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明豐學館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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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個煉鐵作坊的心思都放在訓練合格的牲口上,小作坊多用牛、馬、驢,大作坊用的都是李蘇海聞所未聞的異獸,並且掌握一套絕不外傳的馴獸秘訣。

    可牲口畢竟是牲口,想讓它們跟人一樣默契的配合難度非常大,不留神受了驚嚇,可能煉鐵作坊要停業好幾天甚至個把月。

    即使一切正常,它們每天進行高強度勞動,飼料消耗非常大,身處高溫環境,死亡率也始終居高不下。

    十萬大山的西麵,有一處遍布火山的地域,常年高溫。

    在這裏生活著許多其他地方見不到的動物,比如紅蹄馬,全身灰色,唯有四個蹄子通紅如火,群馬奔騰,遠遠望去如同無數火苗飛舞。

    紅蹄馬適應高溫,但是隻能在火山附近生活,一旦離開火山的環境,很快就會生病直至死亡。

    八十年前有位姓餘的馬販子琢磨出能讓紅蹄馬離開火山生活的方法,於是就有了今天東海府最大的煉鐵作坊餘氏作坊。

    牲口對一家煉鐵作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李蘇海原來的世界,煉鐵工藝也經曆過人力、畜力,但最終兩者都被拋棄,驅動風箱的動力成了水車。

    利用自然界的力量,動力更持久更強勁,不會生病不會受驚,更不用考慮吃喝拉撒的問題。

    煉鐵作坊基本上都是沿河而建,水源不成問題,隻要將水車建造的夠大,別說一人高的風箱,兩人高、三人高都能推得動。

    除此之外,李蘇海還有一個改進煉鐵工藝的構想,也是和風箱有關的。

    高爐通過風箱鼓風獲得氧氣,燃燒提升溫度融化鐵礦石。

    然而風向吹進去的空氣本身是冷的,在煉鐵作坊內,空氣溫度比作坊外肯定要高上一些,可相對高爐的高溫還是差很多。

    空氣進入高爐後,高爐內的溫度必然降低,不僅降低煉鐵的效率,還會影響冶煉的質量。

    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在煉鐵高爐之外再建一個熱風爐。

    風箱一頭連著煉鐵高爐,另一頭連著熱風爐。空氣先在熱風爐內加熱,在通過風箱鼓入煉鐵高爐內。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光是水車的圖紙就花了好幾天,建造木軌他可沒畫什麽圖紙。

    熱風爐他隻知道有這麽個東西,具體結構一無所知,隻能憑借它的用途自己設計。

    “水車的結構圖已經花的差不多,理論上沒什麽問題,不過也隻是理論上先讓他們造一架試試看。”

    李家村在海邊,不缺水,可利用海浪推動水車顯然是不現實的,還是要找條河。

    熱風爐的設計也需要實踐考核。兩者都是為改進煉鐵工藝,為了適應煉鐵作坊,後期肯定還要進行一係列改造。

    既然不能在李家村裏做實驗,幹脆就一步到位,收購一家煉鐵作坊。

    “少爺,外麵有人找你,”老管家急匆匆進來,神情凝重,低聲道:“看他的衣著打扮跟明豐學館那夥人非常相似,而且,我看著眼熟,很可能就是那天那夥人之一。”

    明豐學館,他們又來找茬?

    李蘇海皺眉,神色冷了下來。

    他不在乎明豐學館的阻撓,因為他們根本無法阻止自己,即使木軌和公交馬車真的被局限在臨海縣,他也有很多方法能讓地脈進一步成長。

    水車隻是其中之一。

    這不代表他不生氣!

    蘇荷去了許多家礦場,大部分都灰頭土臉的回來,什麽原因,礦場主人都是傻子看不到木軌的好處?當然不是,是明豐學館從中作梗。

    一襲月白的長衫,負著手,安靜的站在院外。漁村破敗的環境令他有些不適應,皺著眉頭。

    相貌英俊,嘴角時刻帶著儒雅的笑容,可這些都遮掩不住他眼中的一絲高傲。

    “在下明豐學館孫顯峰,不請自來,希望李公子不要見怪。”

    看到李蘇海,孫顯峰眼中的高傲消去了一些,也僅僅是一些。

    “見怪倒不至於,”李蘇海搖頭,有些不耐煩,“希望你能如實的告訴我,為何而來?不要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懶得聽,更懶得琢磨。”

    明豐學館的人說話都一個德行,繞來繞去跟猜謎語差不多,閑來沒事跟他們鬥鬥嘴也無妨,可他現在有事,而且事情很多。

    粗俗,不懂禮節。

    個人的第一次接觸,李蘇海給他留下的印象不太好。

    孫顯峰開門見山,“那日李公子提到木軌對礦場經營的改變,又提到此舉能提高鐵器產量,從而降低耕作的難度,提高糧食產量。”

    “我回去後反複想了幾天,李公子說的不無道理,而且受到影響發生變化的不僅僅是耕作,糧食產量提高又會引發許多的變化。”

    “不起眼的木軌,竟能推動出如此大的改變。可我前思後想,怎麽也推演不出結果,所以想來和李公子秉燭長談。”

    孫顯峰越說越興奮,目光灼灼,李蘇海卻懵了。

    兩人之間並無仇怨,可他跟明豐學館有很深的怨隙,如果孫顯峰是來挑釁的,他完全能理解,可是找他秉燭長談,兩個大男人秉燭長談,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李蘇海幹脆來個以不變應萬變,管你要幹什麽,我不理你,晾著你,看你能怎麽辦。

    “木軌是我最得意的發明,它能引發多大的變化,我也很期待。不過明豐學館禁止在臨海縣外鋪設木軌,隻怕是看不到結果了。”

    孫顯峰笑著搖頭,“木軌帶來的改變,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曹訓導的推演一沒錯,鐵器增多,價格更便宜,意味著更多的兵刃、甲胄,勢必帶來更多的戰爭和殺戮。”

    “你我推演改變帶來結果,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才好決定是否放開對木軌的管製。即使利大於弊,我們也要考慮其中的弊端,通過推演發現它們,才好提前預防。”

    無知加狂妄。

    “你下過圍棋嗎?”

    “明豐學館的學生,無一不精通棋藝,能和我相提並論的,不超過一手。”孫顯峰淡淡的道,“李公子想跟我下棋?隨時奉陪。”

    “你能算盡棋盤上的所有變化嗎?”

    孫顯峰錯愕的看他,搖頭,“棋盤上變化萬千,世上絕無人能算盡一切變化。李公子是何意?讓我有話直說,自己卻拐彎抹角。”

    別說你,阿爾法狗也算不出棋盤上的所有變化。

    “小小一個棋盤,橫豎三十八條線,黑白兩色棋子三百六十一枚,你尚且算不盡,卻想算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對弈的棋手不過兩人,你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的人心?這樣的一盤棋,你若是能看清一丁點,便足以被稱作聖人。”

    他看出來了,孫顯峰不是來找事,純粹是讀傻了。

    學館一脈所謂的為天下師、教化世人,不過是蒙騙世人的口號,爭奪權勢的大旗,結果孫顯峰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