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邪魔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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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就是一瞬間,張清和就感受到了三股近乎使得空間凝滯的注視,隨之而來的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與凡人之軀絕對難以承受的神秘。

    這是天穹上不可計量的仙神裏,那三位力道最足的抽空瞥了眼。

    張清和不知道大修能否抗住這三尊玩意輕描淡寫的一眼而不瘋魔,但是他見到那柄束縛他的邪異武器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那幾位“嘉獎“的靈氣撐爆,血肉和鐵片散得到處都是,直接炸沒了小五半邊肩膀。

    而他自己,眼裏的世界一瞬間變得怪異扭曲,身上也是黏黏答答的——究其原因,大抵是因為突然多了幾百個眸子,萌發了一身的肉芽,還有骨骼的飛速移位重組與增生。

    張清和要是還能照鏡子,便能看見一堆不可名狀的指爪與觸須黏合在一團血肉之上,不斷扭曲蠕動。

    約莫是那三位對他相當的喜歡,單隻看這陣勢,怕是動了點想法,要當作眷屬培養。

    張清和壓下對生靈血肉的渴望,徹底讓小五失去行動能力後,他強打起最後一絲理智

    ——這下可麻煩了。

    他雜糅了如此之多活著的信息流與靈性,已經無法篤定自己是否依然是名為“張清和“的存在。

    甚至都無需他親自動手,在目睹了張清和異化的全過程後,小五的雙眼裏瞬間擠滿了長著利齒的肉芽兒,開始蠶食他的臉龐。

    肉芽帶著口器一點點撕咬、吞嚼,仿佛要一點點啃食掉他正常的肉身,疼得他不斷喘息。

    “文昌星君說得沒差……道胎,果然就是最邪門的玩意,什麽道胎,不過是邪魔種子啊,邪魔種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娘賊的,我好恨……”

    小五艱難地用不再完好的聲帶發出嘶啞的聲音,他已經恢複了最初的理智,一臉怨憎地看著眼前的“邪魔”。

    張清和無暇他顧,再壓抑不下心裏的欲念。

    他隻能祈求三清、六禦這種正牌神仙保佑,若是能渡此劫難,必定在這方世界留下真修道統,把這些歪門邪道的骨灰給揚了。

    然而,卻沒成想,又因為他的一個念頭,事情隻便須臾間便有了轉機。

    “善。”

    冥冥之中,一聲大道天音跨越高天而來,那是更深的不可知之處,直接越過了天穹之上的那些存在,竟然生生將他被外魔異化的過程打散。

    這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所思所想的那幾位端坐於不可知之外,不存在對一粒微塵還有所矚目,張清和隻能歸咎於他偶然悟透了一篇《逍遙遊》,加之本源又屬於那一方地界,才與前世的祖師們結下了因緣。

    由是他的身體便成了兩方博弈的戰場。

    隻因為他的念頭裏的呼聲,徹底把那幾位的裏子與麵子一股腦搬到了明麵上——這是顏麵之爭。

    張清和的臉卡在不成型的血肉堆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繼《逍遙遊》之後這又得是什麽天大的因果啊。

    第一次修真,純萌新,這就是因果多了不壓身嗎?

    “視之不見,名曰夷;

    聽之不聞,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複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大道天音自張清和心湖之中響起,不僅將他的存在隱藏起來,使外魔不可見,誦念之際更是扭曲漸消。眼見自己恢複正常的手腳,又看著九成凝練的道基,他趕忙關了靈視。

    而與此同時,耳邊卻從高天之上、莫能觀測之處傳來幾聲晦澀雜亂的嘶吼,仿佛被什麽東西強硬地擋在屏障之外,那聲音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情感,隻有最隱晦的神秘。

    但是其表達的特質,張清和強加理解的話,卻是一種財物被盜竊,自身被愚弄的懊惱,還有失去小偷行蹤的狂躁。

    在嘶吼結束的一瞬間,兩道猩紅從他耳竅流出,接著是眼、鼻、嘴……他隻能在這荒山野嶺靜坐調息,用靈氣修堵七竅流血的身體。

    比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這已經不算什麽代價。

    或者俗人常因失去少了而慶幸,然而卻因得到少了而鬱懣。但實際兩相權衡,失去永遠是利益受損,得到永遠是有所利好。

    是以他現在並不快樂。

    張清和隻覺得這是他打娘胎以來,冷汗最多的一天。

    若是此界眾人評取盜聖,不給他群盜之首的名頭簡直有失公允——畢竟除了這位,又有誰敢從天穹之上搶東西,又有誰可以逃之夭夭?

    將一團糟的身體稍作調息,張清和看向小五的屍身,失去了那種隱秘詭異的靈性之後,雖然看著恐怖可憎,但是也不過就是一灘爛肉罷了。

    強忍著想吐出來的衝動,張清和挪步向前,屏息扔石頭探了探小五的衣物,在一堆已經無法分辨的髒器之間觀察能辨明小五身份的東西。

    這一番尋找,果真傳來了金鐵交鳴聲,那是打擊到硬物的觸感。

    又有一番折騰,一枚戒指、一枚令牌和一簡玉劵落到了張清和身前。

    難不成想差了,小五並無儲物靈器?

    那也不對,由於別院之中日常起居的家什一應俱全,小五來時並未帶行囊,既然如此,那把刀又是從何而來呢?

    或許有儲物之能的便是這枚戒指,但是張清和初涉修行,無法應對也無從知曉染指有主的儲物靈器會不會產生無法預料的後果。

    而且他隱隱感覺,這令牌和玉劵就論單獨存放這一點,便已經異於它物。

    張清和隨手折了根樹枝,忍住回憶這林間樹木在靈視之下模樣大變的惡寒,隔著五尺小心翼翼挑動令牌和玉劵,確信沒有反應後,再近前來。

    令牌翻轉,是不知名的玄金所刻,上書了“武德”二字,其上陽雕了祥雲仙宮,中天星宿。

    武德……

    張清和想到了小五言及過的“五瘟星君”、“文昌星君”……

    那麽武德也很好辨認了,無疑是這方世界廣為流傳的仙神——武德星君。

    隻是這些仙神,都張牙舞爪在他頭頂上待著呢,絕對不會親自下場,若這次是那幾位下手,張清和估計早已經幫自己釘好棺材板還上書請勿打擾了。

    而且小五言語之中,似乎對天上的東西極其不屑,言語之間甚至充滿仇恨,斷不可能是眷屬、外魔一類。

    張清和又想起靈視裏小五那正常人的模樣,眉頭皺起。

    這群裝神弄鬼的主兒,究竟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