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陽端坐在餐桌的一頭，小老頭也端坐在另一頭。

    菁菁陸續端上清燉雞湯、蝦子炒蛋、脆瓜肉片、蜜汁叉燒、炒雜菜，最後擺了一份碗筷。

    “您吃完就把碗碟放洗盤，我明日早上過來處理。這就告辭了。”

    說得幹脆利索，牽起小老頭就要走，盡管他不是很願意。

    穆少陽蹙了蹙眉，道：“我不喜歡當天的事留待明日處理。”

    言下之意：你給我留下來洗碗。

    菁菁猶豫了一下，道：“那我等你吃完再走。”

    她這麽趕著走，完全是因為她覺得不好意思留在這。

    一來她隻是個幫傭，不可能跟雇主同台吃飯。二來顧及到小老頭，還是自己回家再煮給他吃。

    於是，她就真的跟小老頭坐在飯桌上看他起動。

    他盯著那些菜很久都沒有下筷。

    “……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菁菁小聲問道。

    口味合得不能再合。都是他平日愛吃的。

    他覺得很意外。

    “大叔，這些都是我愛吃的。你不吃，我幫你吃。”

    菁菁瞪了小老頭一眼，別把自己是吃貨的身份暴露出來行不行。

    穆少陽倏爾起身，走進廚房，拿了一份碗筷給小老頭。前者再次坐下動筷子，後者笑著也動起了筷子。

    菁菁心裏又酸又甜。

    酸他故意隻給小老頭碗筷。

    甜他似乎挺喜歡小老頭。

    看見他們父子一起吃著自己做的飯，她感到不可思議。這六年來，她不知期盼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今日竟然就這樣如願了。

    “丫頭，你也來吃。”說著，小老頭夾起一條菜往她嘴裏送。

    “不用了……”

    她瞧了瞧正在吃著的少陽，心想他沒給自己碗筷，證明他還在記恨自己說他壞話，又怎麽敢吃。

    突然，她肚子裏傳來小小的悶聲。

    我今天從中午開始，還真沒吃過東西……

    穆少陽怔了怔，盯著她，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菁菁尷尬地低下頭，根本沒看到他的笑意。

    “餓了就吃。”他的目光從她身上轉開，“以後你的工作時間延至九點。吃完飯洗碗，全部收拾妥當再走。”

    菁菁“哦”了一聲就走進了廚房，心裏有那麽一個欣喜的小苗頭，怎麽打壓都不低頭，甚至爬上臉形成一抹淺笑。

    不過，小興奮過後，她理智告訴自己：這隻是工作。

    飯畢，她收拾著飯桌，小老頭已經坐到沙發上追電視劇，真當在自己家似的。

    穆少陽也就坐在他旁邊，好奇這小大人會看什麽東西。

    縱使小老頭很像爸爸，但還是會有地方像媽媽的。追電視劇這個癖好就是遺傳自菁菁。

    菁菁對這個小老頭完全是沒轍，說好收拾完要回家，他賴著說要看劇。她留意著穆少陽的反應，瞧他一臉無感緊盯著電視機。

    看來是默許。

    她的臉色不自覺有點快樂，他真的挺喜歡小老頭。

    她一邊往茶幾上端茶，一邊也看劇起來。

    “我覺得那個嫂子就是背後放火的人。大叔，你認為呢？”

    穆少陽拿起杯茶，道：“你的猜想很正確。”

    你們這樣都劇透出來了，還讓別人看嗎？

    菁菁在一旁聽著搖了搖頭，還是不由得也坐下來一起看。

    穆少陽喝了一口茶，眼角瞥了一眼坐下來的她。

    這是他平常愛喝的武夷肉桂。

    她是從小司那兒知道自己所有的起居習慣？還是……

    忽然，腿上一沉，小老頭趴在他大腿上睡了。

    菁菁這時快手快腳地把小老頭抱到自己身上，小聲說道：“抱歉，每次一猜透後麵的劇情，他就會睡著……”

    她其實是挺過意不去的，自己來做幫傭本不該帶孩子，但私心想他們父子聚一聚，今日才找了借口帶著他來。

    “我想，我也該走了。不好意思，明天開始我不會帶著他過來的了。”

    她正想起身，就聽到他道：“我不介意。”

    此時，菁菁心中仿佛在明媚的春光中，溫暖和煦，臉色不禁帶了幾分柔情。

    他能喜歡小老頭真的是太好了。

    穆少陽看著她的表情變化，連自己的情緒好似也受到感染，心裏某處柔和了起來。

    “你是範軒的女朋友嗎？”

    突然，他萌生出要理清她的身份的想法。

    可，他這麽一句話頓時把她那幾分柔情抹得幹幹淨淨。臉色說變就變，大好春光倏爾被一大片悶雲遮蓋，似乎醞釀著一場似怒非怒，似怨非怨的風暴。

    隻見她即刻坐起，抱著小老頭，就往門口走去。

    “你希望我是他的女朋友嗎？”連敬語都給你省了。

    你個臭老頭，連兒子都給你生了，你還問我是不是別人的女朋友！

    一個告辭都沒有，她就悻悻然離開。

    她的反應做得極快，穆少陽還愣坐在沙發上。

    她在生氣？

    次日，王晨故意到元方找少陽，好探探他昨日與菁菁的情況。

    “你還滿意這個新幫傭嗎？”

    穆少陽一邊批示文件一邊答：“還不錯。”

    “滿意就好。小司的甄選準沒錯。”

    王晨眼睛笑得彎彎，拿起杯茶，正要呷一口。

    “陸菁菁是範軒的女朋友嗎？”

    王晨很久沒試過在嘴裏作音樂噴泉狀，少陽還是一如既往用眼神消解掉他噴出口的茶水。

    這個問題使得王晨麵有難色。

    “你為何這麽問？”

    少陽跟他提起他之前看到菁菁與範軒在一起的情景。

    王晨的心倏爾放鬆下來，眯眼問道：“那你希望她是他的女朋友嗎？”

    少陽眉頭鄒了鄒。

    怎麽他們都反問我的意願？

    見他的疑惑神色，王晨覺得是該幫他一把，便道：“她是不是，其實不重要。倒是你，你何不問問自己，到底希望她是，還是不是呢？”

    少陽沉默一會兒，卻道：“這並非重點。”他眼神充滿質疑，“你們為何認識她？她與我是什麽關係？”

    他昨晚又思量了一番：

    首先，當年信遊墟的所有人都認識她，偏偏自己不。

    其次，她似乎與自己早已認識，甚至熟悉自己的性子喜好。

    還有，她對自己的態度陰晴不定，總有一股暗湧藏在她的眼裏。

    王晨即刻臉色變了變，終是覺得對他坦誠比較好。

    “這些問題我都不能回答你，因為我發過毒誓不能透露給你知道。”王晨又忽爾恢複得意神態，“但作為你的兄弟，我就給個關鍵詞你作為線索。”

    現在還跟我玩起偵探遊戲了？

    少陽心中暗道，但還是示意他說下去。

    “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