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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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山,廣寒之頂。
    波紋蕩漾,裂隙開合,柳白攜曲意、青音二人回到廣寒之頂。
    三人剛一現身,便聽天地和鳴,隨之七彩靈光匯聚,結為慶雲華蓋,懸於穹頂。
    山頂風雪驟停,青音如受召喚,騰空而起。
    但見華蓋輕旋,靈華傾瀉如柱,徑直灌入青音體內;後者雙目微閉,神色安寧,一身氣息節節攀升,連體表都漸成七彩之色。
    忽而一聲清鳴,響徹寰宇!
    半空中,人影驟變!一團氤氳青色靈光中,青音竟化作青鸞神鳥,並倏忽長至百丈真形!
    鳳冠霞尾,寬翼長翎,一身青羽流光溢彩,舒展之間自有一番優雅華貴。
    繼而青鸞長鳴,振翅入華蓋,其聲合五律,清越悠揚,宛如仙樂,經久不絕。
    約莫一刻鍾後,鸞鳴戛然而止,靈雲華蓋也隨之消失不見。
    青音複回人形,緩緩落於山頂,向著柳白恭施一禮,誠聲道:“多謝師叔破劫!”
    柳白微微頷首,而後並指作劍,淩空點出一柄小劍虛影,投入青音眉心。
    “此乃我上清秘術,念劍訣,可助你斬魔破劫。”柳白淡淡道。
    青音聞言再謝,一旁曲意見狀笑嗬嗬說道:“恭喜師妹,過羽化大劫,增壽兩千,修為再進,化神可期。”
    “多謝師兄。”青音輕聲回道。
    柳白這時繼續說道:“元胎被斬,血煞被清,百年之內秘鑰再難現身,曲意,你可早做安排;另外,即日起,許他白夜鬼修自由出入冥穴,為期百年,門中弟子若要試劍,亦可往之。”
    “是,師叔。”曲意躬身答道。
    言罷,柳白大袖輕掃,回到樹下方桌前坐定,雙目微閉,不再多言。
    曲意,青音見狀知意,默施一禮後便各自離去。
    ......
    白夜鬼都。
    鍾離負手獨立虛空,望著天穹某處,麵色平靜,似是在等待什麽。
    不多時,一股赤色紅煙氣自天邊飛來,落在鍾離身外三丈處,現出一人,二十歲許,著一身猩紅華服,麵色冷峻,眉眼妖異。
    剛一站定,其便立即單膝下跪,恭請拜道:“參見帝君!”
    鍾離置若未聞,依舊看著天;來人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妄動。
    又過半個時辰,天邊現出九道遁光,自四麵八方來至鍾離身前,卻是一嬌柔美婦,一白發老嫗,一披甲大漢,一拄拐老翁,一金袍公子,一白麵書生,一纏火童子,一寒冰女君,以及最後一人,一副剛直硬朗男兒容,偏穿羅裙戴紅妝,實在詭異難言。
    九人齊齊拜倒,一如前者,恭請喝道:“參見帝君!”
    鍾離這時才收回目光,緩緩掃過在場十人,說了句:“起來吧。”
    十人應聲而起,隨後便聽鍾離繼續說道:“此前異動,乃是淩霄元胎被破,損及大陣。十萬黃河陰魂可補禁陣之失,但元胎重塑,百年方能成就。為此,本尊已與上清定約,放開冥穴禁製,與我通行。現予爾等十年期限,調百萬鬼卒,隨吾出征。爾等十人,半數留守,去留自行決定。”
    “謹遵帝君法令!”十人聞言再拜,恭聲回道,隨之起身,卻已不見鍾離蹤影。
    相視一眼,又沉默片刻,十人不約而同,各起遁術,作鳥獸散。
    ......
    雲海之上,天極大殿。
    殿內光影閃爍,水火坐塌上,十餘道人影次第閃現,皆沉默不言。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中央閃過一抹白虹,緊跟著坐塌之上亮起一簇碧火。
    白虹轉瞬即隱,現出少年冷麵青衫,身姿如劍,正是柳白。
    而碧火燃燃,倏忽化作模糊鬼影,與其餘在座一樣,不露真容。
    “柳白,你不給我等一個交代嗎?”卻是等了片刻,見柳白並無開口之意,坐塌上一道赤色人影忍不住質問道。
    柳白瞥了其一眼,冷冷回道:“一介籠中囚鳥,也配與柳某談什麽交代。”
    話音落地,那赤色人影靈壓氣息猛然暴漲,周身光焰也隨之一炙,然而思量再三,還是未有妄動,斂去了光焰,做那壁上觀。
    這時,一道金色人影開口說道:“柳白,淩霄煞胎,事關重大,你既不在此局中,有此行徑,也是該給眾位道友說說清楚。否則,就算尊下劍術犀利,舉世無雙,惹了眾怒也難以收場吧。”
    “哼,”柳白聞言一聲冷哼,不過也未再出言駁斥,而是環顧周周,傲然道:“這一輪殺劫,我柳白入局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其中一道灰黃人影更是出言調笑道:“喲,真是新鮮事,什麽時候絕幽劍仙放棄以劍證道,打算順天破局了。這殿中座次還多,要不要奴家幫你挑一個呀?”
    然而話音未落,便有劍意淩空,至精至純,鋒銳無匹!
    劍意之下,虛空震蕩,整座大殿雷柱搖,雲頂散,仿佛那海中孤舟,頃刻即覆。
    隻是下一刻,便見各色靈光閃耀,靈壓衝天,撫平了虛空,穩住了大殿,隨後更聯結一起,將劍意逼得節節敗退。
    柳白一聲冷哼,收了劍意,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撤了靈壓。
    這時那金色人影繼續說道:“以道友之能,破界飛升也非難事,何必趟這渾水?”
    柳白並不答話,隻是自顧自冷冷說道:“劍破煞胎,延期百載,這百年血煞,就由我上清補全。”
    言罷,人影消散,留下雲殿眾人一片沉寂。
    玄元,浮峰之上。
    “雪川,局勢有變,白夜之行推遲百年;另外,等那弟子回宗,便遣他往上清一行。”空靈女聲緩緩說道。
    玉樹下,玄元掌門吳雪川躬身回道:“是,於祖。”
    ......
    且說涼國之東,陳國以北,有一小國,謂之惠;惠國邊陲,設有一郡,名為津砂郡。
    這津砂郡西接涼國肅州境內孤月荒漠,南臨陳國風木郡下千裏原野,故此郡風光,一半渾黃一半青,彼此之間涇渭分明,頗為奇特。
    是日,一抹青虹劃過天際,進入津砂郡,卻是艘靈玉飛舟。
    飛舟通體青碧,上載一人,發髻半挽,衣袍獵獵,腰間還掛著個青皮葫蘆,正是元清。
    自從三世夢醒,其便日夜兼程,一心趕路,短短月許時日,便橫穿青果、風木兩郡,來到此地。
    “按照輿圖指示,這鏡天宗宗門便在這惠國以北,萬裏遠處,想來再有月餘就能到了吧。”元清收起手中玉筒,喃喃道。
    又行了約莫百十裏路,忽現城郭之影,極目望去,正見城門上“望春”兩個大字。
    少年略一思索便有定計,當即拿了隱身訣,收飛舟,起劍遁,疾行十餘裏後落地現身,悠悠然向城中走去。
    倒非路途疲乏,需要靜息調養,而是這葫中藏酒在十餘日前就已消耗殆盡,如今終遇人煙,豈能不痛飲一番!
    “李記酒莊。”
    元清掃了一眼門牌,走了進去。
    酒莊內頗為冷清,除了一個小酒保正在打盹,再無他人。
    “喲,客官您裏邊請!”見到來人,小酒保強打起精神,笑臉相迎道。
    元清依舊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酒保隨即問道:“客官您想來點什麽?”
    “你這可有什麽好酒?”元清反問道。
    酒保上下打量了元清一眼,而後說道:“敢問這位公子,您是頭一回來咱這李記酒莊吧?”
    元清點點頭回道:“不錯。”
    “那容小的給您好好說道說道!”酒保聞言精神一振,燦笑著回道:“要說這望春城中,咱家酒樓認第二,可沒其他家敢認第一。俺家這......”
    話音至此,戛然而斷,隻因外間一蒼老男聲喊道:“小梁子,趕緊打上二兩‘盼春來’,爺要喝酒!”
    話音未落人已至,卻是個半百老漢,頭發花白,一身布衣爛衫,行走時東搖西晃,不知是醉是醒。
    小酒保麵露歉笑,扭頭道了句“齊爺您稍等”便想繼續給元清介紹,哪知這位齊爺不依不饒,大聲喝道:“好你個小梁子,狗眼看人低不想伺候我是不是!告訴你,爺今天有錢!”
    說完“啪”的一聲脆響,將數枚銅板拍在桌上。
    酒保麵露苦笑,隻好對元清說道:“客官對不住了,小的得先去應付一下,否則這位爺不定能做出什麽來呢!回頭小的送您一壺酒,給您嚐嚐!”
    說完邊退邊連連鞠躬致歉,而後一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那位齊爺身邊,小心伺候。
    不多時,酒保回返,元清不待他多言,率先說道:“給我也來一壺盼春來,再加一盤小菜,二兩醬牛肉。”
    小酒保聞言一怔,不過隨即便笑著回道:“好嘞!客官您稍候!”
    不消片刻,酒菜齊至,其中酒還多了一壺。
    酒保也不多說,隻是笑道:“客官您慢用!”便退了下去。
    一壺酒轉眼下去小半,少年舉杯不停,桌上吃食倒是紋絲未動。
    這時,那位齊爺慢悠悠走來,臉上堆滿了笑意:“這位公子,看您麵生,可是第一次到這望春城?”
    元清嘴角微揚,回道:“哦,有何不妥嗎?”
    那齊爺嘿嘿一笑,就近坐下,繼續道:“哪有什麽不妥,就是看公子也是愛酒之人,老頭子忍不住,想給您說道說道。”
    “好啊。”元清微微一笑回道,隨後便招呼酒保,添酒加新。
    待到酒菜備至,少年遙舉一杯一杯,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