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太陰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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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治不好?!”
張三連連後退幾步,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曉,眼前這位,可是來曆神秘的“神仙”,既然他說治不好,那麽定然不是空穴來風。
“可我娘不是偶感風寒嗎,若是換得幾塊碎源,用上幾副神仙的藥,不就該好了嗎?
娘……官人說的,是真的嗎?”
鋪榻上的張氏勉力坐起,一直在維持著情緒的她對著張清和怒目而視,原本就黃瘦蒼白的麵兒上蒙上一層陰翳。
張氏沒有回答……張三頹下神情,終於是知曉了內情。
張清和才懶得去管這一家子的倫理大戲,他自己這種道心都要勉力維持的狀態,能定下心來決心幫襯一二都已經是頂難得的事兒了……
若是在話本裏頭,少不得被看客說上一聲“聖母”。
“你們一定要將三兒的人生毀得幹淨才肯罷休嗎!”
張氏不顧虛弱與疲態,廢力地嘶吼,恍若護犢子的母獸——
張三雖然不曾被張清和實際性地傷到,心裏頭卻被狠狠地捅上了刀子。
張清和無感情瞥了張母一眼,又看著無助的張三,騰騰站起身來。
他解開了這被裹得嚴實的麻布夾襖,露出裏頭單薄的錦繡素衣來。這少年的身子並不挺拔,甚至有些佝僂,顯得很是有疲態,仿佛在場的這三人,就沒一個有正常充裕的精氣神的——
唯一一個有些盼頭的小娃娃方才也被張清和給隨手打擊了。
那錦繡素衣飄搖,張清和跨門檻而出,與天地蒼茫的顏色圓融如一,嘴間沉沉地吐露著白氣。
他顯得有些勉強也不情願地張口……
“我是說……這病我能治。”
“你……”
張氏顯得有些駭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人居然易欲做出這樣的舉措來。
畢竟在她的眼裏,江左來的人可是恨不得不曾有她與張三二人存在過,想要將他們的痕跡自這片中天之中消弭而去。
但是自然,在麵上,他們是有“人情味兒”的,於是隻使她與自己的孩子來到這處村集中,自生自滅。
“周期不短,還需時間準備? 大娘先且歇著吧。”
張清和在院裏頭抖了抖早已經被靈元蒸幹的衣裳? 折了一枝被雪壓得蜷曲的枯木,自顧自地說著。
無論是先前張氏的白眼與現如今張氏的差異與歉疚? 他都是不曾動容的。
倒是張三? 經曆了如此起落,卻抹了抹鼻涕與眼淚? 一把跟上了張清和——
自小耳濡目染“神仙”們有何神通的張三,自然對張清和的信任達到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程度。
“三兒多謝官人出手……”
“官人? 三兒知曉我娘親有所隱瞞? 但是必定是為我好,也不便探究,不過她患病日久,性子急了? 三兒代我娘親道歉……”
“官人? 神仙都是如何治病的呀……”
“官人,不若我帶你看看我們村子?”
張清和也正積鬱,自然是聽得厭煩了,他不作回應,卻也止住了腳步。
“你娘若能治好? 你還去如意班嗎?”
“自然是去,我娘好了? 我便更無掛礙了,且是個好出路? 能使她過上溫飽的日子!”
在窮人家孩子的眼裏,溫飽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兒了? 又哪來那麽多有的沒的呢?
“行。”
張清和沒有過多的言語? 隻是聽著張三這話? 略微點了點頭,也不知心裏在沉思什麽。
“你……衾被還沒鋪好罷?”
“對,我倒是忘了這茬,在官人麵前失禮了,那官人便先自賞雪,我先回屋張羅布置!”
張三一拍腦門,已不知是聽出張清和的不耐還是真就受正事掛礙住,在雪地裏一溜煙地躥了回去。
張清和注視著這童兒,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娃娃倒是知趣。”
不知何時,已經有一道泛著微微靈光的玉簡懸空滯於張清和身側,與張清和並身著。
玉簡上碎紋密布,仿佛在緩慢地生長修複,期間有不可查的鎖鏈穿插著,如水波般流淌。
太陰星君的清冷中帶些陰柔聲音便自其中傳來。
“怎麽,小公子幾日不見,便頹喪成這個模樣,宛若死人了?莫非李少白沒救上來,還把文昌郭思成給搭上了?”
聽著這語調與稱謂,張清和便明了這是理性狀態的太陰星君——她雖然在那場局子的後頭失了神智,卻自然知曉單論那事,他們是功成了的。
太陰星君不過是見他這副模樣,明裏暗裏提醒著他,若他不振作些,李少白可真就永遠死在那棺材裏頭了。
“星君不比提醒,我自然省得。”
張清和機械地回答著,依舊是沒被激蕩起波瀾。
太陰於玉簡之中氣得直跺腳……這人,不止語氣冷漠,還重新叫起了“星君”?!
對外,則是這玉簡靈光稍稍停滯了一番,緩上一陣兒,玉簡上才有歎息聲傳來。
“你倒是一直被推著走,被文昌護著,稍稍見些困厄便成了這般模樣,與過不了冬的蟲兒又有何區別?”
“而後呢?來年被碾作泥塵?!”
“嗬嗬嗬……小公子,你真是夠天真的。也對,你走上這路從來就不是必要的,也從來就沒有足夠的理由。
可你想想,若是你的親人,你的好友,你的家族門閥,都被那些玩意據了,被吞食,被宰割,被揉碎,那些東西再借著你熟知的皮,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世上,你作何想?!”
太陰星君的言語之中透著一股子狠勁兒,仿佛又在勉力壓抑著自己泥丸宮之中的瘋狂了。
“我覺得你可惜……若你不勉力去求活,那真真是可惜!!!
我見著文昌和東天就明白了,那兩人與我一般,全是仇恨的泥塵裏頭爬將出來的,就算當蟲兒,也想咬下祂們一塊肉。
但你不同,你無垢無暇,尚且無大恩仇,可正是這樣,才要愈發努力活,能阻諸多遺恨,能得以防微杜漸!”
太陰難得說些道理,張清和聽得麵色沉沉——他不知太陰經曆了什麽,太陰也不知他麵對了何事,兩人的認識就如同方才的他與張氏一樣,是不對等的。
然而他卻想了不短的時間,這才抬頭道——
“先說說正事,你方才聽到那段唱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