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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得不說,九把刀是一個很容易躺著也中槍的笨蛋。
這個禮拜他無奈陷入在Makiyo毆打出租車事件的大混戰中,我在旁邊觀察他,忍不住覺得他有一點點可憐,不管是記者還是鄉民都超愛問他各式各樣的社會問題,他不回答,大家就愛猜他心裏想什麽,可隻要他回答了,不管說了什麽都會引起一陣天下大亂,然後九把刀就得沒日沒夜窩在電腦前不斷發文澄清,滿背是箭。報應啊報應!
不過他可憐,我更可憐,連續好幾天都在跑可能增進小說靈感的新聞事件,比如有個超唬爛的新聞說,在澳洲有個人晚上在沙漠尿尿,結果陰囊被躲在暗處的毒蛇咬了,他痛到衝進房裏請室友幫他吸陰囊裏的毒,室友拒絕(不曉得考慮多久喔),但還是帶著他開了四十分鍾的車衝到醫院打血清,終於救回這個老二被咬的衰人一條命。
這種低級新聞九把刀最愛了,但這種在ptt八卦版就可以找到資料的新聞,九把刀隻會付我一瓶牛奶的錢,所以我得為了其他更有低級潛力的新聞上天下海,好搜集到一般記者無法接觸到的新聞幕後。
有時忙到我常常忘記,我來擔任九把刀的助理並不是真的想幫助他成為天殺的故事之王,而是想借用這個大爛人的資源去調查我爸爸被神秘液體溶解之謎。
而阿祥2.0,在吃了六個「號稱外星人但看起來很像地球人的人」之後,在我出門尋找靈感時足足在家大睡了一個禮拜。
他以人形縮在房裏角落捧著大肚子,消化的聲音非常難聽,還不時打著超臭的嗝,那些臭嗝凝聚不散,終於從門縫底下飄出。一個禮拜後,住在隔壁的房客懷疑是屍臭(某種意義來說,也的確是屍臭),終於忍不住打電話叫房東處理。
一聽疑似屍臭,房東就腿軟了,馬上找來管區警察跟他一起開門。
當時我不在現場,但據說門一打開的瞬間,首當其衝的兩個警察立刻昏死過去,而那個房東遠遠吸了一口臭嗝的結果,則是喪失嗅覺一個月,失去胃口半年。
2
我到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阿祥還沒醒來,隻是不忘打嗝。
筆錄隻做了五分鍾,派出所裏都是屍臭的味道,所有人都戴著醫療等級的口罩,唯一一個沒有戴口罩的人是銬在椅子上的小偷,而他已經吐到不省人事。
「你朋友怎麽都叫不醒啊?又沒有聞到酒味,是不是嗑了藥啊?」負責筆錄的管區警察口氣很差,臉色更差。
「我哪知道,想知道就抓去驗尿啊。」我態度不佳,因為我也很無奈。
「就賭你朋友嗑藥!來!抓去驗尿做業績!」管區警察大怒拍桌。
於是昏睡中的阿祥就被抓去廁所驗尿了。
三分鍾後,負責驗尿的小警員慌慌張張從廁所衝出來。
「報告長官……他……」小警員上氣不接下氣。
「他什麽啊!說說!」管區警察瞪著他。
「這位黃家祥先生沒有老二!」小警員神色驚慌。
「什麽叫沒有老二!」
「報告長官……就是……就是沒有老二的意思!」
管區警察疑神疑鬼地跟小警員進去廁所裏看,不久後,兩個警察氣衝衝走向我。
「你朋友為什麽沒有老二!」管區警察氣急敗壞質問。
「我怎麽知道?我朋友好好跟你們去了廁所驗尿,結果尿還沒驗,老二就不見了,我沒怪你,你怪我?!」我反過來咄咄逼人:「把我朋友的老二交出來!」
「……所以他是陰陽人還是變性人?」管區警察一時語塞:「講清楚嘛!」
「跟你說我不知道啊!我隻知道我朋友跟你們去驗尿,然後老二就不見了,他醒來的話一定告死你們。」我冷笑:「告到你們去當鋪當老二才賠得起!」
經曆過大風大浪,區區一個爛筆錄怎麽難得倒我。
我們之間無法溝通,但驗尿還是繼續驗,然而阿祥大概是進入了蛇類的類冬眠模式,所以怎麽也叫不醒,要催尿也不得其門而入,但他一直在廁所裏打嗝,近距離拿紙杯等尿的警察們紛紛嘔吐,半小時後終於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繼續狂睡的阿祥被扔在我旁邊,一張酸痛藥布不偏不倚貼在他的嘴巴上。
「不驗了,依我多年的專業經驗,你朋友是習慣性嗜睡。」管區警察一屁股坐下。
「我不知道,反正他在你們廁所丟了老二。」我抖腳。
「別血口噴人啊!」管區警察氣勢一弱,改口:「警民好好合作嘛。」
他問了我一些基本資料,我無關痛癢地隨便回答。
「你朋友到底平常都吃什麽,怎麽打嗝那麽臭!」管區警察口氣很差。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誰。」我抓頭。
「是不是吃了大便啊!」管區警察憤慨起來。
「不就是屍臭嘛?我看吃了人肉還差不多。」我不甘示弱。
「聽好了,你朋友醒來後叫他多吃青菜啊!要不然就多喝蔬果579啊!總之管管你朋友嘛!衛生習慣那麽差,以後怎麽還有人敢把房間租給他啊?」管區警察嫌惡地說:「該說的我都寫下來了,你沒說的我等一下自己腦補,在這裏簽個名,快點把你朋友帶回去!」
「等等……他不能回去!」一旁昏倒的房東搖搖欲墜地舉手:「他太臭了,我沒有叫他付房間消毒的錢已經不錯了,他一回去的話,隔壁兩邊的房客都會馬上搬走!」
「房間他付了錢的。」我反對。
「合約裏麵有規定,房客衛生習慣太差的話,房東有權收回。」房東開始哀求:「拜托你們行行好,別把我的房客都趕跑了,這個月的房租我就不跟你們算了,快搬快搬。」
唉,這倒是阿祥理虧了,我可沒有想為難無辜房東的意思。
我隻好無奈地扛起阿祥叫了出租車,把阿祥扔到天空地闊的大安森林公園,在他身上放了一張紙條和兩張百元鈔票叫他醒來找我。
阿祥隻是狂睡覺,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為難他吧。
3
滿身草屑的阿祥來找我,已是三天後的事。
沒地方住的他隻好跟我擠一個房間,我別無選擇,幸好阿祥的日常花費奇低無比,頂多就是一天一盒雞蛋的程度,沒有造成我什麽負擔,睡覺的時候床當然是我自己睡,而阿祥則將身體蜷曲睡在浴缸裏,這點我倒不覺得委屈了他,他也沒有抱怨。
他變得超宅,幾乎不想出門。
不想出門,阿祥倒有大量看電視的需求,特別是偶像劇,越是纏綿悱惻不切實際的劇情他越愛看,偶爾遙控器切到電影台,也是以愛情電影為主。
每天我出門,阿祥都正襟危坐在和室地板上看著電視。
我回家的時候,阿祥都還維持一模一樣的姿勢,好像紋絲未動。
有一天我回家,阿祥的表情特別古怪。
「我覺得,我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人類了,呲呲呲。」
阿祥專注的臉上都是電視屏幕的藍色反光。
「怎麽說?電視劇又太難懂了嗎?那就看卡通啊。」
我將排骨便當放在和室桌上,隨手遞給阿祥一盒生雞蛋。
「太難理解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人類真是太複雜了,呲呲呲。」
阿祥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電視重播的「東京愛情故事」完結篇,一手默默接過生雞蛋,卻沒有立刻打開盒子吞,而是好好地放在和室桌上。
看電視比吃東西重要?看樣子阿祥已經進入了國小兒童的境界了。
我猜想,從虛偽的電視裏、從那些被文青批評得一文不值的偶像劇和鄉土劇裏,阿祥所學習到關於人類的一切,或許比真正的現實世界還要更貼近我們對人類的想象……宅在家裏看電視比發傳單更容易了解人類在想什麽吧。
我們一起吃便當跟蛋,一起看「東京愛情故事」倒數第二集的最高潮,男主角永尾丸治在故鄉來回奔跑,到處問人有沒有看過照片上的女孩,都沒有結果,最後獨自一人在足球場上惆悵擺爛時,女主角赤名莉香才偷偷從他的背後出現。一轉頭,還連續來個特寫鏡頭三連發,非常俗氣,但非常……非常……讓人激動得想哭啊!
「丸子!」赤名莉香笑道。
「……」我的視線又模糊了。
這段我已經看過好幾遍重播了,每一次我都會哭得很崩潰,可今天有阿祥在我旁邊,我強忍住像娘炮一樣狂哭的衝動,隻令幾滴眼淚滑落。
「你在哭,為什麽?呲呲呲?」阿祥疑惑。
「這就是人性啦!」我覺得有點丟臉。
「人性就是……哭?呲呲呲?」
「對啊,就很感動啊。」
「哭,我看過的每個電視劇,都會有人哭呲呲呲,通常都是雌性的人類哭,而且一哭就停不下來。但現在你是一個雄性,你也哭,呲呲呲為什麽?」
「就跟你說這是人性啊,隻要是人,就一定會被愛情給感動;一感動,就算是沒人性的九把刀也會虎目含淚啊!」
「……呲呲呲,愛情啊?」阿祥若有所思。
「對啊,愛情很特別啊,你想想,原本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彼此愛上了對方。或者!一開始男的不喜歡女的,或女的不喜歡男的,又或者更慘,兩個人彼此討厭,甚至痛恨對方!但不管,總之這原本陌生的一男一女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在一起,從此以後他們就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或許他們還會生下兩個小孩,然後那些小孩長大後,還會去認識別的陌生的男孩、女孩,然後又曆經另一段千辛萬苦的愛情,然後又……」
「然後又生下更多的人類小孩,呲呲呲。」阿祥接著說。
「沒錯,這樣的愛情不值得感動嗎?」
「可是,愛情一定要一男一女嗎?呲呲呲,我之前在電影台看了一部片,有兩個外國人在很美的山上交配,感覺上那部電影也是在講愛情,但他們之間的交配並不會繁衍下一代,呲呲呲這種無法繁衍的感情也可以稱為愛情嗎?」
嘖嘖嘖,除了怎麽戒也戒不掉的呲呲呲外,我注意到阿祥可以用的詞匯越來越多,語句也開始複雜起來,電視可以教的東西還真不少,阿祥真不愧是一條很有靈性的千年蛇妖。
那麽說起來,我應該也可以用一些比較複雜的字眼囉?
「喔,你看的應該是斷背山吧?你已經在看那麽進階有深度的同誌電影啦?那正好,我覺得愛情當然不分男女,如果我們逆向思考,今天兩個男的談戀愛了,他們的愛卻不是為了繁衍後代,而是更單純的喜歡對方,那樣的愛情不是更偉大嗎?不是更感人嗎?」
「……呲呲呲,好像有點道理。」
「不是有點道理,是超級有道理。反正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都可以談戀愛,就算是人跟鬼之間也可以愛來愛去,比如……最經典的就是倩女幽魂這係列的電影,有機會你切到緯來電影台或東森電影台,他們常常重播,你就會看到愛情跨越人鬼之間的隔閡,那是非常猛的感動喔!」
「也會哭嗎呲呲呲?」
「會啊,一定哭的啊!」
阿祥沉默了片刻,眼睛看著電視,眼神卻沒在看電視。
許久,他開口:「是不是等到我了解愛情以後,我也能成為真正的人類呢?呲呲呲?」
「非常有可能。」我胡亂保證。
「那我就能哭了嗎?」阿祥的眼神泛著異光:「呲呲呲。」
「……一定沒問題的。」我點頭。
此時阿祥將手放在我的手上,我登時全身僵硬。
隻見他表情無比認真說:「呲呲呲,那我們兩個來談戀愛吧。」
我大驚,但沒嚇到失去理智:「當然是不要啊。」
「為什麽?呲呲呲?」
「你是男的耶!」
「我其實是一條母蛇,呲呲呲。」
「但你長得就是我的好朋友阿祥的模樣啊!不但是男的,還很醜!」
「你不是說,呲呲呲愛情也可以發生在兩個雄性人類之間嗎?」
「那也要我喜歡你才可以啊!」
「你不是說,愛情也可能是一開始彼此並不喜歡嗎?這樣曆經千辛萬苦的愛情,更加令人感動,不是嗎呲呲呲?」
「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阿!祥!」
「所以以後曆經的重重困難,會讓我們的愛情更加辛苦嗎?」阿祥躍躍欲試。
「不會!幹完全不會!」我非常堅持。
「我們可以從接吻開始嗎呲呲呲?」阿祥認真地看著我:「我看過好幾個偶像劇,裏麵的一個雄性人類跟雌性人類常常從一個不小心跌倒的吻,展開了人類所謂的愛情呲呲呲?」
說完,阿祥把嘴嘟了起來,嘴角還有一點蛋黃!
幹我超想一拳朝他的臉摜下去的!
「阿祥!你冷靜!你聽我說!」我握緊我的拳頭,不讓我的小宇宙爆發。
「還是我們從一不小心喝醉然後就上床交配開始……我們的愛情?呲呲呲?」
「不要!你休想跟我交配!」我往後摔了兩步:「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
「這句話我也常常在偶像劇裏聽到,呲呲呲,這算是一種暗示嗎?」
阿祥點點頭,更堅定想要跟我發生關係。
他脫下了褲子,露出沒有陰莖的胯下。
雖然我已經跟雞精、豬怪甚至是樹妖打過炮了,但我真的上不了阿祥!
「我出去幾天!你先冷靜一下!」
我反射性地奪門而逃,留下沒穿褲子示愛的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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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失控了。
其實我並不怪阿祥,也可以理解阿祥想嚐試變成人類的決心,畢竟成為人類是每個妖怪的最高誌願,原因不明,極可能是集體盲從,但我理解這種盲從到底的堅定決心。
但我理解阿祥,不代表我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他。
回不了家,我隻好在九把刀家裏打地鋪打了三天,直到九把刀用好神拖將我掃了出去,我才勉為其難地回去。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我在巷子口便利商店買了一打台灣啤酒跟兩盒雞蛋,以及一本宮本喜四郎所寫的《偶像劇裏的荒謬愛情大揭露》,打算好好徹夜開導阿祥,讓他迷途知返。
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正坐在我家和室地板上看A片。
「!」我怔住,差點以為開錯門。
那個年輕女孩長得清純可愛,眼睛大大的清澈無辜,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窩,一頭烏黑俏麗的短發,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認識她!
她是我最常意淫的日本AV女優,椎名素子!
「我是阿祥,呲呲呲……」椎名素子吐著舌頭。
「阿祥?!」我一震,幾乎要腿軟。
「我變成這個樣子,呲呲呲,你喜歡嗎?」椎名素子,喔不,阿祥說。
「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扶著牆,這才阻止自己昏過去。
「呲呲呲。」阿祥看起來很得意。
原來我奪門而逃的這三天,阿祥除了持續在電視上看偶像劇外,也開始胡亂摸索我電腦裏的影片,偏偏我的A片檔案夾霸占了一半桌麵,他全都點開來看,發現影片都是人類的交配大全,就沉迷研究下去。
由於我搜集了我最愛的椎名素子超過三十部A片,所以阿祥看最多的AV女優也是椎名素子,於是原本就是一條無法變出陰莖的母蛇的阿祥,決定試著用自己吃過的幾百個女孩的靈魂(我想阿祥的意思應該是基因,或DNA之類的吧),拚湊出椎名素子的模樣,然後在鏡子前麵慢慢微調。
他辦到了,從他變成了她。
「阿祥,你這樣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的腦子很亂。
「我這樣,你不喜歡嗎呲呲呲?」阿祥眨眨眼,無辜地嘟起嘴。
看來阿祥也認真學習過模仿人類女孩裝可愛的方式,我超想揍下去的。
「喜歡個屁!」我很火大。
「可是你有很多她的交配影片,呲呲呲。」阿祥模仿出椎名素子的招牌笑容。
「你這樣真的不行,阿祥,這樣真的很怪!」我大聲說,但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亂講什麽。
阿祥穿著從我衣櫃挖出來的運動T恤,還有一條小短褲,找不到內衣穿的「她」當然胸前大激突,整個人散發出令我手足無措的少女氣息。
「哪裏怪?呲呲呲?」阿祥噘起嘴。
「我們是朋友,記得嗎?」我握拳,試著冷靜。
「記得,呲呲呲。」阿祥用力點點頭:「所以我們是從朋友關係開始的愛情。」然後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不是這樣!雖然你……你的確是我朋友了,但你之前可是吃了我另一個朋友,也就是真正的阿祥!」我有點惱怒起來:「所以我們之間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呲呲呲。」阿祥挨著我,撒嬌地在我耳邊說:「我原來是一條蛇,所以我們是人蛇兩隔。我吃了你的好朋友,所以我們一開始是敵人,你很討厭我呲呲呲。但我們一起經曆了奇怪的實驗,有了共患難的基礎。前幾天你跟我吵了一架,所以我們之間有了衝突的高潮呲呲呲……」
我伸出手,卻推不開她。
我……我嘴巴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地抱住了阿祥。
好熱,我的身體好熱好熱。
曾對著電腦屏幕打了無數次手槍的女神就坐在我旁邊,穿著我寬寬鬆鬆的衣服和褲子,還嬌羞地投懷送抱,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嗎?
不,或許我在夢裏也不敢求過這個畫麵。
阿祥將她的頭埋在我的懷裏,聽著我快要爆炸的心跳。
她的呼吸聲,她的氣息,都把我逼瘋了。
「現在,我們差不多應該……呲呲呲?」阿祥柔聲。
「應該怎樣?」我的(龜)額頭青筋暴露。
「應該交配……不,呲呲呲,我們應該做愛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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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表示我跟喜歡斬鐵的九把刀的格調有很大的不一樣,我拒絕用大量的「噗茲噗茲」填滿整整兩頁的稿紙糊弄讀者。而且我想這本小說出版的時候,肯定不是限製級,所以我拒絕嘩眾取寵,很有職業道德地大幅省略我跟阿祥接下來半個晚上發生的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半個晚上後,筋疲力竭的我們用僅剩的力氣爬到了浴室,虛弱地將水龍頭慢慢旋開,將熱水注滿浴缸。
我們曲著膝蓋,在小小暖暖的浴缸裏喝著早已不冰的啤酒,我試著讓大量的酒精麻痹我的理智。而阿祥明顯看起來很高興,不僅跟我一起喝光了啤酒,很久沒吃蛋了的她還一口氣吞了整整兩盒蛋。她打嗝的時候竟然會將頭別到一旁,還用手羞答答地捂著……哇靠。
暫時我不想討論剛剛發生在我們身上的異變,我自然而然地說起不著邊際的事。不知不覺,我聊起了我為什麽會跟阿祥一起去深山的原因。我是一個暢銷作家兼王八蛋九把刀的助手,為了一封讀者的古怪來信,千裏迢迢將自己送入荒謬的險境,還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送進一個剛剛跟我那個那個的母蛇的胃裏。
「呲呲呲這就是緣分嗎?」阿祥幽幽聽著。
「反正這一切都是從九把刀那邊開始的。」我避重就輕。
「那你為什麽要當九把刀的助理呢呲呲呲?」
「因為我要解開我爸爸當年被神秘液體溶解的謎。」
我隻好話說從頭,聊起我小時候的慘事。
然後我又聊到了我怎麽通過九把刀超爛的麵試,聊到我第一個出的任務,聊到了我其實是個拯救全台北市免於核爆的無名英雄,聊到我雖然經曆過很多大風大浪,卻還是沒能接近我爸爸被溶解之謎……唉,至今為止我都還沒進入我人生的冒險主題,真是沒用。
我聊著,她聽著。
在蒸氣繚繞裏,阿祥看起來很美很美。
「大明,我喜歡跟你做愛,呲呲呲。」印象中,這是她頭一次這麽叫我。
「嗯。」我有點尷尬。
「所以我是不是又更接近人類一點了呢?呲呲呲?」阿祥眨眨眼。
「我不知道。」我沉默片刻,又說:「應該是吧。」
「這幾天我注意到,人類跟其他動物最大的不一樣,可能也包括了,呲呲呲雖然自己不一定做,但人類也很喜歡看不是自己進行的交配。」阿祥舔著嘴角的蛋黃,甜甜地說:「我也很喜歡看人類交配,所以我比以前都更接近人類了呲呲呲,我……好高興。」
說完,阿祥將頭埋進了熱水裏,我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
這混帳家夥,A片真的研究透徹了。
我歎了一口氣。
「阿祥,其實人類跟其他動物最大的不一樣,就在於人類常常會自以為自己跟其他動物很不一樣,其實,人類跟其他動物沒有什麽不同。」
阿祥好像沒有聽到,持續潛在熱水裏。
或者我這麽說,其實不是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吧?
許久,阿祥的臉才浮出水麵。
「總有一天,我會學到哭嗎?」阿祥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會的,一定會的。」我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摸摸她紅通通的臉。
「那,在我學會哭之前,我先陪你找到你爸爸被溶解的原因,好不好?」
「好啊。」
阿祥抱住我。
我抱住阿祥。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談戀愛。
但,擁抱是真的。
我喜歡這個擁抱,也是真的。
「……你剛剛忘了說,呲呲呲。」
「這樣不是比較像人類嗎?」
「呲呲呲,比較像你。我喜歡聽你說呲呲呲。」
「呲呲呲。」
全文完,冒險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