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八章 暴戾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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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池。
如今已是期限的最後一日,多虧上蒼保佑,魏潰的確沒有再重演那場暴亂,而鹿檸也強撐著壓下疲憊,開心地招呼著他。
然而魏潰卻並沒有給出什麽反應,那雙總是閃過熱火的眼睛竟如死灰般黯然,渙散在池水的波紋之中。
鹿檸輕輕將頭靠在了魏潰身上,也解除了自己的強顏歡笑——這些日子以來,魏潰失神的頻率越來越高,時間也越來越長,有時候甚至鹿檸都在想,這樣的狀態真就比從前要好麽?雖然以前需要極力地去壓製狂化,但至少還擁有喜怒哀樂。
或許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伍師兄教給自己的丹方了。
老魏終於有了反應,鐵鏈隨著他的動作與地麵互相摩擦,發出厚重的響聲:
禁閉通常都是一個漫長且無聊的過程,而隨著日子的增長,這份無聊會逐漸轉化為痛苦,接下來便是麻木,直到最後的……絕望。而那些陷入瓶頸的先輩們所麵臨的困境也絕非隻有武功的停滯不前,精神領域的桎梏同樣限製了一個人的進步,所以他們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磨礪自己的意誌。
困苦之中,修行之時。如蟲化蛹,類蛇蛻生……這個道理教是教不會的,隻能耐得住寂寞!
魏潰不像是在說給鹿檸聽,但這裏的確沒有其它聽眾了:
隻要能看到魏潰照常交流,鹿檸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老魏搖了搖頭,作為當事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二者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無論當時究竟是南柯一夢還是死而後生,但蘇醒過來的魏潰切實地有了嶄新的領悟,身處裏廝殺眾鬼之際也具有相當清晰的思考能力,可現在卻很難長時間地精神集中,稍不注意便會心生茫然。
鹿檸聽完了魏潰的描述,咬著嘴唇道:
和鹿檸相處時老魏才會有短暫的清明,似乎又恢複到了往日的灑脫,他輕輕地撫摸著鹿檸的頭發安慰道:
聽到老魏的嘴裏隻出現了賀難當那個兜底的人,鹿檸佯裝著生氣般撒嬌。
老魏並不是一個遲鈍的人,相反,他什麽事兒都門兒清,隻不過從前沒有時機去表明心跡而已——但現下鹿檸由於過度擔心自己的緣故導致她的意誌反而脆弱起來,老魏的表態也是在給她吃定心丸。
可說來容易,實際上哪有那麽輕鬆?他與賀難所行可謂修羅之道,前方屍山血海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這也是當初在小鬱家時老魏勸誡賀難的台詞。
不過如果真等到了塵埃落定的那一天,那大家還能在一起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老魏也重歸那種混沌的狀況當中,但鹿檸的心情卻回暖了不少,她輕輕攥了攥那雙粗糙強壯的手,不再打擾心上人的休眠。……
師兄不止給了自己一個丹方,算上他說明的或許可以救治魏潰病情的配方總共有四種,而每一種都
含有銷泉或銷石當中至少一種作為材料。不過其中最為特殊的還不是材料的劑量與種類都十分複雜,而是煉製的程序特別繁瑣。
譬如在煉製的過程當中每當水鼎沸騰,就要迅速檢查爐內藥物狀況,必須將其中雜質用勺子等器具撇得一幹二淨,否則就會逐漸融入到成藥當中影響效力,如此反複直到丹成為止;又或者在煉製其中兩種藥物時甚至需要向鼎內注入真炁才可成功,否則煉製出來的藥品幾乎毫無效力——鹿檸隻是藥師,對真炁隻有粗淺了解卻並未掌握,所以伍嶽心也隻是讓她試配,權當熟悉流程。
鹿檸回到臨時住所,卻意外地看到了穀連芃的身影。自從伍嶽心把事情交代給她之後,她便幾乎利用起一切空閑時間製藥,而穀連芃此刻正站在那幾隻小型藥鼎之前凝神觀察著什麽。
穀連芃聽到聲音,第一眼落在了鹿檸手中提著的罐子上。
鹿檸回道。
老人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又追問道:
在此之前,伍嶽心也告誡過鹿檸,由於過去事故的原因,上座們都不想再讓門下弟子利用禁池水煉藥,所以有人問起就先敷衍過去再說。隻是老師已經猜到這是什麽,鹿檸既不想也不擅長撒謊,便點頭稱是——不過她倒是講義氣,沒有直接把伍嶽心給供出來:
穀連芃一眼就拆穿了鹿檸,歎息道:
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惋惜,總之穀連芃鮮有這樣的表情:
雖然此事是伍嶽心提起,但鹿檸也不想把自己的責任也怪在人家頭上,便道:
穀連芃的臉沉了下來,拄著拐杖坐下:
穀老不是個會經常發怒的人,但伍嶽心的做法著實超出了他的容忍限度——當初這些個上座們對他過於嬌縱,才讓他私下裏接觸到禁池,事故發生之後又不忍心苛責,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也沒能斷了他的執念。
穀老也會時常後悔為什麽沒有在伍嶽心事發之前就公開上座們對於禁池的研究,這樣也不至於讓他自毀前程。但回過頭來想一想,按照伍嶽心那偏執的性格是絕無可能僅僅滿足於停留在前人的境界,做出更激進的改變也難保不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故。
果然,就在晚飯之前伍嶽心果然如期而至,最近這幾天穀烈也比較忙,便換成尚葦衣推他過來——就是那日給白憶兒梳頭的女子。
伍嶽心其實有所預料,但還是做出詫異的表情。
伍嶽心雖然得五大上座一致栽培,但領他進門的那個人才能稱得上是師父,所以對他感情最厚重的人也莫過於穀連芃:
伍
嶽心定定地望向師父,這對師徒從前總是爭吵不斷,但自從他落下殘疾之後卻再也沒有了這樣的爭執,如今卻讓人頓覺又複當年光景:
穀連芃又道:
年邁讓穀連芃不能大吼,但他的激動溢於言表。
似乎是為了響應穀連芃的憤怒,伍嶽心的語氣也滑向了極端:
穀老從伍嶽心的言辭當中察覺到了什麽,帶著些許的驚愕緩緩問道:
伍嶽心的臉色降至冰點,他想要告訴穀連芃的遠不止這些:
伍嶽心示意尚葦衣推著自己離開,朝著山洞的方向走去,甚至狠狠地挑釁著這位當今第一的藥師:……
今天是魏潰出關的日子,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爺爺與伍師兄從昨日開始便也沒有音訊——穀烈也等不下去了,立刻便叫上孟客周二人一同前往禁池。.
原本用師門封鎖的內洞此刻門戶大開,倒塌崩落的石塊岩礫如果能複原的話大概剛好拚湊出一道門出來,而裏麵的景象更加狼藉,慘烈與戰場無異。
孟客周眼尖,一眼就看到池邊躺了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而伍嶽心的交通工具也被打得碎裂變形,木製的靠背漂浮在水麵上。
心急如焚的穀烈立刻奔上前去,用池水喚醒了昏迷的伍嶽心。
痛苦與懊悔扭曲了伍嶽心的五官,他用盡力氣地將自己支撐著坐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