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林間低語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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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自然是假的,知道了遊擊隊的情報,怎麽可能這樣簡單離開。陸迅,或者說,路易斯·斯卡雷特,從懷中掏出銀色的懷表,打開堅硬的冷色外殼,看著表盤內機械的滴答。
這懷表是斯卡雷特家族早先榮光的殘留之一,精巧的針表匠用絕妙的手工技藝,配上特殊的輔助法術,製成了這樣的懷表。
時光已經在懷表上走了幾十年,顯示的時間卻分毫不差。
感受隔著手套傳來的冷意,陸迅不禁沉思起來。
一個月前,他還是忙碌在都市中的一名社畜,像流水一樣在都市打轉,整日過著渾渾噩噩的生活,整日不過是準點上下班摸魚,然後回家看看vtb的屑女人,打打比女人好玩的遊戲,再看看阿妹瑞卡的懂王整活。
你說他一個都市社畜,怎麽就到異世界來了呢?
所以果然,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也要考慮到曆史進程。
這不是,他好好坐在家中,眼睛一閉一睜,就穿越到了這叫路易斯·斯卡雷特的年輕軍官身上?
路易斯·斯卡雷特,沒落的斯卡雷特家族之後,早先也能算是黎德塔帝國內的小貴族,但三十年前黎德塔帝國被法瓦斯共和國打敗,黎德塔大批的財富都被掠奪走,國內大批的小貴族也無法維係。斯卡雷特家族也跟著倒黴,不僅失去了早先的榮光、財富、爵位,甚至到格林父母這代,隻剩下的騎士階層的待遇。
要知道,騎士可是貴族的底層,雖然說新晉貴族往往都要經曆騎士這道門檻,帝國的騎士團也是晉升的最佳選擇,但這種從高處跌落、剩一個滿地白茫茫的場麵,還是異常丟臉。
穿越並接受完路易斯的記憶之後,他發現這些破落的小貴族,確實會走一些極端。
他的前身就在通過超凡材料晉升能力時,意外接觸到了一塊會說話的石頭,自稱能夠給他帶來奇異的力量,並與它進行了些許交易……這也是先前他腦海中聲音的由來。
但實際上,以教會的資料來看……那東西是邪神留下的物件,專門用來蠱惑人心,擾亂世間。
好在陸迅也不是什麽迂腐的人,對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麽忌諱,對他來說,超凡的事情都沒有任何區別,隻是交易時,比原身要更加謹慎了。
沉思間,不遠處有了細微的動靜。
陸迅往表上一看,上麵顯示的是黎德塔帝都時,即圖爾斯城時間,淩晨一點二十三分。
決定拋去過往的陸迅,選擇暫時繼承這具身體的名字,路易斯·斯卡雷特。
於是路易斯把銀質表鏈重新纏繞在懷表上,小心放回懷中,靜靜趴在雪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四周。
他這支小隊已經在雪地裏潛伏了兩天,大部隊隱藏進了遠方的密林,在那處搭建了簡易的營地,隻在村莊附近留下了幾個偵察兵。
那餐冤大頭的飯菜迷惑了村民,讓他們覺得自己的行為沒有暴露,等待來的,便是今日來這裏收集麥穗的遊擊隊。
遊擊隊的優勢,在於躲藏和機動,失去這兩點,他們和落入陷阱的獵物沒什麽區別。
伏在濕冷的枯葉上,身下墊著的單薄白布也隔絕不了寒意,但路易斯隻是靜靜伏在那裏,用狼一樣的目光,緊緊盯著道路上的那些遊擊隊。
這是必須忍耐的。
對付那些遊擊隊,要比他們更加有耐心,更加有忍耐力。
“武器是刀劍,弓弩,以及……火繩槍。”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遊擊隊,直到路易斯目送著他們離開,他們也完全沒有發現雪地裏披著白披風的這些偵察兵。
原本處在暗處,占據主動態勢的遊擊隊,這下就徹底暴露了。
派出偵察兵遠遠順著遊擊隊來的方向行進,去打探出他們的位置。
路易斯旋即回到營地,往喉嚨裏灌下一大口燒酒。
“那些山溝裏的呆頭鳥已經出動了,他們糧食不多了,就連老巢也已經暴露了。”
咽下喉嚨中火辣辣的液體,環視周圍,黑夜中亮色的雪地上,閃著的是一排亮晶晶的目光。
原先他們對路易斯放過那些村民還有些不服氣,但在事實麵前,他們還是不得不承認,路易斯這空降排長的辦法確實有用。
路易斯這個空降排長的領導地位也就暫時穩固了。
“長官,你說吧,我們怎麽辦。”
“長官,我們都聽你的!”
不就是紙上談兵,鍵上論政嗎?
不需要這輩子的軍旅記憶,他都能很流暢地虛空來上一段。
所以路易斯說道:“他們的武器也已經確定了,還停留在騎馬砍殺的時代,拿著刀劍、弓弩作戰,甚至還有可笑的火繩槍那樣的燒火棍。”
“而我們,手上拿著的,是帝國技藝的結晶,我們的槍械武備,早就領先了他們一個時代,但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路易斯舉起右手上的酒瓶,重重砸下,“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時代變了!”
……
風雪裏,一輛貨車被瘦馬拉著前行。
車身周圍十幾個人,都帶著刀劍、背著弓弩,有的手上還拿著用布裹起來的火繩槍。行走間,眼神不斷掃視著周遭的山林,顯得精悍無比。
“隊長,喝口酒暖暖身體吧。”
“小舒列夫,還是你小子懂事。”羅布接過手下遞來的酒,喝了一口,眯著眼睛瞅著前方開始飄落的雪花,“這雪一下,那些該死的黎德塔人不會再來了。”
小舒列夫問道:“為什麽?”
“嘿嘿,我們和那些黎德塔人不一樣,他們呐,沒有大批運輸部隊跟著,就完全打不了仗了。哪像我們,連山林裏也能好好給他們個教訓。”
雪一下,就這破路,他們也想駕馬車?
想到這,羅布眉頭一皺,這冬季阻礙了黎德塔的運輸,又何嚐沒有澆滅波馬大公國反擊的意圖呢?冬季前最好的進攻時間,都被黎德塔利用上了,等到波馬大公國回過神,漫長的冬季已經降臨,發動軍隊反攻明顯不現實。
他突然意識到,黎德塔帝國的準備似乎比國內那些貴族預料的還要多,這場戰爭可能比想象中麻煩。
他心情一下糟糕下來,“不說這些了,我們還得走快點,免得遇到雪地上的一些麻煩。”
催促著馬夫把馬趕起來,在行進間,羅布想起了小時候家裏老人講的故事。
……
“大雪天的晚上,千萬不要出門。”
“阿媽,為什麽?”
“雪地裏烏宣宣的,不幹淨……”
羅布記著黑暗裏,阿媽咧嘴一笑,幾顆參差不齊的牙齒便露了出來,有點飄在空中的感覺。
“前年地裏遭了大荒,大家都餓綠了眼,老福特家嫁出去的女兒啊,半夜餓得受不了,發現隔壁屋裏亮堂堂的,湊過去一聽,丈夫和他爸媽正商量著,要怎麽吃掉她才好……”
“所以神發怒了,要懲罰他們嗎?”
漆黑裏響起了滲人的笑聲。
“她連夜就逃回了老福特家,把這事跟老福特一說,老福特夫婦就安撫她睡下,不過她夜裏跑了挺遠的路,身上留著冷汗,濕漉漉的,肚裏也餓,她睡不著,就想爬起來灌點水,一起來,湊近廳堂,她就聽著老福特的聲音了。”
“什麽聲音?”
“這女兒反正也是嫁出去的外人,把她吃了怎麽樣?嘿嘿……聽到這話啊,那女兒當場就瘋了……”黑暗中,阿媽指著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後來啊,那骨頭就埋在外麵那地裏,你看……那烏宣宣的雪地,像不像那骨頭的顏色?”
……
後來阿媽說了什麽,羅布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那時自己背後流出的冷汗,可能並不比故事裏那女兒少,但哪怕濕漉漉的身體躺在床上不舒服,他也不敢下床看看。
當然,羅布長大後就知道,這隻是一個故事。
老福特家裏並沒有過女兒,門前那塊地也埋不了東西,之後再問阿媽,她也直說,那些話隻是嚇唬他的。
但每次下雪天,他總覺得那雪地裏,不幹淨,似乎每每都有人在低聲說話,讓他背後一陣冷汗。
而今,他又感到了那種爬上脊椎的寒意。
明明隻是風雪在呼嘯,他卻在空氣間,似乎再一次聽到了詭異的低語……
他突然有些後悔走了這麽一條路,但那匹瘦馬讓他沒有更多的選擇。
好在沒走多遠,羅布便見著了在路邊候著的大部隊。
從這裏馬車就進不到山林了,需要人把貨車上的糧食,連帶著拆解開的貨車一起給抬進去。
與大部隊匯合後,羅布才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脊背間的寒意消散了不少,仿佛身體都輕盈了不少。
一回頭,不由得拍了拍仍然悶悶不樂的小舒列夫,“小舒列夫,別生悶氣了,回去哥哥給你介紹好女孩!”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