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華瞥了眼攤位上販賣的東西，對她道：“難道你忘了小時候有一回，吃了梅子糕，全身都出了疹子嗎？”

    宓兒嘟著小嘴，眼巴巴看著那些弄成各種圖案的梅子糖，心想：那麽漂亮都不能買一個。

    轉身一看，反倒是墨雲生杵在那兒，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那些梅子糖在發呆。

    “你喜歡吃梅子糖嗎？不如我們還是買一個吧……”

    墨雲生聞言抬頭，眼神很沉重地望著她，問：“你還記得是幾歲吃了梅子糕？”

    她想了想，答：“好像是五十幾歲的時候。”

    他垂眸一下，接著不再言語，握住她的手又繼續前行。她覺得他有點奇怪，但過後看到其他攤子，就未加留意。

    他們三人逛了一下市集，就往魔宮過去。

    不似天界有眾多宮殿，這裏隻有一高度集中的宮廷建築群，隻有魔界王族才能住在裏麵。

    魔宮以翠玉為瓦，日光下反射出翡綠透亮的光芒，留下綠光通透的影子。其美麗並不亞於九十九的金鑾紅柱。

    不過，這裏的守衛比天界要深嚴。每個宮門由兩名魔兵守著，每一個時辰就有一支小魔兵巡邏。

    他們試著翻過一個牆頭，窺探其內，發現宮裏的核心殿閣都被施了屏障之術。他們僅處在牆頭一會兒，便有魔兵靠近查看，他們立即下來，找尋一角躲藏起來。

    借著墨雲生的屏障之術，他們未被發現。

    “看來他們的警覺性很強，沒法隨意潛入。即使以你的屏障之術入內，裏麵宮殿眾多，要逐一查探也是難事。”忘華對著墨雲生說道。

    墨雲生微頷首。兩人難得有共識。

    “哥，為什麽我們不能告訴父君，讓父君來借？父君要是知道我們是為了接母後，肯定會樂意的，而且他不是一直很想念母後嗎？我們一起去接她，不是更好嗎？”宓兒問道。

    “不可以。”忘華垂眸，語氣強硬，“爹是丫頭緣分最深之人。”

    “我們此時僅憑我預知到的碎片未來來推動進程。若爹知道了，未來的變數會因為他們的緣分而增多。”

    他神情相當嚴肅，道：“為了能讓丫頭回來，我們不能冒險。”

    宓兒雖不太懂關於預知的理論，但是她知道其利害。隻要讓母後回來，又何須在意一時的隱瞞？

    父君，對不起了。

    “那為什麽我們不找軒轅叔叔幫忙？”

    宓兒記得軒轅叔叔是魔族的二皇子，而且也是母後的好友。如今，他們要他宮裏的一物來救母後，他不會不應允。

    忘華眉頭一斜，仿佛早料到她會做此問，答道：“他為了小雙姑姑下凡去了，似乎要陪著她輪回幾世，暫時聯係不上。”

    她微點頭。

    她知道軒轅叔叔一直都在用養魂燈助一個凡人重生。就不久前，那個凡人，哥哥稱她為小雙姑姑，靈魂重集，但為了穩固，需要重返輪回。

    這位姑姑她隻見過一麵。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一雙大眼以及她說的話：

    “跟菁姐長得一模一樣。”

    她跟母後應當是熟人。

    偷完這個東西，就可以去接母後。真實的她是怎麽樣的？真的就如玉簡上的那麽親切那麽風趣？她到底經曆過什麽樣的故事，才跟父君相愛，又先後有了哥哥和她呢？

    “宓兒，你在想什麽？”

    此時夜已深，宓兒正躺在客棧的廂房裏。墨雲生又以怕她著涼的理由而來，自帶九張暖和和的尾巴被子。

    “我在想母後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人，她又做過些什麽。雖然我從小看著她留下的玉簡長大，但是文字跟真人有可能不一樣。”

    墨雲生輕柔地摩娑她的臉，道：“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他的手掌心覆住她的臉蛋，一陣陣溫熱傳入她的心坎。

    似曾相識的溫度。

    “你以前又做過什麽？”她想起忘華曾說過的話，“吃過苦頭嗎？”

    墨雲生的手倏爾一怔，她在黑暗中沒法看清他的表情。

    “有……”聲音沉得如巨石悄然入海。

    她不知為何從他的手，有點異樣的情緒傳來。她不禁伸手按住他的手。

    “可以告訴我你的故事嗎？”她頓了頓，“還有你……為何對我……鍾情？”

    幸好在漆黑中，他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臉蛋在發燙。

    聽到他輕聲笑笑，語氣繼而變得深沉道：“我是孤兒。從小因為黑色的毛色而被村裏的人認為是不祥之狐，受盡白眼和欺負……”

    宓兒不由自主伸手輕撫他的臉，他果真吃盡了苦頭，難怪杏林那日，她留意到他背部有些痊愈已久的傷痕。

    “那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抓住她的手，輕吻一下，道：“在我最難以忍受眼前的痛苦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聲音？

    “一個咚咚咚的聲音。”他摸了摸她的頭，“是嬰兒的心跳聲。”

    宓兒十分訝異，但默不做聲，等待他繼續說。

    “我發狂地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最終還是沒找到。我開始變得不相信任何人，對他們產生畏懼，終日隻窩在一角。”

    “每日的解脫就是不用麵對這世上的所有人。一個擁抱寂寞與孤獨，雖然痛苦，但比被別人傷害要好得多。”

    宓兒聽到此處心裏不忍，不知何故抱住了他，似乎透過這個擁抱可以減輕他曾經曆的痛苦。

    他摩娑她的發絲，道：“在這般惶然之中，你就出現了並拯救了我。”

    宓兒心裏咯噔一下，她拯救了他？他們之前可是素不相識。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一大片桃花林中，一眼望去隻有粉色的花盞絮絮迎風招搖。四處無人，我漫不經心地徜徉。”

    “忽爾聽到一把哭喊的聲音，是一個嬰兒。一聽見聲音，我害怕得雙手抱頭，蹲了下來。”

    “可那哭喊聲越來越大，好像在抗議在掙紮。我動了惻隱之心，心想他定是被人遺棄，就如自己一樣。於是，我循聲尋覓，一個猶如糯米團子的小嬰兒正躺在一石之上。”

    他聲音變得如其尾巴般柔軟，手按住宓兒的頭，在她額上深深一吻。

    “那就是你，宓兒。”210210