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室，嚴小沁不禁埋怨道：“都怪你，好了吧，被人趕出來了吧!”

    “怎麽就怪我了，是那個助教課講的有問題。”話是這麽說，陳喬山心裏也多少有點鬱悶。

    嚴小沁看著他強撐著不認輸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知道逞能，看你以後還敢亂說話。”

    陳喬山佯裝委屈地說道：“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嚴小沁白了他一眼，嬌俏地說道：“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說說吧，你又打的什麽主意？”

    “還沒想好，不過這件事肯定沒完。”陳喬山語氣很是肯定。

    當聽助教指出案例摘自李稻葵教授的論文的時候，他就在心裏拿定了主意，回去得仔細分析下，一定要找出問題。

    04年，全麵取消農業稅在國內學術界已經達成了共識，不過是否實施“農資補貼”的政策，卻產生了很大的爭議。

    爭議其實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學經濟學的，對這方麵的消息自然敏感，陳喬山也有所耳聞，不過還輪不到一個大學生插手，看到那個案例，他心裏漸漸有了點想法。

    “對了，你什麽時候還會說法語了？”嚴小沁好奇地問道。

    陳喬山嘿嘿笑道：“我哪懂什麽法語，不過梯若爾名頭不小，十年前就被學界公認為諾貝爾經濟學獎最有利的爭奪者。”

    這話真假參半，不過私下討論下也無妨。

    “那他得獎了嗎？”嚴小沁好奇地追問道。

    “還沒呢，不過快了。”

    “快了？你怎麽知道？”嚴小沁很是狐疑。

    陳喬山一滯，梯若爾得諾獎還要再等十年，這件事自然不能說出來，稍一琢磨，他便插科打諢道：“因為他是經濟學家裏數學最好的。”

    這話很繞，嚴小沁有點懵，“這算什麽理由？”

    陳喬山笑著解釋道：“因為數學好有優勢啊，很多諾貝爾經濟學獎都頒給了數學家，梯若爾的數學功底精深，經濟學素養也不差，我琢磨著，他得獎的概率比一般經濟學家要高不少。”

    “你就胡說八道吧。”嚴小沁很是不屑，不過好歹不再糾結被從清華趕出來這件事。

    嚴小沁本以為，今天隻是一個插曲，從內心來講，她還有點竊喜，兩人走之前，一屋子清華師生被陳喬山揶揄得麵麵相覷的情景，她可是記得很清楚。

    陳喬山卻不準備輕鬆放過，他在圖書館找到了助教口中的那篇論文。

    文章發表在《經濟研究》上麵，陳喬山知道，這是國內最頂尖的經濟類期刊，文章主要就涉農問題進行經濟學分析，而農資補貼被當做重點論據拿了出來。

    陳喬山的經濟學功底很淺薄，即使是這樣，他也能做出大概的判斷，文中，李教授對補貼持反對意見。

    這篇文章水準很高，不過論據一旦有問題，論點就值得商榷了。

    政府和市場的爭論，在經濟領域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這就跟豆腐腦是甜好還是鹹好的問題一樣，永遠也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在經濟學裏麵，越是宏觀、模糊化的經濟學理論，經濟學家的觀點越一致，這是因為可以套用理想化的約束條件。

    比如供給定理，這是經濟學上最經典的理論，一條需求曲線一條供給曲線，象限裏的交點就是最優解，誰也不會去質疑。

    但是當你把供給定理套用到實際情況，問題就來了，影響供求均衡的限製條件多了起來，你要考慮到現實中所有的影響因素，爭論自然而然就產生了。

    麵對問題，普通人頂多互罵兩句，可經濟學家不能這樣，你得擺事實講道理，而且每個觀點都要有依據和邏輯數據，不然很容易讓人駁倒。

    陳喬山很確定，自己找到了李稻葵教授論文中的瑕疵。

    李教授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他忽略了一些因素是供給曲線本身固有的屬性，一些因素是沿著曲線移動的，而這兩個因素之間有一個相互抵消。

    價格升高供給增加，使得需求下降，但是兩者有一個整體趨勢，這就導致李教授給出的供求模型不能成立。

    陳喬山聽課的時候就感覺缺了點什麽，當他照著李稻葵教室給出的模型數據重新分析了一遍，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當懷疑被證實的那一刻，陳喬山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快感，這是他第一次運用學到的實證手段證明經濟學問題，竟然駁倒了一個學術大牛的論點，這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陳喬山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比掙錢更讓人愉悅，他心裏甚至隱隱有絲懷疑，自己難道真有經濟學直覺不成？

    很快，陳喬山就放下了其他心思，他急切地想把自己的發現公布出去。

    嚴小沁反應很平淡，“你是不是弄錯了，李教授可是知名學者，要不你再看看，是不是什麽地方有問題？”

    陳喬山不死心，又打電話給孫光明，孫胖子的話差點讓他氣吐血。

    “大山，我覺得吧，你還是把心思用在股市上比較靠譜，經濟學不能吃又不能喝，還是掙錢來得實在。”

    ……

    陳喬山感覺有點苦逼，自己的成功沒辦法跟人分享，這就好錦衣夜行，很是讓人沮喪。

    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好辦法，論證過程夠不上論文，估計沒哪家期刊看得上自己的豆腐塊。

    琢磨半天，陳喬山終於有了主意，他把自己的發現發到了水木清華bbs上，好讓隔壁那幫人看看，真理到底掌握在誰手裏，為此，他還特意署上了北大喬山的名字。

    帖子剛發出去，就被人關注到了，結果是悲劇的，無一例外，回帖是一水的嘲笑。

    “北大喬山，你腦子有病吧，知道李教授是誰嗎，那是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別理他，在北大待不住了，又跑清華來找不自在。”

    這還算是比較客氣的，即使是這樣，陳喬山也氣得牙根發癢。

    嚴小沁也很無奈，“早跟你說過了，你這是找不自在。”

    陳喬山感覺很憋屈，想了想，他總算是明白了，bbs裏懂經濟學的畢竟是少數，得另外想轍。

    帖子的回複越來越多，但是千篇一律都是嘲笑的言論，陳喬山的性子起來了，你們不是不相信嗎，今天就給你們玩個大的。

    想幹就幹，陳喬山抓起電話，撥通了相熟的搜狐編輯的電話，

    過程不太順利，雖然上次隻是刪除了北大喬山的帖子，可搜狐那邊多少有點忌諱，而且這次的內容雖然跟財經沾點邊，可怎麽都顯得有點不務正業。

    “這樣，稿子用我真名發，這總行了吧？”

    “關鍵我們是財經網站，不是期刊雜誌！”搜狐編輯賈一楠也有點無奈。

    陳喬山沒轍了，逼不得已，他直接放了大招：“你們幫我把稿子發了，我送你們個大新聞。”

    “什麽新聞？”對方明顯有點懷疑。

    陳喬山也沒猶豫，“我見過唐萬新本人。”

    話剛說完，電話那頭就是一陣吸氣聲，也難怪，德隆係危機還在持續，唐萬新成了關鍵點，這還真是個大新聞。

    “你開玩笑的吧？你們什麽時候見的，在哪見的麵？”對麵這位明顯是個明白人，問題都問在點子上。

    “你放心，隻要我的稿子上了搜狐財經的頭條，我就告訴你們唐萬新的確切消息。”

    “喬山，沒你這樣的啊，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有你這麽坑人的嗎？你這稿子還想上頭條，你沒發燒吧？”賈一楠明顯有點不高興。

    “開個玩笑。”陳喬山笑著說道:“這樣，給個好一點的版麵就成，別給塞到犄角旮旯了。”

    “這還差不多！”賈一楠答應了下來，事情就這麽說定了。

    隔天，一則新聞登上了搜狐財經的版麵，位置不錯，標題也很驚悚：《駁李稻葵教授農資補貼論》，署名陳喬山。

    消息一出，北大跟清華同時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