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山跟李素懟到現在，一直也沒分出個對錯輸贏。

    這也難怪，原本就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因為德隆係懟到一起，細想起來，很有點莫名其妙。

    兩人鬧歸鬧，可並沒有把戰火燒到德隆頭上。

    陳喬山壓根就不提德隆係的事，再加上他刻意引導，兩人的互懟慢慢就跑偏了。

    李素指責陳喬山無中生有，抹黑上市公司，影響德隆的商業信譽。

    陳喬山說李素不懂經濟規律。

    李素指責他炮轟德隆，毫無事實依據。

    陳喬山說李素下九流，不會看財報。

    ……

    關於李素的指責，陳喬山是一概不認，他隻是一個勁地質疑李素的學術水平，這讓人怎麽能忍？

    於是乎，兩人的互懟，逐漸就轉移到對對方的經濟學素養的質疑，而這也正中陳喬山下懷。

    光說不練假把式，他直接提出跟李素打賭。

    你不是自稱經濟學家嗎，那咱們也別爭了，現在是熊市，幹脆在股市裏見真章。

    當然，去長安街裸奔就是個噱頭，也沒人會當真。

    你就是真願意去，警察叔叔也未必能答應。

    陳喬山本意就是想把事鬧大，結果也正如他所願，事情果然鬧大了。

    如今的網絡監管不嚴，他提出的賭約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網絡。

    賭約很簡單，李素自稱是國內最專業的管理谘詢專家，那看年報總會吧，兩人的賭約就是關於上市公司年報的。

    陳喬山提出，A股所有企業任選，看誰能率先找出一家年報有問題的上市公司。

    他的賭約很刁鑽，上市公司有問題的多，能從財報上看出貓膩的少之又少。

    財報的重要程度就不說了，出台過程更不容諱言。

    財報別說沒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也早就被專業人士處理過了，哪裏能讓人隨隨便便找出毛病。

    當然，這個賭約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在這其中，其實還隱藏著個陷阱。

    上市公司的財報有問題，一般人的印象裏，肯定都是涉嫌弄虛作假，可事實上，有的財報有問題，是合法不合理，這樣的企業，股價基本上都是被嚴重低估的。

    當看清楚賭約的內容，大部人都下意識地認為，北大喬山這是找到新的目標了，也不知道哪家上市公司要倒黴了。

    這也難怪，南方證券挪用保證金的事，問題就是從財報上暴露出來的。

    經此一役，肯定沒人會去質疑陳喬山看財報的水平。

    不過心裏犯嘀咕的人不在少數，眾目睽睽之下，為什麽隻有他能看出問題？難道那些專業的財會人員都是擺設不成？

    李素那邊一時沒了聲息，對陳喬山提出的賭約一點反應都沒有。

    上市公司那麽多，作為最主要的服務對象，谘詢公司的活可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的，李素自然知道很多公司的行業內幕。

    可知道是一回事，捅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素這回不吭聲了，在一邊冷眼旁觀，心裏不禁冷笑，他就等著看陳喬山的笑話。

    ……

    陳喬山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符合李素一貫的行事風格。

    從幫德隆係發聲，就能看出，李素就是個趨利避害的性子。

    嚴教授都不敢惹，更遑論各大上市公司了，那可是管理谘詢公司的衣食父母，李素自然不會去接招，不然名聲臭了，還怎麽混飯吃。

    雖然對方沒應戰，不過陳喬山也沒閑著，打賭就是個借口，炒作才是目的。

    而炒作的目標，就是國投電力。

    陳喬山這幾天一直在忙碌，四處搜集整理國投電力的資料。

    可惜涉及的東西太多，有點龐雜，他一時半會兒也理不出個頭緒，隻能拉著嚴小沁幫忙。

    國投電力是一家上市公司，這麽說不怎麽準確。

    準確地說，國投電力是一家虧損極其嚴重的上市公司，至少從他們八月份公布的上半年財報上是這麽顯示的。

    陳喬山知道，這份財報其實是有問題的。

    不僅有問題，而且問題嚴重。

    “陳喬山！”

    陳喬山的忙碌被打斷了，他被嚴小沁的招呼聲吸引了注意力。

    “怎麽了，找到什麽了？”

    嚴小沁樣子看起來有點不自然，臉上莫名地染上了一層暈紅。

    “你這是怎麽了？”陳喬山又追問了一句。

    兩人這會兒正在電子閱覽室，在網上搜索國投電力相關的新聞，這大庭廣眾的，嚴小沁這樣子有點奇怪。

    聽到陳喬山的追問，嚴小沁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一字一頓地嗔道：“你-太-丟-人-啦！”

    她的語氣很是嬌憨，像撒嬌又似是埋怨，配上似嗔似笑的神情，弄得陳喬山骨頭瞬間就酥了三分。

    這種情形可不常見，嚴小沁雖是柔順的性子，可很少會露出小兒女態。

    陳喬山不禁有點眼暈，傻愣愣地問道：“怎麽了？”

    嚴小沁也發現了他的異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指著麵前的CRT顯示器屏幕說道：“你自己看，簡直太丟人了！”

    陳喬山正了正身形，掃了電腦屏幕一眼，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說的是自己跟李素打賭的事。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說什麽大事呢！”

    嚴小沁沒好氣地說道：“這還不是大事嗎？你也太沒正形了，怎麽能跟人打這種賭？”

    陳喬山好笑地問道：“打哪種賭？”

    嚴小沁白了他一眼，沒理他的話茬，徑自說道：“你怎麽想的啊，這要是在學校傳開，以後可怎麽見人啊？”

    “這有什麽，我就是那麽一說，再說了，咱們學校搞行為藝術的也不是沒弄過，也沒見人家怎麽著啊。”

    嚴小沁不禁瞪大了眼睛，滿眼都是不可思議，“我怎麽沒看到過。”

    陳喬山頓時一腦袋黑線，這話說的，也太不把他這個男朋友當回事了。

    “你想看還不容易，回頭咱倆單獨找個房間，我表演給你看！”

    不出意外，他又招來一番嬌斥，不過也僅止於此。

    嚴小沁實在是拿陳喬山沒辦法，攤上他這麽個能折騰的男朋友，也隻能慢慢適應了。

    ……

    忙活好幾天，陳喬山總算是把事情基本理順了。

    國投電力的事其實很簡單，這家上市公司原本叫鄂省興化，是一家剛完成國有股改造的企業。

    這家企業規模不大，效益差強人意，連續幾年基本不是虧損就是微利，雖然沒有上ST的帽子，不過業績也是勉強。

    變故發生在02年，鄂省興化實行了重大資產重組。

    說重組可能有點不恰當，應該是資產置換。

    就在去年，國家出台了電力體製改革方案，由國投出麵牽頭，用一部分電力資產置換了全部鄂省興化的資產，實現重大資產重組。

    說白了，其實就是國投出資，讓旗下的幾家分公司借殼上市。

    資產重組完成以後，鄂省興化完成了總部西遷，最後更名“國投電力”。

    雖然國投電力已經完成了資產重組，不過還是存在很多問題。

    重組過程中，新組建的國投電力負擔了以往鄂省興化的債務和虧損。

    而新並入的公司雖然都是優質的電企，不過結算的時候並沒有產生實際贏利，所以去年的年報嚴重虧損。

    而在國投電力最新發布的上半年年報中，又出現了大額的虧損。

    不過這個虧損很冤枉，不是由於自身業務引起的。

    就在03年年初，國務院發布了電價改革方案，國投電力剛好涉及其中，年報上披露的完全是政策性的虧損。

    陳喬山知道，國投電力的資產重組是成功的，可路程卻很悲催。

    優質的電企，借殼上市，卻因為種種不可抗因素，造成連續兩年虧損，最終被帶上ST的帽子，這完全就是個悲劇。

    國投電力的事，陳喬山以前看過零星的報道，這次深入了解了一下，不禁嚇了一跳。

    並入鄂省興化的主要是三家電企，而且都是水電公司。

    就陳喬山查到的資料，在01年，三家公司的淨利潤總和就超過4個億，不過合並的時候，進行了資產剝離，所以第一年的賬麵上才那麽難看。

    而後遇到國務院出台新政，造成政策性虧損，這才陰差陽錯地兩連虧，造成股價嚴重被低估。

    理順一切，陳喬山鬆了口氣，他琢磨著，隻要事情被捅出去，想來市場應該會有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