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天將
字數:3894 加入書籤
“先生,先生等等我!”
張清和在前麵走著,倒是不快,但是由於張三先前呆愣了許久,兩人卻也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這赤麵仙童於是提著寬鬆的緋色衣袍,一路奔著,直到與那麒麟補服的武德星君並肩的程度。
張三見張清和往那村子裏走,便也一臉恭順地跟著他——他最是會審時度勢,經過先前張清和的言語,他已然明白,眼前自家這個神秘的老師,是自己探尋身世秘密的惟一希望。
“就也不問問我,為什麽要往這個村子裏走?”
張清和也沒有回頭,似乎也不在意張三是否跟上來。隻是在張三踉踉蹌蹌追過來的時候便也隨意出言問了這童兒一句。
“三兒不知,但是先生總會說的。”
張三體內桃花釀的熱力不消,倒也顯得精力充沛,孩童總是這樣,動蕩的心緒能夠很快地歸複,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另外一件事兒裏頭來。
“你要幹什麽?”
太陰星君正也好奇這個問題,玉簡毫不顧忌地懸停在張清和邊上,也不避諱張三。
“教他怎麽打架之後,不教他為什麽打架,那教得總沒有意義。
中天裏頭多得是沒有道理的事,然而人得從沒道理裏頭看出道理來。”
張清和步入這處死寂的村落,眼下這座村莊裏頭已然沒有了任何人煙,隻餘下幽深的死寂,空蕩的柵欄,殘破的牆垣……還有著方才因為受張清和的道胎血吸引,而被邪祟們撞破的土磚與牆瓦。
冷風將埋在雪裏的枯木摧殘得不成樣子,呼嘯之中隱隱約約帶著野物的鳴吠,這聲響裏本沒有什麽異狀與情感,然而張三卻直觀地感受到一種悲慟——
這村子裏的人他曾經跟著張鶴一齊接觸過,不說親熱,但是盡皆是一群老實良善的好客之人。
然而他們卻變作了先前那副鬼樣子,更是在張三的麵前化作了劫灰。
這屋子的形製與布局,更是與張家村並無二致,若是如意班也進了張家村……
張三忽而陷入一種莫大的恐懼與慶幸之中,他隨即又為這種情感的產生而感到羞愧。
有些事物總是得直觀感受才更具衝擊力,眼前淒涼冷清的場景,無不給張三幼小的心靈裏頭催化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這種情感是種子,好似慢慢在發芽生根。
“先生,邪祟為什麽要吃人?它們是否也如同野獸食肉一般,是天性使然?”
張三訥訥地問著,又隨著張清和走進一間又一間的屋子裏頭。
“野獸不過是求生存,它們的捕獵,是能夠為我們所原諒的。”
張清和指了指這空空蕩蕩的一片兒,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全數轉化作了邪祟,而後被揚撒在被冰雪覆蓋的莽原之上。
“然而它們的欲望卻是不加以限製的,無法為人所容忍。
我希望你日後記著,雖然你有想要去探尋的秘密,有未知的,莫名的仇敵,但是人不能光隻為自己的利益所驅動。
小三兒,殺人的時候,你得明白為什麽殺人。”
張清和對著小三兒細細說道,似是對這小童兒說,也似是對自己說著。
張三看著張清和,若有所思——他雖然能想明白,但是世上多是知易行難的事兒,對於他這個年紀來說,知行合一這種事,還早的遠。
金烏就要初生,張清和這堂課,倒也算是結束了。然而也正是此刻,張清和目光卻猶然一凝,望向莽原荒丘的某處,瞬間銳利起來。
寄宿著太陰星君的玉簡靈光也猶然閃動起來,清亮的聲響自玉簡之中傳遞了出來——
“有人來了。”
“並且匿息法還極其高明,都到了這個距離,我才借著強大的神魂堪堪感受到了微弱的靈元波動。”
張清和默默補充道。
“來人並不強大,不然何至於藏頭露尾,也不帶著殺意。”
太陰星君細細地品著,沒有感受到別樣的氣息與邪祟的痕跡,於是稍稍安定下來,沒有再蠢蠢欲動。
“不管是敵是友,不自報家門,一律按不速之客處理。”
張清和將張三拉到了身後,镔鐵劍自袖內滑出,握持於手上,信手挽了個劍花,使之於身前虛空懸停下來。
一股子凝練到極致的劍道神意在匯聚,求活劍意的意蘊散播開來,殺道的死寂意味襯著漫野的雪、死寂的村落,一覽無餘。
天地靈息隨著镔鐵劍的催動扭曲著,隱隱約約昭示著某種危險的意味。
張清和淺掐了一個印訣——
“去!”
這玄黑的長劍於是化作一股子極致的流光,仿佛天地之間亮起一道迅疾的雷光,照亮了半邊天際,直直往一裏之外貫殺而去。
“劍意逐漸緩和回來了。”
太陰頗為讚賞地感受著求活劍意之中內蘊的生之意味,警告之餘對那人還留下了一分餘地。
自來了張家村後,張清和的求活劍終於不再是往純粹的單調殺道上發展,而是有些轉圜回來,雖說單輪立意高遠達不到在藍田時的程度,但是終究是沒有再往歧路上去。
劍如天光,飛轉而去,劍氣落處,激蕩起一地飛雪,惹得來人一聲悶哼。
“哼……”
見那人吃了教訓,張清和指尖一挑,將镔鐵劍又迅疾收了回來,粗略感受到了來人的實力究竟在怎樣的水準之上。
“不知客所從何來?”
張清和熟稔地說著這些天說過好些次,也被問過好些次的話。他將镔鐵劍握持在手裏,又隨即挑花背於身後,張三怯生生地看著這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一切,有些瞠目結舌。
那人久久靜默無聲,似是在思慮著什麽,而後有因為實在是沉不住氣了,一道比夜色更深幽的虹光自張清和劍指之處飛起,向著雪地裏頭的兩人飛來。
張清和目光一凝,下意識瞥向了身側的太陰——
“這是個黑袍天將?”
隻見目光所及,那人一身黑袍,身上有著些甲胄的配飾,一張黑鐵麵具覆壓在麵兒上。
那人捂著受傷的右臂,有些謹慎地遠遠落下,仔細打量著張清和與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