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父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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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初霽,洛月城的清晨,有些微冷。

    橫躺在國師府的大門前老乞丐似乎被凍醒了,翻了個身子,蜷了蜷腿,掖了掖蓋在身上破舊的單被。

    片刻之後,睡意全無的老乞丐坐起身來,慢吞吞地將被子卷好,背在身上,拄著棍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頭上已無鬥笠,老乞丐用力咳出一口黃痰,惡狠狠地吐在地上,暗罵了一句,要飯這麽多年,還頭一次見到有人從乞丐手中搶東西的。

    隋行給的那塊兒碎銀子還在老乞丐的懷中。

    他可不認為這是賣鬥笠的銀子,老子都沒同意,這就不叫賣。

    再說了,這破鬥笠,能值幾個錢?

    摸了摸懷中那塊兒碎銀子,老乞丐咧嘴笑了,露出滿口黃牙。

    扔到乞丐麵前的銀子,自然是白給的。

    所以隋行被老乞丐罵了兩句。

    第二句是“傻”。

    好在老乞丐罵他也好,說他好話也罷,他都聽不到的,給了銀子拿走鬥笠的,早已將這件小事拋之腦後。

    低頭看了眼自己吐的痰,老乞丐覺得有點兒惡心,抬起腳踩在上麵用力搓了幾下。

    抬頭看了看偌大的門匾,老乞丐搖了搖頭,慢悠悠地離開。

    倒是可惜這麽大一座國師府了。

    因為那座觀星台,整個洛月城的人都知道國師府在哪裏,可如今觀星台都倒了,那洛月城內還有國師麽?

    老乞丐沿著路邊慢慢地走著,一輛輛馬車從寬闊的青石板路上走過。

    眾臣準備開始上朝。

    這兩日的朝議隻有一件大事,國師究竟去哪兒了,為何會突然不辭而別。

    一輛五駕馬車從眼前駛過,老乞丐眯了眯眼,就算他是個乞丐,也知道這輛馬車之內坐的是何人。

    馬車之內,袁世信在閉目,卻不是在養神。

    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

    兩日前的那次行動失敗之後,袁秉德當機立斷,帶著人離開洛月城,而他,也做好了與霍星緯周旋的準備。

    就算是霍星緯知道是他派人去的又如何?隻要沒有證據,他就可以穩坐於朝堂之上。

    他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

    結果,霍星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意外,也可以稱之為驚喜,或者說大禮。

    袁秉德沒有向他詳述那一戰的經過。

    身居高位的他,隻看結果。

    結果是霍星緯負傷,不重。

    他不是習武之人,卻了解江湖事,能以一己之力力克四位高手的霍星緯,定然不會因為那一劍而元氣大傷。

    那一日的早朝,眼見國師的那張椅子空著,很多人都在暗自揣測,究竟發生了何事?

    霍星緯擔任國師一職之後,從未出現過無故早朝的情況。

    司馬文德給了大家一個解釋。

    國師身體抱恙。

    隻是這個解釋,在早朝之後,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觀星台可是國師的象征。

    聽得觀星台倒了,司馬文德差點在昏倒在龍椅之上,他馬上命曹寧帶人去國師府查看。

    已經猜到結果的曹寧馬上帶齊人馬去了國師府,在空蕩蕩的國師府轉了一圈之後,回來複命。

    國師府已空無一人

    在國師府門前看熱鬧的眾臣若有所思,心中皆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那一日,相國府閉門謝客。

    袁世信也不知道霍星緯為何突然離去,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在相國府內等,等小皇帝司馬文德查出一個結果。

    哪怕是毫無結果的結果。

    都忍了這麽多年了,再忍幾日又何妨?

    他已經忍了兩日,今日的早朝,他不想再忍了。

    昨天夜裏,袁秉德派人星夜兼程送來一封急信,看了這封信之後,他知道,自己終於可以放手去做了。

    袁世信揉了揉眉心,他的身邊,還是缺了一個頂尖的高手。

    柳飄飄的身手雖說不錯,卻不適合帶在身邊,況且,比起霍星緯這樣的高手來,柳飄飄還是不夠看,遠遠不夠。

    他想請那位高人出山,可霍星緯都棄王城而去,他的師兄又怎麽會那般容易重返王城呢?

    馬車停了,下了馬車的袁世信沒有急著向裏走,而是站在那裏細細地打量著這個皇城的大門。

    他還從未好好打量過這座大門。

    以他的身份,他的馬車是可以直接進入到皇城之內的,這是他身位相父的特權。

    其他大臣的馬車都城門前靜靜地等著,原本是要等他的馬車進了皇城之後,其他大臣再下了馬車,步行入宮。

    可今日,眼見這位權傾朝野的相國大人下了馬車,其他大臣反倒不敢下車了。

    袁世信回頭一看,輕笑一下,對身前之人吩咐了幾句,便漫步向皇城內走去。

    司馬文德連續三日都未睡好了,夜半時分,他總是被噩夢驚醒,夢見他那位太上父皇渾身是血,而袁世信持劍看著他冷笑。

    國師突然消失之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派人去玄一門,結果被他的父皇給勸住了。

    聽聞霍星緯突然離去,連那座屹立了一百多年的觀星台都倒了,司馬相樂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還沒有準備好,國師怎麽就走了?難道國師真的要棄他們司馬一族而不顧了麽?

    陰沉著臉的司馬相樂一摔杯子,紅著眼盯著兒子司馬文德道:“德兒,眼下這般局麵,咱們就是拱手將這王位讓給他袁世信,隻怕他也不會放過我們的,為今之計,隻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司馬相的放手一搏指的是什麽,可他不相信,就憑宮中的那些個小太監,真的能拿下袁世信。

    趙貂寺這才回到父王身邊多久?

    眼見司馬文德猶豫不決,司馬相道:“德兒,父王實話告訴你吧,這些人父皇我在位的時候就暗中命趙貂寺培養了,不為別的,為的是防止有人在宮內暗殺父皇我,你父王我雖然喜好玩樂,可我怕死,隻是這些人還未派上用場,父皇我就被國師給趕下龍椅了。”

    說道這裏,他苦笑了一下說道:“那時父皇我動過想要對國師出手的心思,後來……”

    拍了拍司馬文德的肩膀,他歎了口氣道:“也不知道咱們那位太祖,為何要留下玄一門,咱們帝王之家,有這麽一個鄰居在身旁,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司馬文德問道:“父皇這話是何意?據皇兒所知,曆代國師對我司馬皇族皆是忠心耿耿,並未做出過僭越之舉。莫非是父皇心中還是對國師懷有恨意,這點皇兒倒是能體諒父皇。”

    司馬相樂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德兒,你的性子過於軟弱,當然,這也與你那麽小就與父皇分開有關,什麽是皇帝?天下第一人,這天下,誰還有你大?可身為皇帝的你,身邊卻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你,這種滋味兒,不好受吧。有些真相,遠不是你想得那樣!就拿你皇爺爺的死來說,也許你皇祖母的直覺,是對的。”

    司馬文德吃了一驚,這下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司馬相道:“德兒,放手去做吧,有道是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乎?霍星緯人都走了,我猜,一定是袁世信對他出手了,你別忘了,這天下,可不隻有一個玄一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咱們這位國師,可還是武林中的天下第一人呢。”

    說完,司馬相樂冷笑道:“好一個天下第一人!”

    做了兩日噩夢之後,司馬文德終於下了定決心。

    坐在龍椅之上,司馬文德皺著眉,國師才走了兩日,連早朝都無人守時了麽?竟然要他這個皇帝等。

    原本孫貂寺是建議他先從後殿等候的,等大臣們都到齊了之後,他再出去。

    可司馬文德沒有同意。

    他就想坐在這張龍椅上看著,看看那些大臣們是如何踏入這座大殿之內的。

    身位臣子的臉麵呢?

    他現在還是這座天下的天子呢!

    大殿之門就那麽敞開著,司馬文德雙手按在案桌之上,死死盯著殿外。

    有人出現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人,身後跟著一群人。

    司馬相樂眼睛微縮,這就要開始了麽?

    袁世信甩著大袖,一步一步地從皇城最外麵那道門,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所有朝臣,無一人敢快走一步。

    有人初始之時也曾心中忐忑,生怕此舉惹得龍顏大怒,一不小心,就丟了官職,可看身邊之人皆是如此,這心,也就慢慢落下來了。

    常言道,法不責眾,難道皇帝陛下還能把所有大臣都給免了不成?

    那他可就真的成為孤家寡人了。

    更何況,前麵有相國大人頂著。

    孤家寡人的司馬文德眼中快噴出火來了,不過在袁世信踏上第一節台階之後,他站起身來,轉身走向了後殿。

    該見的都見到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身為帝王的臉麵了。

    昂首闊步的袁世信早就遙望到大殿正中那個小皇帝了,嘴角掛著一抹冷笑,他依然閑庭信步,打量著這座皇宮。

    就好像在打量著自己的宮殿。

    這一路走來,袁世信心中已經對好幾處建築不太滿意了。

    拾級而上之後,眼見龍椅上空空無人,袁世信眼神微動,想不到這個小皇帝還有了這般養氣功夫。

    也好,這樣才有意思。

    邁步入殿之後,袁世信瞥了眼依然還擺在那裏的椅子,輕哼了一聲,對大殿外的守衛說道:“你,去把那把椅子搬走。”

    那名守衛順著袁世信的目光看去,雙腿一軟忙跪下磕頭道:“相國大人,那把椅子是國師大人的尊座,沒有皇命,小的不敢擅自搬走。”

    袁世信嗤笑一聲道:“你是眼瞎了麽?咱們大晉還有國師麽?”

    這時,站在門另一側的守衛二話不說,放下手中武器,跑入殿中,搬起了那把椅子。

    搬到殿門處,那人將椅子輕輕放下,跪身與袁世信身前低頭聽命。

    袁世信笑道:“好,好,從今日起,你就是王堅的副手了。”

    袁世信當了相國之後,皇城禁軍統領沒有換,一直是王堅。

    而袁世信用了五年的時間,將王堅變成了自己的人。

    當年王堅能打開城門放袁世信進入皇城,其實還是受了國師的威脅,這讓王堅從此對霍星緯懷恨在心。

    沒人知道霍星緯是怎麽進入到他的房間的,也沒人知道,麵對霍星緯的他,心中有多怕。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國師的要求,可他知道,以後的史書之中,霍星緯獨自見他那段真相,將會被淹沒。

    而他,將會是被人唾棄的那一個。

    好在新帝依然是司馬皇族之人。

    那名守衛忙叩首道:“謝過相國大人。”

    說完起身,搬著椅子離去。

    袁世信回頭對眾位大臣說道:“列為大人,請吧,可別讓咱們陛下九候了!”

    這“久候”二字,他咬字格外的重。

    說完之後,他向著自己的座位走去,沒有像往日那般先行站立等候皇帝的到來,一屁股坐了上去,開始閉目養神。

    對麵少了張椅子,果然敞亮了許多。

    眾臣入殿之後,分列站好,靜等皇帝陛下上朝。

    大殿內極靜。

    後殿,孫貂寺小聲勸道:“陛下,要不咱出去吧,列為大臣們都到了!”

    司馬文德麵色鐵青,沉著臉說道:“再等等,敢讓朕等這麽久,真以為國師走了之後,我就是個軟柿子了麽?”

    孫貂寺麵露焦急神色,悄悄向殿外掃了一眼,又勸道:“陛下,已經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了,您這氣也消了不少了,還是去上朝吧!”

    司馬文德瞪了侯貂寺一眼,怒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才半盞茶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方才等了他們多久,朕自登基以來,何曾受過這樣大的氣?”

    孫貂寺歎了口氣,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別忘了,咱們那位國師大人,如今可不在了!”

    司馬文德聞言,一手揚起就要打侯貂寺一巴掌。

    侯貂寺雙腿一軟,跪在司馬文德腿邊,低頭哀求道:“陛下,若是您此時惹了外麵那群人,那往後的日子,您可怎麽辦呢?”

    司馬文德那一巴掌沒有打下去,一甩袖子,他搖了搖頭道:“你起來吧,朕上朝!”

    侯貂寺忙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尖著嗓子喊道:“陛下駕到!”

    殿外,坐了一會不見司馬文德出來,袁世信睜開了眼,起身說道:“看來咱們這位陛下也抱恙了,退朝吧,我去陛下寢宮探望一下!”

    這時侯貂寺的聲音傳到殿前,袁世信輕笑了一聲,搖頭歎道:“幸好老夫沒去陛下寢宮,若是撞見陛下未起,那可就大不敬了。”

    眾臣聽得一清二楚,無人敢應聲。

    袁世信本欲坐下,想了想還是側立在椅子旁,卻未躬身。

    司馬文德大步走上正殿,待眾臣高呼“萬歲”之後,坐在龍椅之上,麵無表情,好似什麽事也未發生。

    袁世信說得那句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可那又能怎樣呢?

    環顧四下,他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孫貂寺問道:“國師那把椅子是怎麽回事兒?朕可不記得曾命人將之搬走過。”

    侯貂寺眼見國師的椅子不見了,也是吃了一驚,忙說道:“陛下,昨兒夜裏老奴檢查大殿的時候椅子還在的呀,怎麽這會兒就突然沒了呢?老奴這就去問問,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太監給搬走了。”

    司馬文德清楚地記得,在他坐在龍椅上等候眾臣到來的時候,那張椅子還在。

    這時,坐在椅子上的袁世信開了口,輕聲說道:“陛下,是臣命人將那張椅子搬走的。”

    “哦?”

    司馬文德看向袁世信問道:“原來是相父命人搬走的,不知相父為何下此命令?”

    袁世信淡淡說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咱們大晉如今已沒有國師了,自然不需要這把椅子了。”

    心中已是怒火中燒的司馬文德將心頭這口惡氣吞下,麵色如常問道:“相父就這麽篤定國師不會回來了麽?莫非你知道些朕不知道的事?”

    袁世信搖搖頭道:“陛下都追查了兩日,都未查出些什麽,想必再追查下去也是這般結果。列位大人都知道,咱們這位國師大人可是被武林中人號稱天下第一人的,要說他被人暗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國師府就在大內之側,本相以為,不會有哪個賊人敢冒此之險。”

    司馬文德沉聲道:“相父的意思是,國師是自己走的?那朕就不明白了,為何國師會不告而別呢?”

    袁世信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微微低頭道:“這陛下可就問錯人了,國師為何會不辭而別,除了他之外,我們可不知。”

    司馬文德的手抬起寸許,不敢怒的他將手重重按在案桌之上,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單手扶額,他說道:“相父言之有理,不過按照以往的慣例,既然霍先生不再擔任我大晉王朝的國師,那麽玄一門應再指派一人入朝才是,退朝之後,朕即降一道聖旨給玄一門,也好問一問霍先生的去向。”

    袁世信眼皮微抬,想起了霍星緯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幹你屁事?”

    他抬頭看向司馬文德道:“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若是陛下降旨,也應該是問罪於玄一門,就算指派國師一事是他玄一門內部之事,可此事幹係重大,也應提前讓陛下知曉,再告之以眾朝臣。”

    司馬文德沒有說話,低頭沉思。

    玄一門得去,不過也得是父王那件事成了之後再派人去。

    不然的話,他的聖旨一離開這座皇城,就會被袁世信看到。

    就算玄一門盯著帝王又如何?

    那也得先保住帝王之位才行。

    這時有其他人站了出來,大聲道:“啟奏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司馬文德一看,這不是他提拔起來的人麽?上次還彈劾袁世信來著,眼見此人要說話,他心中微動,開口道:“卜堯斂,說吧,你有何事?”

    卜堯斂低頭朗聲道:“陛下,臣要參一個人!”

    “哦?”

    聽得卜堯斂要參一個人,司馬文德瞟了袁世信一眼,問道:“你要參誰?朕可告訴你,且不可像上次那般胡言亂語了,說話要有理有據。”

    卜堯斂道:“陛下,微臣身為諫官,職責所在,眼見有人欺君罔上,自然要站出來揭發他。”

    聽卜堯斂說道有人欺君罔上,司馬文德忍不住又瞟了袁世信一眼,卻發現他老神在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司馬文德決定,就算卜堯斂這次參袁世信未果,他也要想辦法褒獎於他。

    上次罰卜堯斂半年俸祿之後,司馬文德又找了些理由給了他一些封賞,比卜堯斂半年俸祿可多多了。

    畢竟卜堯斂是他提拔起來,第一個敢站出來說話之人。

    司馬文德端了端身子,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也知道,就他提拔起來的那幾個站在殿尾的官,也不敢走在袁世信的前麵,提前入殿。

    若是真的如此了,他也就白提拔了。

    因為隻有腦子不好使的人,才會這麽做。

    他要這群白癡有什麽用?

    看向眼前的卜堯斂,司馬文德覺得自己終究還是位帝王,言語之中帶著一點鼓勵的語氣他對卜堯斂說道:“說吧,朕倒是要看一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

    卜堯斂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看向司馬文德,大聲說道:“陛下,臣所參之人,就是霍星緯!”

    “霍星緯”這個三個字在大殿之中回蕩。

    司馬文德愣住了,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看向卜堯斂問道:“卜堯斂,你說你要參誰?你再說一遍!”

    卜堯斂大聲道:“臣所參之人,是霍星緯,臣已搜集了他十大罪狀,一,欺君犯上……”

    司馬文德沒有聽卜堯斂說什麽“十大罪狀”,都他娘的是些屁話。

    在這座大殿之上,“霍星緯”這個名字,幾乎無人提起,就是身位帝王的他,也尊稱其為先生。

    今日竟然有一個跳梁小醜,敢在這大放厥詞。

    司馬文德再也忍不住了,一排案桌大怒道:“給朕閉嘴,霍先生其實你可以亂言詆毀的?先生殫精竭慮,為我大晉日夜操勞,鞠躬盡瘁,朕豈能容你在這般侮辱先生?”

    說完他大喝道:“來人呐,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瘋子給朕拖出去,庭杖三十!”

    卜堯斂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連聲呼喊道:“陛下明鑒,臣所言句句屬實,若非如此,國師大人怎會不辭而別,他這是心中有愧,無顏再麵對君王。”

    司馬文德再拍桌子,怒道:“快給朕拖出去!”

    已有帶刀護衛入殿,架起卜堯斂。

    這時袁世信淡淡說道:“陛下,他是諫官,職責所在,陛下這般對待臣下,難免會讓眾臣子寒心,我看這庭杖還是免了吧!”

    說完他轉頭看向卜堯斂說道:“你也是,當初國師在的時候怎不見你參他呢?”

    卜堯斂哭喪著臉說道:“相國大人,微臣是敢怒不敢言呐,那霍星緯往那一坐,列為朝臣誰又在他眼中了?就連陛下……”

    袁世信瞪了他一眼道:“你把嘴閉上吧,沒看見龍顏大怒麽?沒點兒眼力!”

    說完他轉頭看向司馬文德道:“陛下,他也是為了您,才會如此出言不遜,您就皇恩浩蕩一次,如何?”

    司馬文德算是看出來了,這出戲演得不錯。

    他搖搖頭道:“也罷,就算他彈劾國師又如何呢?人都找不到了!”

    袁世信搖搖頭道:“陛下此言差矣,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身為帝王,怎可一言了之呢?既然卜大人參了國師,我們就要查上一查,也好還國師大人一個清白!”

    司馬文德已經不想再說任何話了,他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相父去辦吧!”

    說完有氣無力的對孫貂寺說道:“退朝吧!”

    待司馬文德走下大殿之後,眾臣看向袁世信,袁世信站起身來揮揮手道:“都站了一大早了,列位大人都累了,走吧!”

    說完起身就要邁步,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相父還請留步,朕有些事要與相父單獨商議一下。”

    原來是司馬文德去而複返。

    袁世信轉身,微微低頭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