對這樣的壓力與質疑。我很想假裝我無所謂,但其實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我很在乎,進退兩難。他媽的放著這本書的新版後記沒寫好幾天了,一直很有情緒障礙,寫了個屁。
後記持續空白著,還有其他的部分得忙。這幾天為了寫新的封麵與封底文案,我想摘錄書中的某些文字重新編排,於是重讀了一次《等一個人咖啡》。
我是一個擁有幸福體質的作家,很容易被自己給感動。明明就是自己寫的故事,卻還是讓我在看到暴哥的時候大笑,讓我在看到技安張的時候大哭,書末,阿拓風塵仆仆出現在等一個人咖啡店裏的時候——我全身的毛細孔都觸電般打開了。
真的,非常感謝。
如果世界上有真神,我想謝謝他。
謝謝他讓這個故事與我相遇。
趁著觸電的感覺還沒消退,趁著忽然生出了的一點點信心,至少我想說這麽幾句話。
給他聽,給你聽,也給我自己聽:
阿拓,我會一直一直一直用故事延續你的生命。
——如果你覺得我把你寫得不夠帥,來世英雄再見的時候你再來揍我一頓好了。
最後,謝謝所有因為這個故事,與我相遇的人。
九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