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海人來說，上午喝喝茶睡睡覺、下午泡澡，“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的日子才是最享受的

    澡堂內也絕不止泡澡這一項活動，公共浴室一般還會有敲背、捏腳、按摩、擦背等服務。

    當然要是不想花錢也可以，許多人如若沒有其他事情，在澡堂裏可以一直泡著，也可以和其他人閑聊、打牌、下棋，甚至還可以品茶，成為集休閑娛樂於一體的公共場所。

    家長裏短、國家大事都可能成為澡堂內浴客的閑聊談資，許多故事與八卦或許就從澡堂內產生。

    日新浴池就是這樣一家大眾澡堂。

    日新浴池位於維爾蒙路173號，路南。

    十一點半，林創等人來到日新浴池。

    這個時候，正是上海人“肉包水”的時候，浴池門前冷冷清清。

    林創等進入大堂，早有跑堂的去請了掌櫃的下來。

    看到店外站了日本憲兵，還有幾個身著黑衣服的人進了店，掌櫃的不知道攤上了什麽事，臉色都變了。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抓。”

    他們這些開店的，就怕公家人。

    更何況還有日本人跟著呢。

    見這些人簇擁著一位穿西裝的年輕人，後邊跟著一個著日本軍服的，一個便裝美女，還有一個腰裏挎槍的女人，他連忙哆哆嗦嗦地走上前來，抱了抱拳，顫聲問：“各位……老總，太君，不知道光臨鄙店是洗澡，還是公幹？”

    “你是掌櫃的？”林創問道。

    “是。”

    “貴姓？”

    掌櫃的一聽是中國人，心下稍安，又聽問話中帶了客氣，心放下大半。心道，也許不是自己店裏犯了事。

    “不敢當長官一個貴字，賤姓唐。”掌櫃的趕緊客氣地說道。

    “唐掌櫃，聽你這口風，你這浴池有男女混浴？”林創看了一眼寧小波，問道。

    唐掌櫃趕緊說道：“哦……，長官誤會了，鄙店三樓是女浴，還有單間，是專供夫妻共浴的。”

    “夫妻共浴？哈哈哈……，唐掌櫃，來共浴的，不見得都是夫妻吧？有不少是野鴛鴦吧？”林創大笑。

    “哦，嗬嗬嗬……，長官說笑了。”

    唐掌櫃尷尬賠笑，心裏越發放鬆。

    寧小波聽了，暗道，是不是先生有共浴的愛好？別說，要是在這種亂糟糟的澡堂子裏，跟先生要個單間共浴，一定很有趣。

    嗯，等會兒問問。

    “唐掌櫃，我們是……76號的，有個桉子牽涉到了貴店，希望你能配合。”林創道。

    他想說自己是警察局的，覺得威懾力不夠，誰不知道75號是魔窟？

    於是話到嘴邊又改了。

    “一定一定，一定配合。”唐掌櫃趕緊答道。

    接著，唐掌櫃一伸手讓道：“長官，請到二樓，我們有幾個雅間，很幹淨，有時客人洗完澡在裏邊能睡一覺，醒了可以邊喝茶邊聽評書。”

    澡堂子裏講評書，林創還是頭一次聽說。

    但一想到澡堂子裏那股子味就受不了，更何況在裏邊喝茶呢，連忙拒絕：“不不不。”

    他掃一眼大堂，見西牆有一個茶幾，還有一長兩短三組木椅，就道：“就在這裏吧，還通風些。”

    唐掌櫃把林創一行讓到木椅上坐下，吩咐跑堂的上茶，易蓮花製止了：“不用了。”

    唐掌櫃知道這些貴人很可能不習慣在這種場合喝茶，也就罷了。

    “你認識這個人嗎？”

    林創示意易蓮花拿出田齊運的照片，遞給唐掌櫃的。

    “認識，這不是田長官嗎？我們這裏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來洗回澡。”唐掌櫃接過來一看，當即說道。

    “這麽熟啊？”林創詫異地問道。

    “田長官沒進特工部的時候，鄙人就認識他，老相識了。”唐掌櫃道。

    林創一想，也是，田齊運是青幫嘛，這澡堂子興許就是青幫的產業呢，哪能不認識？

    不過，聽他說話的客氣勁，日新浴池就算是青幫的產業，應該也不是李雲卿的，潘壽的可能性大。

    “唐掌櫃，你也是青幫的吧？”林創問道。

    “是，在潘五爺手下混飯吃。”唐掌櫃的答道。

    “哦，既都是青幫，你怎麽還稱呼田齊運長官？”林創不解地問道。

    “嗨，這個，人嘛，肩膀一般齊的時候是兄弟，不一般齊的時候是長官。”唐掌櫃感慨地說道。

    嘿，這話說得還挺幽默。

    “他經常一個人來，還是跟別人一塊來？你把他的情況說一下，記住，別有隱瞞，另外，不怕告訴你，本人姓林。”林創道。

    易蓮花明白林創的用意，當即介紹道：“這是警察局林局長。”

    “噢……。”唐掌櫃拉了個長腔，當即明白了。

    這位爺開始說是76號的，後來聽說自己是潘爺手下，才說出真實身份，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自家大小姐背後使勁的人啊。

    “原來是林長官。”唐掌櫃看了看澀穀川，當即說道：“長官請放心，鄙人，不，小的一定說實話，不敢有一絲一毫隱瞞。”

    林創滿意地點了點頭。

    “田長官……。”

    “不要叫他長官，就直呼其名吧，聽著費勁。”

    唐掌櫃剛開了個頭，就被林創止住了。

    “是。田齊運經常來這裏洗澡，有時候是一個人來，有時候還帶個雞過來。一個人來的時候，就在二樓大池子裏洗，然後在二樓的單間睡一覺。帶雞來的時候就在三樓洗單間。

    他抬出官麵上的身份，小人也不敢要他錢，反正他也不給……。”

    這些話，要不是知道林創的身份，他是萬萬不敢說的。

    這種老江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他在二樓洗澡的時候，跟別人接觸嗎？”林創問道。

    “接觸，怎麽不接觸呢，有時候會有人進他單間說話，很神秘，跑堂的都不敢進。”唐掌櫃答道。

    林創看了一眼傅也文，傅也文會意地點點頭。

    “你說一說他前天來的情況。”林創又問。

    “前天……。”唐掌櫃想了想，道：“前天他是一個人來的，來的時候大概是六點吧，天已經擦黑了。他夾了一個皮包，好像沒有洗澡吧，要了個單間，跟一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就離開了。”

    說罷，唐掌櫃頓了一下，道：“對了，還有一個重要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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