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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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仙人居,三樓雅室。
清波流翠,倩影疊嵐,一桌奇珍仙釀,盡態極妍,暈開玉光泠泠,溫潤似水,映照滿室晶瑩。
席間,一人在旁獨酌,而另外兩人觥籌交錯,笑語不停,正是元清與陳木、丁硯三人。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丁硯拍拍陳木肩膀,笑言道:“賢侄有心了,安排得甚是不錯,連我久不食煙火都忍不住多嚐了幾口,你別說,還真讓我想起百十年前,金丹未成時,流連人間之樂。”
“哈哈哈,”陳木大笑應道:“區區萬把靈石,竟能讓伯父滿意,小侄惶恐,不勝欣喜!”
“哦?這一桌酒菜竟用了上萬靈石?”丁硯微微一笑問道。
陳木急裝失言,道:“哎呀,伯父恕罪,伯父恕罪,是小侄失言了,當罰。”
說著便取水玉酒盅一瓶,起身昂首,一飲而盡。
“那賢侄在拍賣會上怎麽對那寰黎丹視而不見呐?為了你這血煞之毒,本座可是廢了不少心思啊。”待其落座,丁硯又問道,隻是語氣陡然轉平,神色也變作淡淡,已頗有幾分怪罪之意。
陳木聞言,大感意外,心道:“好啊,給本少爺玩單刀直入這一手,呸!老不死的,臭不要臉!”
麵上卻一副誠惶誠恐模樣,急忙解釋道:“哎呀,伯父誤會啦!築基修士,入那結丹會場,還特意上了七品丹藥,伯父拳拳之心,小侄豈能不知!隻是這血煞之毒,小侄先一步,另尋了解法,加之會上見到有前輩出手,競拍丹藥,故而才未出價,還請伯父勿怪。”
“另有解法?賢侄不妨說來聽聽。”丁硯眉尖一挑,追問道。
陳木笑嗬嗬回道:“說起此事,還得多謝我這位趙兄,是他煉出了一爐‘破煞丹’,解了小侄的燃眉之急。”
言罷,目示掌引,指向元清。
“哦?這位趙小友竟是一名丹師?”丁硯目光偏轉,順勢問道。
元清聞言停杯,似有些始料不及,愣了片刻,方才起身行禮,恭敬答道:“是。”
陳木趁機哈哈一笑,圓場道:“讓伯父見笑了,我這好友自我倆相視起,便一門心思全撲在丹道上,因而對外界之事有些木訥。”
“無妨。”丁硯微微一笑回道,轉臉又去問元清,道:“趙小友如今是幾品丹師了?能解此血煞,想必技藝已是十分精湛,未來大有可期啊。”
“哪有什麽品級啊,這小子成天煉丹,根本就沒參加過考核。”陳木起身,輕按元清肩頭,示意其入座,代為答道。
丁硯見狀,心下了然,也不再與元清搭話,而是轉回陳木,道:“不入品,卻能煉製超六品丹藥,難怪賢侄遠行至此都要帶在左右,身份信息更是密不透風,好,好啊。”
“哈哈哈,伯父您真會說笑,六品以上丹藥,非修士丹火無可煉就,他一個築基小輩,怎會有這本事。”陳木笑顏更盛,應和道。
說著一揮大袖,引得晶光如幕,旋即而隱。
隨後其一轉話鋒,語氣稍緩問道:“不過既然伯父都直言若此了,那小侄也不藏著掖著了。想必小侄這身份以及行蹤經曆,伯父都了如指掌了吧。”
丁硯不答,飲茶以對。
陳木不以為意,繼續道:“爭權奪勢,手足相殘,本也不算什麽新鮮事,隻是小侄有一事不明,還請伯父賜教。”
“你說。”丁硯放下茶杯,淡淡回道。
“小侄想問,伯父為何要將我二人行蹤透漏出去?恕小侄鬥膽,憑我這修為身家,恐怕還入不得伯父法眼吧。”陳木直言道。
“你以為呢。”丁硯不答反問道。
“無非是想借此看看小侄在族中的分量,順帶敲一筆竹杠罷了。”陳木不假思索回道。
“不錯,還有呢?”丁硯接著問道。
“還有?”陳木想了想回道:“小侄愚鈍,實在想不到,總不能是真看上我手裏這點玩意了吧。”
“大宗嫡係,分閣掌櫃,這分量也不少了。”丁硯沉聲說道,周身靈壓也隨之緩緩放出,仿佛洪淵重水,漸次壓在二人心頭。
“伯父又何必試探,”陳木不動聲色道:“雖說家中對各子弟一直不怎麽上心,但好歹保命血禁還是會設一道的。”
“你是在告訴本座,無需觸發血禁,就能讓陳樂形神俱滅嗎?”丁硯語氣更重,緩緩說道。
“小侄並無半點虛言,伯父還請明鑒。”陳木不卑不亢,冷靜回道。
話音入耳,丁硯一聲輕哼,道:“就算你所言不虛,那這位趙小友呢,總不能也有血禁護身吧。”
“他倒是沒什麽血禁,”陳木灑然笑道:“不過上清掌門曲意曲真人曾授劍意一道,陳樂那狗奴才就是遭其反噬,落了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上清掌門!哼,賢侄這謊未免扯得太遠了些。”丁硯冷笑道。
陳木不為所動,進言勸道:“真假與否,伯父有心,大可一試,隻是萬一出了什麽意外,莫怪小侄言之不預。”
話音出口,丁硯不由語塞,眼中神光閃爍不定,似是真在下什麽決心。
陳木趁熱打鐵道:“退一萬步講,假設那劍意此刻已然消耗殆盡,除非伯父將小侄一並殺了,否則丁家與陳家這嫌隙是生定了。不用我多說,伯父也明白,一個金丹在即的六品丹師對家族意味著什麽吧。”
言談到此,席間氣氛一片冰寒,幾若凝結成霜,丁硯周身靈壓不減反增,直壓得法陣搖搖欲碎,元、陳二人氣脈延滯。
卻不料下一刻,漫天重壓陡然一清,丁硯一聲輕笑,道:“好。膽識,心智,計謀,度量皆屬上乘,不錯,看來這日後這陳家,定有你一言之席。”
此言一出,陳木頓時一懵,心念急轉了幾番,方才問道:“伯父,您這是?”
丁硯不答,自顧說道:“賢侄應當還未婚配吧。老夫族中有個侄女,天資聰絕,七竅玲瓏,日後定要介紹與你認識認識。”
“這個,伯父,雖說兩家早有姻親,但此時說來,是否有些言之過早了?”陳木聞言恍然,略一思量,回問道。
“臭小子想得倒挺遠,老夫隻是介紹你二人相視,何時允諾過要結姻親?”丁硯則笑罵回道。
言罷也不等陳木回應,便起身繼續道:“行了,今天這飯算是吃完了,老夫閣中還有事,就到這吧。”
邊說邊一擺大袖,往外間走去。
誰知陳木突然說道:“伯父,且慢。”
“怎麽,還有事啊?”丁硯駐足問道。
陳木嘿嘿一笑,道:“這個,小侄不日就將返回玄元,能否請伯父出手,幫我二人遮掩下行蹤?”
“此小事耳,不過賢侄是以何種身份求我相助啊?”丁硯笑回道。
語出,陳木立刻會意,幾番權衡,終是一咬牙,取出一支萬年寒玉方盒,呈了過去。
“在商言商,願以此物換伯父出手一次!”陳木鄭重說道。
丁硯好奇打開玉盒,驚見得雷光湛湛,紫極炫目,正是那雷晶樹殘葉!
來不及多想,丁硯急忙扣上玉盒,隨後又取出黃黃綠綠數張封禁符籙,張貼其上,這才歎道:“賢侄真是好運道!這等靈物竟然也能得見,前途無量啊!”
“那伯父這算是答應了?”陳木無視其誇讚之語,追問道。
丁硯頷首正色道:“賢侄既以此物為條件,本座又焉有不應之理!你二人且在這仙人居中多待七日,七日之後,萬裏之內,本座可保你路途無虞。”
“多謝伯父!有伯父此言,小侄總算能安枕無憂了!”陳木恭施一禮道。
禮畢,丁硯麵帶春風,揚長而去,那靜室法陣及諸多禁製仿佛形同虛設,沒有任何動靜。
在其走後,陳木長舒一口氣,低歎道:“可算是打發了。”
元清也不再演那呆傻模樣,長袖輕擺,傳音問道:“這便是全盤計劃嗎?”
陳木苦笑回道:“沒辦法,誰知道這老不死的這麽不要臉!他奶奶的,人間有言,官大一級壓死人,依我看呐,這境界高一層,那才是肆意捏扁揉圓。不行,此番回去本少爺就要結丹,金丹不成,誓不出關!”
......
七日後,晨。
天剛破曉,旭日東升,一道燦燦銀光迎著朝霞,直入青冥,了然無蹤。
又過幾日,萬裏之外,元、陳二人共乘雲珠,悠然向傳送陣所在飄去。
為安全計,兩人一路都拿著隱身法,同時神念外放,輪番掃視,行動極為謹慎。
所幸未再有什麽波折,於是陳木向元清打了個招呼,便再度閉關,打算徹底驅除體內血煞。
而元清則將那青皮葫蘆重新取出,掛在腰間,時不時灌上一口,頗有些把酒臨風,逍遙快活之意。
卻是留待秘市期間,其又幻化形貌,夜逛坊市,無意中瞧見一家小攤上有靈酒售賣。
逐一品鑒後,發現當中一種,爽辣醇冽,偏生回味清苦,彌久而香,甚是合胃口。
遂問其名,得知喚作黃風烈後更是大加購買,共得十數壇。
然而,無論是元清還是陳木都不曾想到,數千裏外,一線血影飛掠,疾馳如電,正向其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