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很多家庭而言，過了年初八，新年基本算是過去了，陳家也不例外。

    陳衛國早早就開始忙活起來，輕卡比土三輪好使喚，他很早就盤算著把攤子鋪出去。

    陳喬山心裏有點後悔，這車就不該買，看陳衛國這勁頭，鄧州看來是裝不下了，南陽也未必能能滿足他的胃口。

    不得不說，是個男人就有一顆事業心。

    “爸，在周邊轉轉就成，沒必要跑外邊去，你跑太遠的話，咱家就剩媽跟小五，家裏的地不要了？”

    陳衛國也有點猶豫，說到底，他也隻是個農民，土地才是保命的根本，雖然一季的收成還抵不上多打幾眼井賺得多，不過把地荒著，他是做不出來的。

    “要不今年就先在市裏各鄉鎮跑跑？”陳衛國征詢地看著陶秀英問道。

    在陳家，陳媽才是拿大主意的人，不過畢竟隻是個婦道人家，外邊的事也是抓瞎，她又看向兒子，心底裏，兒子才是她將來最大的依靠，雖然這個兔崽子有時候很不省心，不過見識還是有的。

    “老二，你看呢？”

    陳喬山有點受寵若驚，這還是頭回被陳媽這麽重視，他不由笑著說道：“媽，我說的能算數？”

    陳媽白了兒子一眼，“好好說話，少作怪！”

    陳喬山也沒在意，從本心上講，他是希望陳爸陳媽能過的輕鬆點，不過這也隻能是一廂情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他就是拿一大筆錢給家裏，他倆估計還是該幹嘛幹嘛。

    陳喬山說道：“我看行，就在鄧州周邊轉轉，家裏還能顧得上。”

    想了想，他又接著說道：“爸，小五下半年上初中，要不年底看看，效益好的話就湊點錢在城裏買套房，讓小五去城裏念書，老三明年就該高考了，她又是個心氣兒高的，肯定是要下苦功的，在生活上也要多照應著。”

    陳衛國愣了下，還沒吱聲，陳媽就先開口了，“說什麽胡話呢，去城裏住，家裏這房這地咋辦，再說了，鎮上的學校怎麽了，你跟老三老四哪個不是從鎮初考出去的，聽這意思，你還看不上眼了？”

    陳媽很是不忿，恨恨地瞪了兒子一眼，又接著數落道：“你才出去幾天啊，就嫌棄這嫌棄那，怪不得一天到晚往外跑，我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個喂不家的白眼狼。”

    陳喬山不禁哭笑不得，這還真是無妄之災，陳媽上綱上線的水平絕對是一流，不過他也不敢說什麽，隻得老實受著。

    陳衛國也開腔說道：“買房就算了，咱家這房就不錯，倒是老三那邊是得注意下。”

    “對，老三老四可沒他皮實，去磚廠都沒累趴下，我也是服了，難怪你奶奶說，咱村就數你最能折騰。”陳媽順嘴就接過了話頭。

    陳喬山聽得隻皺眉，這還是自己親媽嗎？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家就不是講理的地方。

    陳爸跟陳媽商量道：“這樣，回頭你做點有油水的，我每周進趟城，給倆丫頭送去，也就二十塊錢的車票錢，也費不了多大的功夫……”

    陳喬山有點無奈，陳家閨女多，但是實在是金貴得緊，話題已經跑偏了，陳爸陳媽就琢磨起怎麽給老三老四改善生活，其他的事也隻能先放到一邊。

    ……

    正月十二，陳喬山把老四送進了一高，跟陳夕一樣，他帶著陳婉去銀行辦了張卡，裏麵存了一千，老四是個爽利的，也沒跟二哥客套，喜滋滋地拿著新辦的農行卡，在銀行門口的ATM機上研究了好一陣子。

    陳喬山這次沒在市裏停留，明天他也該返校了。

    進了村口，陳喬山就明顯感覺出來，跟年前那會兒相比，前王村冷清不少，他心裏清楚，這是曆史的必然，即使全麵免除了農業稅，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問題。

    在經濟大潮的衝擊下，走出去，已經成了絕大多數農村青年的必然選擇。

    陳喬山也隻是感慨一下，這是經濟學原理的最真實反映，為了得到，就必須權衡取舍，所謂成本，就是為了得到而放棄。

    跟前王村的冷清不一樣，互聯網上卻很熱鬧。

    學曆問題，曆來是李素的心病。

    在八九十年代，學曆是硬通貨，本科畢業基本就端上了鐵飯碗，即使受到全民下海浪潮的影響，大學生照樣很吃香。

    李素是吃過虧的，他沒考上大學，專科分數線都夠不上，借著家裏的關係，在燕京市政府謀了份閑差，高不成低不就的，勉強混碗飯吃，算是衣食無憂。

    由於拿不出個正經的學曆，家庭又不能提供太大的助力，走仕途明顯是不現實的，李素是個有眼力見的，眼看著出國潮興起，他把家裏老爺子請了出來，四處托關係找路子，還真把自己弄出了國。

    別說，這招確實好使，國外待了不滿一年，是真長了不少見識，金也鍍上了，再回國，搖身一變，李素就成了李專家、李教授。

    李素這十多年一直都順風順水，旗下的谘詢公司很是紅火，他雖然沒什麽真本事，不過糊弄下暴發戶還是可以的。

    他心裏清楚，靠坑蒙拐騙注定不能長久，於是就拉攏業內大拿做合夥人，算盤雖然打得精，不過金融圈裏混的就沒幾個傻子，他的斤兩自然瞞不過那些人精。

    於是乎，李素的谘詢公司就成了業界的笑柄，一是因為能力問題，再一個，凡是跟他合夥的，基本都幹不了兩天，有的另投他處，有的甚至自立門戶跟李素打起了擂台。

    李素也很無奈，國內經濟形勢好轉，他的業務反倒少了，原本想借聯想炒作下，結果差點被陳喬山的質問氣吐血。

    師承何處？這個問題戳中了李素的要害。

    經濟類的學者，基本都講究個傳承。發展到現在，經濟學基本已經係統化了，雖然觀點不會統一，不過幾大流派還是比較明晰的，比如新古典綜合派的就跟堅持現代貨幣主義的聊不到一塊去，這就是所謂的學術之爭。

    看著網上的文章，李素的牙都快咬碎了，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沒轍，瞎編是不行的，如今是互聯網社會，一戳就破。

    在家窩了兩天，李素頭發都愁白了幾根，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回應就代表理虧，沉默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這麽多年曆練下來，好歹讓李素找到個反擊的方法。

    看著網上的一篇文章，李素如獲至寶，他也不跟人爭論什麽聯想收購IBM了，那些都是小節，有這個把柄在，北大喬山這回估計得玩完。

    就在陳喬山準備返校的當天上午，經濟日報刊登了一篇文章，署名就是李素，在文中，陳喬山年前發的那篇證券市場要警惕政策風險的文章被批得體無完膚。

    也正是這篇文章，給陳喬山惹上了偌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