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或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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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七腳步微微一頓,一陣白光閃過,他已是踏入了天行塔的第四層。至於天行塔的第三層在玉石那麽一搞之後就已經消失,天行塔內的聲音表示不會追究,就這樣,沈七奇怪的越過了一層考驗。

    

    此時一個國度展開在他眼前,這個國度恰逢饑荒,到處都是災民,街頭餓死的白骨數不勝數。&sp;沈七順著街頭行走著,看到的這些淒涼與心酸的景象,讓他內心大震!

    

    沈七心中大慟,他麻木的行走著,一聲嬰孩的慘叫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努力地想要撫摸那個嬰孩的麵龐,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沈七看著自己的手直接在嬰孩身上穿過,他知道了他什麽也改變不了,他隻是一卷畫麵的見證者,僅此而已。

    

    不知不覺間夜幕便已降臨,此時在一座燈火通明的房屋前,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傳出很遠,沈七向前靠近,這時他的眼中有兩個人影浮現。

    

    一個微胖的身影不斷的來回踱步,雖已至中年,但其神色間仍是露出了一種身居高位的氣質。不知聽到了什麽,那身材高挑的另一個人連忙擺手:和大人,大奸與大善豈能並列?唉,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那微胖的身影正是他口中的和大人,隻見他搖頭晃腦:“行行行,君忠我奸,君廉我貪,君賢我惡,嗯,行吧,天下清名被你占光,天下惡名被我占光。那你我豈能不飲上一杯啊?”

    

    “好,飲上一杯。”二人互相斟酒,微胖的中年人嘴角帶笑,直盯著身材高挑的書生,他右手食指有節律的在桌上敲打。

    

    那書生模樣的人明顯比較年輕,隻見他的神色有些嚴肅,“和大人,咱們還是說點正事吧。”

    

    “紀先生請說。”又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臉上露出一副果然的神色,中年人似乎已經猜到了這位年輕人的意圖。

    

    “燕城這幫貪官啊,把人吃的糧食,換成了牲口吃的麩糠和草料。這件事,和大人可知道?”

    

    中年人嘴角有些勾起,言語以一種不溫不火的節奏說出:“這個和某是自然知曉的。”

    

    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有些激動,用力地一拍桌子,“那和大人不覺得慚愧嗎?”

    

    “不,反而我倍覺欣慰。”一個在他看來是十分荒謬的話語在這中年人口中說出,這位紀先生的心此刻已經沉入穀底。

    

    “為什麽?我隻知何大人是大貪官,&sp;怎麽在這等大事大非麵前竟也是如此的昏庸?”這位紀先生用手指著窗外,他似乎看到了屍殍遍野的景象,此時的他麵色有些猙獰,神情亦有些激憤。

    

    隻見那和大人一點也不以為意,他揮手示意這位紀先生先坐下,“紀先生你有所不知啊。這一斤口糧啊可以換三斤麩糠。這就等於,原本能救活一個人的糧食,現在可以救活三個人了!這也算昏庸?&sp;那你沒有足夠的糧食,那把災民餓死又算是什麽?”

    

    紀先生神色稍緩,目光看著窗外,他的語氣微弱,甚至有些憐憫。“和大人,可麩糠是給牲口吃的,不是給人吃的呀!”

    

    這位和大人沒有立刻對其做出回複,他的目光也遊離出了窗外。和大人似乎也有些心痛,他接下來的的言語中充滿了無奈,“可是,紀先生,災民還應該算人嗎?嗯?”

    

    “你說什麽?”紀先生猛的一拍木桌,一道裂縫應聲出現,他已是怒不可遏。

    

    和大人,“你不要把眼睛瞪的那麽大。你知道不知道,行將餓死的人已經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隻要活著,還什麽麩糠啊,那是好東西。草根、樹皮、泥土都可以吃。”

    

    紀先生的麵目中帶著譏諷,“此話出自堂堂和大人之口,真是令人震驚。”

    

    和大人起身,拂袖,他好似沒有看到眼前之人對他的冷嘲熱諷,“你當然感到震驚,你是一介書生,你隻會在書齋裏,手捧聖賢書罵罵當朝者而已。”

    

    “當朝者不公,自當抨擊!”紀先生有些激動,今天的他在一番言論下來,早已是臉紅脖子粗。

    

    “嗨呀,你幹嘛呀火氣這麽大。來來啦,喝酒。”

    

    “紀先生,你見過這個吃觀音土活活漲死的人嗎?”

    

    紀先生問:“什麽是觀音土?”

    

    “你看看,你不知道。”紀先生聽到這裏有些不解,似乎是聽到了眼前之人的不屑,他急忙斟酒,求學好問一向是他的標誌。隻聽得和大人繼續說道,“我再問你,你見過這千裏平原所有樹木的樹皮都被啃光的情形嗎?”

    

    “啊”紀先生詫異的聲音驚起。這時,窗外的沈七也是不自主的靠近,對於饑荒他是親眼所見的,如今在這兩人之間的言論中明顯有些觸動。

    

    隻聽屋外繼續傳來聲音,“易子而食,你當然聽說過,那是史書上的四個字而已。我是親眼見過的啊。這換孩子吃啊,就是鍋裏的一推肉啊。”聽到這裏,紀先生與沈七的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紀先生語氣哽咽,“你——”

    

    和大人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你以為我毫無人性,是不是?你以為我隻知道貪財斂錢,是不是?我親自到災區去過,到那兒一看我心都涼了。我這才知道,不管朝廷發下多少救災的糧食,永遠也不夠。如果我不設法變通一下,那你在災區看到的更多的不是災民,而是白骨嘍!”

    

    紀先生雖然你被他的話中所說有些觸動,但是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這,賑災的糧款不夠,可以向朝廷再請求撥放嗎?”

    

    一聲細微的輕哼,“朝廷?你知道國庫還剩多少銀子?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征大小金川,平準格爾部,眼下國庫就隻剩下個空殼子,你知道不知道?”

    

    紀先生不甘示弱:“可朝廷還是發了賑災糧款了,我看了他們的賬本,所以的賑災糧款,全都進了這個薛大老板的錢莊了。”

    

    和大人擺手,不以為意,“可不能這麽說啊。薛大老板可是個神通廣大的人,一文錢進去,兩文錢出來,我這才有足夠的錢去救濟災民了。”

    

    紀先生感覺自己的人生觀都要被顛覆了,“我看了他們的賬本了,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都在侵吞這救災的糧款。和大人這你又怎麽說?”

    

    “救命先救官,官都活不了,還救什麽民。”和大人微胖的身材不太靈活,他一拍桌子。

    

    紀先生絲毫不懼,“真是荒唐。”

    

    “這是事實。千千萬萬的災民啊,誰去發給他們賑災糧款,是你發,還是我發?還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嗯?喂飽了他們,他們才肯給我去賣命。”和大人的言語在這位紀先生耳中明顯有些刺耳。

    

    隻見紀先生冷笑,“真乃曠古之謬論,貪汙受賄居然還有了大道理。”

    

    “這是幾十年官宦生涯換來的大道理,這是千千萬萬血淋淋的事實換來的金道理啊,紀先生,他你怎麽就不懂啊你。”和大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勢,眼中有些恨鐵不是鋼。

    

    紀先生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聽他話語一轉,“食君俸,為君分憂,點點滴滴,皆是民脂民膏。和大人,你怎麽忍心在這饑民的口中去扣出一粒糧食呢?”他再次猛的敲桌子。

    

    隻見和大人雙手前擺,“又來了,行……喝酒……稍安勿躁,喝酒。紀先生,你可知到官字怎麽寫?上下兩個口,先要喂飽上麵一個口,才能再去喂下麵一個口。”和大人手指指向上方,搖頭晃腦的顯得格外的自得。

    

    紀先生繼續說道:“宋有包公,明有海瑞,康熙朝有施公,代代清官,愧煞大人也。”

    

    隻聽和大人回道:“對對對……清官的確令人敬佩,可清官也令人畏呀。”

    

    “那和大人呢,您就是無敬無畏,所以才無法無天了。”

    

    和大人也是不惱,“那我問你,古往今來,多少清官,多少貪官?”

    

    “清官如鳳毛麟角,貪官如黃河之砂。”紀先生雙手叉腰,言下之意就是在說自己一樣。

    

    “對啊,那我不依靠他們,我依靠誰啊?啊,我這個軍機大臣,要是沒有他們撐著,那就是個屁,我容易嗎?”和大人眼中有些疲憊,&sp;似乎有千難萬難被自己所抗著。

    

    沈七沒有繼續聽下去,他搖著頭,望著前方,慢慢的走去。

    

    “這段景象是怎樣一個考驗啊?”他有些迷茫,對於在饑荒之年的災民,沈七十分同情,但是那和大人口中所說他聽著又十分有道理。

    

    這個時候沈七內心有縹緲的聲音傳出:朝廷要完,但不能完在這件事上,不能完在我手裏,不能完在這一朝這一代。所以和大人選擇接受過高的行政成本,通過資本繁殖和將對災民的賑濟轉交給貪官的方式,成功地規避了一次具體災難的最壞結果。僅就這一次災難而言,和大人的確是出工出力了。問題是,每次妥協,都是在提高下一次的行政成本;等到行政成本終於到了一個高度時,天下就變成了將滅之帝國。

    

    而紀先生的態度則是:帝國還不能要完。但他找不到任何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至少在他那個位置上沒有,所以他的態度就顯得大而無當了。然而必須承認,他至少看到了問題的根本:如果無條件地接受行政成本的上升,遲早會有要完的一天。這個結果是他無法接受的,所以他必須以聖賢教誨來證明和大人的“裱糊匠”工作隻會適得其反。

    

    所以,如果從在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其實兩人的對白,透著的與其說是官場哲理,不如說是一種重臣的悲涼——

    

    這時,金光乍現,&sp;有古老滄桑的聲音傳出,“闖關者,&sp;你覺得他二人誰是對的,而誰又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