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伊凜將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
    據說來自遙遠慶都、皇太妃密使，將親臨景南城，以巡察之名、暗地裏卻是與鎮南王商討要事。
    這是一個秘密。
    市民隻知道有一個大人物要來，所以提前準備，說是要亮出景南城的特色風貌來。
    普通小兵也知道是有一個大人物，來自慶都，但具體是誰，並不清楚。
    而將領級別往上，大抵知道此事，他們幾乎都是鎮南王的親信，對此守口如瓶。
    “世界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
    伊凜百無聊賴時，把玩著指尖上的“吞靈火”，思考著在這亂世漩渦中，自己該如何處世。
    那位倒黴的將領，被伊凜用“吞靈火”粗暴侵入記憶後，精神受創，昏迷至今，尚未醒來。
    鎮南王自然將此事落在了“天啟刺客”的頭頂上。
    皇太後密使預計抵達景南城，預計是在基盛曆十四年初。
    距今，差不多一個月呢。
    ……
    臘月中旬。
    日間。
    景南城內，烏雲蓋頂，大雪如搓綿扯絮。
    伊凜又偷偷溜進了鎮南王府內。
    而此時，鎮南王不在家，冒著風雪跑街上去搜捕刺客了，非常敬業。
    於此混吃混喝了半個月，對鎮南王府伊凜可以說比自己家還熟悉幾分。
    他徑直來到東廂別苑。
    伊凜抵達時，詫異地發現劍師兄難得認真，正在指導小師妹夏小蠻修行。
    “你的資質不錯，隻是心性不穩，有待提高。你若是有師兄一二，踏入內門，指日可待。”
    隻見劍南春將本命飛劍“千機”，定在半空布下陣法，自己卻坐在屋簷下，讓夏小蠻坐在雪地中，一邊凍得麵色青紫，一邊吐納禦寒。
    伊凜麵色自若，在劍南春身邊坐下，平靜道：“為什麽非得在雪地裏凍著修煉？有什麽特殊講究麽？”
    “那是自然，”劍南春一愣，他竟沒察覺林師弟是何時踏入別苑的，可他轉念想起林一師弟可是得辰北前輩青睞，習得“尾行追蹤之術”秘法，在羨慕的同時，又恍然大悟，回道：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納氣期修士雖說不敢逆天，但在嚴酷環境中修行，更易激發潛能，更易突破境界。夏小蠻師妹體內氣息飽滿，卡在納氣九層已有一段時日，她如今欠缺的並不是清修，而是靈光一現、原地突破。”
    “原來如此！”伊凜恍然大悟：“這就是所謂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凍其肌膚。凍死則已，凍不死則一鳴驚人。”
    “好句好句！”劍南春回頭，對林師弟另眼相看：“不料林師弟竟有此等文采。”
    伊凜：“過獎過獎！”
    劍人：“該誇該誇！”
    伊凜：“慚愧慚愧！”
    劍人：“精彩精彩！”
    伊凜：“還行還行！”
    就在師弟二人坐在屋簷下躲雪、進行商業互吹時，獨坐在雪地裏的夏小蠻，聽著二人對話，臉色不禁越來越黑，越來越紫，粉中帶黑，黑中帶紫，變化多端。忽地，夏小蠻渾身骨骼發出啪啪脆響，天靈穴上冒出嫋嫋白煙，氣息一鼓一蕩，整個人的氣質，較之前迥然不同。
    屋簷下二人同時停下吹捧，看向夏小蠻，異口同聲道：“噢，突破了！”
    夏小蠻在二位師兄的言語刺激下，終於從納氣九層大圓滿，突破至練氣一層境，可喜可賀。
    其實伊凜來時，夏小蠻就憋得差不多了，隻差臨門一腳。
    伊凜與劍南春的對話刺激，相當於最後一腳踢在夏小蠻屁股上，讓她順勢突破了。
    夏小蠻怒氣衝衝地跑進房裏燒水洗澡。
    剩下師兄弟二人，仍端坐於屋簷下，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
    忽然。
    “來年一月，皇太後遣密使來此，密會鎮南王。”
    “什麽？還有此事？”劍南春一愣，隨後兩指夾著耳邊尺長鬢發上下捋動，笑道：“可此事，與我天劍門何幹？”
    伊凜：“你別忘了小師妹與皇太後的關係，師妹她恨皇太後入骨，雖說隻是密使，但如果小師妹知道了此事，說不定會作出衝動之事。”
    “林師弟深謀遠慮，所言有理。”劍南春沉吟片刻，點點頭：“那再住幾日，我們即日動身，去與朝師妹匯合。”
    “也行，住得差不多就走唄。”
    伊凜暫時同意了這個方案。
    既然夏小蠻念及親情，不願對鎮南王下死手，那麽他們留在鎮南王府裏，除混吃混喝外，並沒有其他理由了。
    二人言語間，將後續行程決定下來。
    一想到朝如霜師妹，想起那冷若冰霜的絕世容顏，劍南春渾身如遭冰火兩重天，心頭又冷又熱。
    “是了，林師弟……”
    劍南春一邊盤著懷裏寶貝子母釘，想起一事，忍不住眼巴巴地瞅著師弟：“師兄有一事相求，不知師弟……可否原諒師兄的冒昧？”
    伊凜警惕地捂著胸口：“這就得看你有多冒昧了。”
    “不知辰北前輩的秘法‘尾行追蹤秘術’，師兄能學嗎？”
    原來是這事啊！
    早說啊！
    別用這種令人誤會的眼神和口吻啊！
    伊凜鬆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劍南春身為戒律堂第二高手，竟眼饞他的潛行技能。
    “很遺憾……”
    伊凜正想拒絕。
    畢竟潛行技能，是塔賦予的技能，並不是能自主修煉的功法。
    可正當伊凜剛說出三字，準備斷了劍南春的狼子野心時，伊凜忽地一愣，後麵的話沒能說出口。
    其實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伊凜曾出現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既然“技能”在完全掌握後、加以練習，能向“強化”過渡，成為使徒真正的力量。
    那麽，
    反向思考，人類，能否通過練習，學會某項“技能”？
    當然，這個想法，曾在伊凜腦中一閃而過，隻是他沒有很放在心上。
    一來，以前他身邊接觸的，都是使徒，在試煉中各有機緣；
    二來，伊凜也沒機會去嚐試。
    而當劍南春提出自己的念想時，仿佛激活了伊凜心裏的開關，讓伊凜蠢蠢欲動，忍不出想要趁這機會，拿劍師兄做一次人體試驗。
    “真想學？”
    伊凜在確認劍南春的決心有多大。
    “真！”
    劍南春用力點頭。
    “有多真！”
    “堪比對師妹的一片真心！”
    “大善！”伊凜用力拍了拍劍南春肩膀，流露出一抹饒有趣味的笑容：“既然劍師兄不辭勞苦、有異於常人的毅力與決心，而辰北前輩並未提起，此絕世功法不得外傳，師弟便替辰北前輩做主，將此等高深秘術，傳授於你。”
    “真不不愧是我的好師弟啊！”
    劍南春大喜過望。
    ……
    自從那次攤牌沒攤成後。
    鎮南王就再也沒主動來東廂別苑對侄女圖謀不軌。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除了成日在城裏搜捕“莫須有”的天啟刺客外，每日他隻是命丫鬟來東廂別苑，取走夏小蠻與劍南春下的訂單，準時送來食物與生活物資。其餘時間，與透明人無異。
    這真把他們堂堂天劍門金丹修士、大慶長公主，當成在景南城裏混吃混喝的唄！
    夏小蠻幾乎也忘了那日的凶險。
    時不時感慨，皇室心中仍有親情在。
    她又心軟了。
    對此，伊凜不作評價。
    他推測，鎮南王對夏小蠻仍是有所圖謀的，隻是一來他忌憚劍南春的實力；二來忌憚“天啟刺客”的騷擾；三來，皇太後密使將抵達景南城，鎮南王目前無暇理會夏小蠻；四來，夏小蠻與劍南春師兄妹二人，除了混吃混喝外，再無其他特殊舉動。
    因此，夏小蠻與鎮南王間，方才營造出如此詭異的平和局麵。
    ……
    伊凜樂得如此。
    他開始用自己的方式，嚐試教導劍南春。
    伊凜在琢磨，是否能用修士的方式，重現出“如影隨形”的效果。
    今日，
    天氣晴。
    寒冬已至，天幹物燥，冷風刺骨。
    劍南春正在院子中央沉默打坐，緊閉雙眸。
    多功能飛劍“千機”，盡職地盤旋在空中，充當門麵。
    夏小蠻正坐在屋簷下，腳邊盤子上，盛著一盤熱騰騰的燒餌子，還泡了一壺熱茶。她一邊吃著，好奇地盯著院子裏，一動不動的劍師兄，以及圍著劍師兄繞圈圈的林師兄。
    “尾行跟蹤之術，顧名思義，其修行要點，在於一字——‘影’！”
    伊凜繞到劍南春背後，呼吸間，一注白霧如龍，呼在劍南春身後。
    尾行追蹤之術？
    顧名思義？
    在於“影”？
    劍南春閉目傾聽，總覺得這話哪裏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