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長夜漫漫,白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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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麵色一肅,帶著身邊的士兵走向人群聚集處。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那十幾個慌亂的士兵交代了那俘虜逃亡的經過後,很快讓開了一條道路。
雪地上躺著的是作戰時俘虜的一個遊擊隊,左小腿被捕熊的撲獸夾狠狠咬住,流出的鮮血在雪麵浸出一道梅花。
路易斯向上看去,那俘虜的上半身整個扭曲地卷在雪麵上,從腰椎開始,與下半身整個脫節開來,下半身朝著村口,上半身扭曲回頭。
“把伍茲和老約翰叫來。”
俘虜的腦袋上端整個炸裂開來,露出裏麵漿糊一樣的內容物,斷裂開來的軀幹也布滿著無數個炸裂的小孔,一眼望去仿佛有無數的眼睛盯著自己。
軀體旁,細碎的血肉鋪在雪麵上,也充斥著滲人的氛圍。
“長官。”
卻是伍茲帶著老約翰一齊來了。
“老約翰,你們黑土村的血月詭異是這樣的嗎?”
血月裏出現的情景,每個地方都有不同,也有著不同的應對方式。
“大人…這…這絕對不是我們村的詭異!我們村有著風雪之神的庇護,除了隔兩三年血月裏會失蹤一兩個人以外,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啊!”
本想從老約翰這裏知道些情報,卻不料老約翰也是一臉驚慌。
“行了,我知道了。”路易斯麵上不動聲色,體內的血能早已流轉不息,“不過,你們村的撲獸夾,都是放在村口的嗎?”
老約翰腿更軟了,“大人,小孩這麽多,我們再怎麽樣,也不會把撲獸夾放在村口啊!”
一想到村子裏可能混進了什麽東西,他心裏直發毛,整個村落裏的陰影似乎都躲藏著些什麽。
“該不會…是他自己放的吧?”老約翰睜大眼睛,說出了一個猜測。
士兵在路易斯來之前已經驅趕走了村民,老約翰隻能憑印象說這裏沒有撲獸夾。
路易斯反問道:“他掙開繩索,咬了一個俘虜一口,然後費力逃到村口,就為了放個撲獸夾,然後自己踩上去?”
“大人……那我們去請風雪之神的神父來處理?”
“等血月過了再請他吧。”路易斯不置可否,“伍茲,你怎麽看。”
“長官,這個傷口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鑽出去。”伍茲遠遠盯著雪地上的屍體,麵色凝重。
“你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或者聽過類似的也行……”
伍茲眉頭緊蹙,緩緩搖頭。
“不過長官,我的家鄉有一位偉大的哲學家,他說過麵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麵對恐懼,也許我們應該徹底搜查整個黑土村,在天黑前把那個生物找出來。”
“我家鄉也有一位偉大的哲學家,他認為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是把人打昏。信那些哲學家,我們恐怕就回不去了,還是我來處理吧。”
那具屍體上的詭異場麵不是一般生物能夠做到的,特別是風雪之神可能死亡的現在,尤其讓人感覺可疑。
既然這樣,最穩妥的辦法便是依循慣例。
路易斯歎了口氣,環視周圍的士兵,“剛剛有哪些人和那個俘虜有身體接觸的?”
兩個士兵麵色一變,走了出來。
他們是第一時間發現俘虜呼喊的兩人,一開始他們也沒把那些散開的血肉當回事,對超凡者來說,這樣的傷勢一個【光明治療】就足夠了。
但等他們觸碰到俘虜身體時,那被掏空的身軀溫度明顯太低了,仿佛和雪地上的冰一樣寒冷。
這時,他們才發現雪麵上那些血肉的異常。
那些血肉泛著暗色,仿佛早就失去了活力……甚至在冰冷的雪麵上,也沒有一點熱氣,隻是鋪在雪麵上。
兩人連忙叫來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那俘虜腦袋卻突然整個炸裂開來,
哪怕這時,那俘虜依舊在竭力慘叫呼喊著,淒然的聲音讓幾人心都涼了。
在路易斯到來之前,士兵們向剩下的俘虜了解了始末,也依舊不敢靠近,隻是隔著一段距離,恐懼地看著那俘虜的呼喊,直到那喊叫聲消失。
“伍茲,給他們兩個單獨安排住處,還有之前被咬傷的那個俘虜,也單獨安排住處。”
不管遇到的是什麽,首先要做的是進行隔離,避免通過人際間的接觸擴散。
接著,路易斯來到士兵麵前,給他們定下三條準則。
“第一,晚上不要出門,各自在屋內睡覺也好,值夜也好,不要跑到屋外。”
“第二,如果有不明身份的敲門,絕對不要回應!就算聽著是我們的聲音,你們也可自行判斷情況,最好不要回應,不要開門。我和副排長都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第三,如果外麵有東西要闖進來,萬不得已必須出門,從屋頂撞出來,絕對不要從門走。”
布置完這些,路易斯看著灰色的天空,心裏有些不安,但還是得繼續安排。
“那具屍體就這樣放在那邊,誰也不要動他。從村裏找一條獵犬放在這附近,接著該怎麽休整就怎麽休整,我們過完滿月的兩天就走,不管身上有什麽麻煩,回去之後教會都能驅除。”
看著士兵們恐懼的麵容,路易斯麵色嚴肅的強調,“中間不管出現任何事情,都不要大規模議論,記在心裏!等到我們回去再談!”
出了這檔子的事情,不僅是住宿的房屋要重新檢查,那些俘虜的安排也要重新處理。
既然麻繩對超凡者來說隻是象征作用,路易斯索性將剩餘的七個俘虜安排地遠遠的,對伊揚沃魯的疑問,他隻是淡淡回了一句,“不滿意這個待遇的話,閣下可以自行離開,我們不會阻攔。”
……
北地的冬季,天總是黑得很快。
隻是做了些許準備、用過兩餐,視野裏就隻剩下一片暗色幽藍,路易斯他們便各自分散開進入房屋。
路易斯是與伍茲搭夥住在一塊的。
此時懷表上的時間才不過六點多,要睡覺還太早,兩人也不敢在這時睡得太死,借著屋內蠟燭的燭光,路易斯憑借記憶開始繪製黑土村的地圖。
“排長,原來你還會這樣一手?”伍茲聚精會神地看著路易斯的動作,絲毫不敢打擾,直到路易斯停下來才出聲問道。
“嗯,之前幹偵察兵的時候自己研究過。”
實際上他是隨著前世自己爺爺學習的,那是從軍隊退役下來的老兵,十分古板,路易斯和父親糟糕的體能讓他直搖頭,甚至年輕人完全不懂簡單的修理,也讓他無比痛心:教育隔絕了農田、脫離了工廠,甚至連動手的機會也失卻了,新一代的青年未來怎麽辦?
路易斯自然已經是無緣見到他們這些老一輩口中垮掉一代的未來,但家庭的耳濡目染之下,他還是被動了解了許多平時根本用不上的東西,繪製地圖也是其中之一。
路易斯看著伍茲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明白過來,“伍茲,你想學繪製地圖?”
“這……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繪製地圖並不算難,隻需要最基礎的比例尺的知識,加上眼睛不瞎,就能畫出最簡單的地圖。
軍用地圖的難點在於突出重點,水源、高地、等高線,某些地圖甚至要求這些條件集合在一個圖裏,這需要的軍用素養,伍茲也完全不缺。
更關鍵的是,繪製地圖在黎德塔,早已經不算特別機要的東西,隻需要來一個四五階的強者,就能輕易橫空偵查……至少,以伍茲與路易斯的軍銜,隻要不是將機密地圖送與敵國,互相交流繪製地圖是沒問題的。
如果不是黎德塔現有教育的缺失,伍茲也早就能學會這樣的技能。
“你可別叫苦,繪製地圖可是需要學不少東西的。”
隻需要伍茲能補上數學和地理上的短板,想要繪製出一副地圖還是不難的。
“放心吧,長官,別的我不敢說,這樣能讓自己更好活下來的技能,我伍茲絕對不會怕苦喊累。”
時間還早,路易斯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從黎德塔軍隊推行的標準標識出發,將各種地形呈現在圖上的要點給伍茲講了一遍。
時間臨近八點,路易斯停下交談,吹滅油燈,約好了兩人的守夜交換規則,便提前睡下。
後半夜接過伍茲的班,一直到了淩晨五點,也不見有什麽異常。
雖然已經無事,路易斯還是耐心坐在炕上修煉,等到六點,才喚醒伍茲與他一道走出門。
銀月盈滿之際會逐漸泛起血色光輝,並引發一些奇異的事件,這被稱為“血月”,以教會的研究與民眾的經驗,血月在每月月中出現,持續兩日。
在黎德塔帝國附近,晚上八點到第二日淩晨五點,便足以覆蓋掉血月引發詭秘的時間。
在血月之間,天地元素會泛起些異常的活躍,對修煉血族、食屍鬼的人有著額外的效果,隻是身處詭秘事件,路易斯沒有多少修煉的心思。
出門時天色仍舊朦朧,血月高懸。
星光背景下的天空一片幽藍,與血月一齊照下來,地上的雪發出淡紫色的幽光。
站在門口四下望望,濱爾西特又開始落雪了,各樣的物件也在漆黑中扯出猙獰的影子。
路易斯維持著血能打量著黎明前的黑土村,早已習慣的血紅色視覺也泛著冷意。
所幸,直到天色大明,也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敵人。
天色大亮後,士兵們再度聚在一起,清點人數後,立刻有了發現。
少了兩人。
昨日單獨安置的那兩個士兵,並沒有被眾人清點到。
聚集起眾人向那處房屋走去,喊過幾聲後,路易斯與伍茲對視一眼,一腳踢出,門後阻攔物粉碎的同時,大門豁然洞開。
隻是,門後並沒有見到兩名士兵的身影。
再仔細查看,屋頂和門內阻攔物都是完整的,小心確認地麵後,屋內也沒有地道,那兩人的實力也不可能虛實轉換穿牆而出。
風雪中,眾人不禁沉默下來。
為了避免士兵進一步的恐慌,路易斯向另一處行去。
“我們去看看那些俘虜。”
七個俘虜按三、三、一安置,戰鬥時俘虜的五人,除去死亡的一位,受傷的一位單獨安置,剩下三人安置在一起,伊揚沃魯等村裏俘虜的三人也安置在一起。
今日再一查看,昨日被咬傷的俘虜也是不見了蹤影。
同樣的密室,同樣的景象。
再去村口查看一番,昨日躺在雪地裏,無人收斂的屍體,也早已消失不見,運轉血能遠遠吹開昨夜落下的雪,地下也是幹幹淨淨,連帶著那些血塊,也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仿佛昨日路易斯他們見到的景象,全都是腦中的囈語與錯覺。
沒有多說安慰眾人的話語,也沒有任何人議論,快速用完兩餐,眾人迎接再一次夜晚的降臨。
今日是路易斯值上半夜,處於昨夜事故的考慮,路易斯停下了繪製地圖的講解,讓伍茲提前入睡。
而他則是盤腿坐在炕上,血能一刻不停地運轉著。
擔心血月下遇見詭秘時,與邪神交流會引來些不好的東西,他也分出一道血能將懷中的石頭與外界隔絕開來。
血月下洶湧的元素不斷灌入身體,經過法脈被轉成血能的一部分,在體內洶湧奔騰,不斷衝刷著身體的血肉,一點點將之改造得更適宜承載超凡力量。
血月下血族的修煉,更是堪比平常的三四倍!
“嘭嘭嘭——!”
驟然,門外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
路易斯眼睛猛然睜開,一雙眸子射出血紅色的光芒,那是血能滿溢的表現。
往懷表上看了一眼,淩晨零點五十七。
一邊用被褥捂住伍茲的嘴,路易斯伸手往身旁一點,將血能灌入伍茲體內,封住伍茲話語的同時,將伍茲喚醒。
伍茲醒來,呆滯一會,迅速了解了狀況。
待他無聲坐起來之後,路易斯與伍茲都主動用手捂住自己嘴巴,避免無意義的發聲。
門外的碰撞聲逐漸放大,搖晃著門後的阻礙物,門板框框地撞著,仿佛隨時有東西要破門而入。
但終究沒有東西闖進來,門外的風雪裏也出現了沉重的腳步聲。
等門外的聲音漸漸遠去,隻剩下風雪的呼嘯,伍茲和路易斯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依舊沒有把捂著嘴的手放下。
“砰——!”
比先前大得多的聲音炸響開來,門板仿佛都要炸裂開來。
如果不是緊緊捂著嘴,在驚恐之下,恐怕當真會不小心泄露聲音出去。
這聲之後,風雪中再無其他聲音,隻有寒風環繞屋外發出的“嗚嗚——”聲。
兩人一夜未眠,等到天色徹底放亮,才拿走阻礙物,打開房門。
屋外是一片白色,細碎的冰不住往身上打。
天上也依舊沒有陽光,依舊是灰蒙蒙的暗色。
隻是,路易斯心中卻一片輕鬆,寒風也好似溫和下來。
他突然想起了濱爾西特的一句俗語。
長夜漫漫,處處險惡;白晝光明,勃勃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